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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剑名:有情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个帝王侍卫从武斗场外奔来,将梅延情的剑呈上。

    “那是一把好剑,有名字吗?”帝王问。

    没有名字,梅延情心想。但是不知怎么的,两个清晰的字从他眼前闪现出来,于是他张口读了出来:

    “有情。”

    帝王点点头,从看台上徐徐走下,每一步都沉稳、刚健。

    观众席上不再有欢呼声,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多数人凝神静气,盯着场上的一举一动。

    帝王走入场内,一步接着一步。他给梅延情的印象只有一个:沉稳,无比的沉稳。

    “拔剑吧,对我要有基本的尊重。”帝王低声道。

    有情剑出鞘,泛着暖色的银光。梅延情把有情斜在身前,处于进攻和防守的中间姿态。

    梅延情虽然经历过许多同龄人未曾见过的风雨,但的确是头一次和帝王靠得如此之近,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激动是不可能的。

    这个站在人类权力顶端的男人摘去王冠,解下披风,失去了修饰,苍老终于显露痕迹。他的头发、眉毛和胡子被岁月的风雪染白,青春不再,脸上布满了细纹。

    帝王朝前迈了两步,摆出和梅延情一模一样的起手式。沉默数秒,两人互相打量着,而后同时发起了冲锋。

    二人皆双手持剑,两剑碰撞交叉,在空中划出一个瘦长的“X”。这个最为经典的对抗场面表明双方都没有使用任何心眼,而是选择了以实力硬碰硬。

    通过那柄通身湛蓝的钝剑,梅延情感受到来自于帝王双手的源源不断的力量。两把剑的接触点一直保持着难以察觉的位移和抖动,显然二人的力量是不相上下的。

    梅延情觉得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将身体往后微撤一步,让剑身短暂分离。空出的这段距离正好给他提供了一个加速的空间,他卯足了劲朝前挥砍,击退了帝王的剑势。

    帝王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神情,然而没有任何分心的行为,继续观察着梅延情的一举一动。

    数秒后,两人互相看不到破绽,于是再次同时朝对方逼近。这次没有相持,而是一剑又一剑的快剑对攻,电光火石之间,无数次攻防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令人眼花缭乱。

    数十次劈砍对撞,二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以最纯粹的斩击试图攻破对方的防线。

    对斩的次数不断增加,又是梅延情率先求变,一个快步离开了帝王的攻击范围——他发现对方的剑虽然没有锋刃,但是每一次挥砍都沉重得可怕,此刻他的手已经发麻。

    这样下去,只会越发陷入下风,梅延情心想,帝王作为剑士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他挥舞着一把重量、空气阻力都远在普通长剑之上的钝剑,却轻盈得可怕,自己在速度上完全没有优势。

    梅延情一改用剑的方法,和帝王对拼的时候,他不再使用剑的中前端接触钝剑,而是用靠近剑柄的位置,接住进攻的同时往侧面滑动卸力。这样一来,不光化解了帝王沉重的钝击,自己手里的麻痹感也逐渐消失。

    “智慧,智慧!你用剑的思路太漂亮了。”帝王发现了梅延情化解危机的手法,不禁赞叹道,“一般的剑士只想着怎样强过对方,快过对方,注意不到细节的重要性。这个年纪有这样的理解,真是难得。”

    梅延情发现帝王收了剑招,于是也停下解释道:“蛮荒之地有许多比您力量大得多的怪物,如果我不对一切条件善加利用,早就死透了。”

    “好,很好啊。我们继续。”

    说罢,帝王重新把钝剑横在身前,“这把剑的名字是‘威澜’。”

    梅延情发现帝王握剑的姿势稍有变动,从之前实打实的紧握,变成了半实半虚的握法,可是速度却不见减缓。帝王真正的力量远在预料之外,他那庄严厚实的服装下不知道藏着怎样可怕的肉体。

    一剑砍来,梅延情出于本能地选择了躲闪,直觉告诉他,这种斩击十分危险。

    可是,帝王一剑又一剑的斩来,气势一次比一次恢弘,剑弧一次比一次圆滑流畅,速度也在缓缓攀升。这令梅延情想起了先前败给陈剑辉的吕铁锋。只是帝王的这种层层叠加的剑弧更加灵活,对自身的行动没有局限。

    梅延情在剑弧之间的空缺处来回闪躲,然而剑弧的确越发迅速,很快他就没有躲闪的余地了。面对凶猛的来剑,他必须扛下这一击。

    “铛——!”

    两剑交锋的瞬间,一声震响响彻云霄,观众们更是连连捂住耳朵。

    梅延情感觉这一剑既刚且柔,接在剑上,剑身受到了巨大的撞击,然而又好似接在了手上。一圈又一圈浪潮一般的震动在他手上荡开,数秒过后才停了下来。然而,他被振飞出去,差点掉出场外。

    所幸帝王在这一次挥砍以后,在原地停下运气调整呼吸。他看到梅延情勉强接下了这一剑,再也无法掩盖眼中的惊讶。

    几个喘息的时间,两人再次起剑。

    梅延情注意到,帝王握剑的姿势仍然是虚握。这意味着,这种独特的出剑方式除了更加消耗体力以外,并没有任何副作用。

    看来,之后的每一剑都是那么恐怖了,像大海的浪潮无穷无尽,梅延情心想。

    场下,妮可皱着眉头,对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人类男性产生了无数的疑问。她虽然是精灵,却也明白人类帝王的含金量。

    这个站在人类权力顶峰的男人,不仅是统治层面上的第一人,而且是明面上的剑术第一人。除了那些深居简出的剑术大师和其他族群中不为人知的用剑高手以外,帝王几乎代表着最顶尖的剑术。事实上,她并不确定血精灵部落的高手能否战胜帝王。

    她先前也相信梅延情说的话,相信他的剑术很高明,但她从没想过高明到这个程度,竟然和帝王打得不分上下。她的震撼与疑惑可想而知,要是没有什么造化和奇遇的加持,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梅延情拥有万中无一的天赋。

    一旁的梅方缘同样惊讶,他既担心儿子受伤,又害怕伤害帝王获罪。他有时觉得儿子的剑法再高超也不可能胜过帝王,可是这小子的表现又惊喜连连,于是转而担心他伤了帝王。左右为难,横竖落不得好。

    这次,梅延情决定要先发制人。一个箭步冲向帝王,横劈一剑。

    帝王竖着剑身招架。有情击中威澜的时候,梅延情看见帝王的手似乎做了点小动作,于是威澜变得弹性十足,像有生命力那样将有情弹了出去。

    梅延情陷入了两难:显然,想要通过剑来牵制帝王是不可能的,只要他的手和剑柄有接触,那么威澜就是不可战胜的。这样,就只剩下一条路——直接攻击帝王。可是他害怕惹下祸端,累及家人。

    呼吸之间,梅延情做出决定,举手对裁判道:“我认输。”

    “不。”

    没等裁判说话,帝王打断了他,于是裁判连忙闭了嘴。

    “你还没用全力。放心,有什么压箱底的招就用出来吧,我死了,这个帝王你来当——哈哈哈!”帝王爽朗地笑道。

    此言一出,全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原先站在帝王身边的数人脸色皆为之一变。

    “不敢,帝王的位置不是我这种闲散之人可以觊觎的。”梅延情道。

    “你聪颖、成熟、强大,而且年轻。不过,这是后话了,来吧!”说罢,帝王朝着梅延情奔去,手中依旧虚握,威澜闪着湛蓝色的光泽,温润如玉。

    没了,到头了,我的剑术虽然老练,但也真的到头了。要更进一步,我必须用上炼金术,我的药水、陷阱,甚至魔咒。可我现在不能用这些,梅延情心想。

    情急之下,他决心效仿帝王,从实握剑柄变成虚握,转臂挥剑。铿锵一声,有情差点从他的手里飞出去,不过,这次受到的震荡倒没有以前强烈。

    再来!梅延情虚握剑柄,突然间充满了突破剑术的冲动,朝帝王扑去。

    连连数剑,梅延情和帝王的对拼都以有情差点脱手为结果,不过他越发适应了这种节奏。

    或许,握紧剑本身就是一个误区?

    梅延情突然想起青狼以命搏命的打法,那不也是一种和剑配合得当的妙法吗?是谁规定剑士一定要紧紧握住手里的剑才能作战?

    一道横梗在梅延情心头的锁打开了。

    梅延情继续和帝王一剑一剑地拼下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对这种虚握的手法也越发熟悉、得心应手。

    梅延情发现,以这种特殊的手法握剑,既可以使剑进攻时具备金属的刚硬和鞭子般的破空速度,又可以让剑身抵挡攻击时以本身的韧劲化解一部分劲道。

    这正是巫婆口中的特殊剑术。

    帝王手中的剑应当也是由类似的金属打造而成,梅延情心想。

    再次交锋时,梅延情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虚握进攻和防守。帝王脸上又一次出现的惊诧表明他的独门剑术已经遭到破解。

    于是,他挡开梅延情的剑,向后撤出几步,举手示意。

    “比赛中止!”裁判宣布。

    “你告诉我,如果今天我们在荒野而不是在赛场上相遇,没了规则的限制——你是不是还有更多的手段?”帝王沉声道。

    梅延情望着帝王,数秒后点头道:“是的。不过,说到底这是比赛,那些手段和剑术无关。”

    “好,好!”帝王收剑,仰天大笑。每个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他的笑声是发自内心的。笑完,他走近了一些,低声问道:

    “今后有什么打算?”

    “再去游历一番。”

    “留下来,让我退休,享受享受老年生活吧。”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抱歉,帝王。”

    “一定要回来。”

    帝王扭头看了梅延情一眼,转身离开武斗场,“宣布吧,平局。”他说。

    “平局!”裁判鹦鹉学舌般宣布道,数秒以后,他发现自己的措辞有失职业水准,于是补充道,“本场比赛由帝王对阵光明城梅延情,平局!”

    帝王穿上披风,带上王冠,回到看台的制高点。在他举手示意安静以前,全场雷霆般的掌声从未断过,这热情无比的掌声是献给梅延情的。

    “此次剑术大赛的胜出者是光明城梅家的梅延情,”帝王道,“除他以外,比赛继续,角逐出冠亚季军,按比赛原定计划进行。经过我亲自测试,梅延情剑术高超,特授予进入帝国荣誉殿堂的资格,封帝国钦定剑术大师。同时,我要恭喜光明城梅府,出了个无比杰出的后生。”

    说完这句话,帝王转身便走,一众大臣、侍卫也跟着从看台上消失。释无名走在最后,回头看了梅延情几秒,满眼不甘,可终于还是走了。

    梅延情在万众欢呼之中迅速地离开了武斗场。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凡晚走一步,他或许就会被狂热的观众包围、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