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迟北辰（中）
“很遗憾，由于您有一科不及格，所以您没有通过考试。”说到这里，Alpha-23的声音也仿佛带了一丝人情味，好像它真的为迟北辰感到遗憾。
迟北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他解下了身上的传感设施，将脑机接口的数据线拔出，从圆盘装置上走下来，用机械右手一把抓住挂在墙上的外套披在身上，然后转身走出了考试室。
关启峰和梁宽正在外面等待着他。见他出来，梁宽第一个迎上来，询问着考试结果，“老大，怎么样？结果如何？”
“一样，没过。”迟北辰说道。
“怎么又是这样？论能力，我敢打保票你，不，哪怕是我，都不会输给任何一个正式警员。难道，又是那……”
“没错，就是那狗屁问心测试。”迟北辰应了一声，丝毫不顾这里还是警局，有些话被人听到终究不好。
梁宽冷笑着说道：“哼，什么问心测试啊，不就是看你肯不肯当公司的忠犬吗？正式警员哪个不是财团的走狗？想要转正，最重要的能力是要学会跪舔，否则，就算你能力再强也是白搭。”
他的声音不算小，这番话登时引起了几名正式警员的侧目，但梁宽却丝毫不在意，仰起头来说道：“反正我和北辰你不一样，我是没指望自己还能转正的。横竖升不了，没理由还要看人眼色。”
毕竟考试失利，迟北辰也难掩失望之色，他禁不住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白炽灯泡，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
问心测试无法通过，那是当然的结果，毕竟迟北辰是经历了那场战争的人。漫长的战役，他见证了旧财阀的衰亡，新财阀的兴起，也洞悉了一切的本质，知晓自己在前线奋勇拼杀，燃烧血力，为的不过是权贵们账户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零头，除此之外，于自身，于这世间再无助益。
没有人在看破了这些之后，还能够对一切保持热忱。但这个世界上，就是鲜有人能看到这些。或者说，即使看破了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仍只能这么活。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这么活。
作为廉价劳动力活着，像生产资料一样地活着，别无选择。
假使只要说几句违心的话，表表忠心，说自己肯为公司的利益舍弃小我，成全大我，说自己必定勤勉工作，乐于奉献便能令自己通过考试，获得晋升，那迟北辰也没信心始终保持着内心的清贵，不为五斗米折腰。
然而最难的一点便是，问心测试是真正地拷问人的内心，榨取着人们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迟北辰的内心想法又做不得伪，或者说，他还没学会如何自我欺骗。
所以才每次都获得这样的结果。
若说一点都不为自己鸣不平是不可能的，但迟北辰也多少明白，导致这一切的也多少有点自己的咎由自取。不是没有考虑过换份工作，但没有哪家公司会录用一个从一开始就表明不忠的员工，与其跳槽，还不如在原岗位上多试试。所以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去尝试，一次又一次地迎接失败。
向来沉默寡言，此前也未发一言的关启峰罕见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即便通过了问心测试，怕是也……”
迟北辰明白他的意思，那关乎于这社会的潜规则。金钱和权力的腐臭已经赤裸裸地摆在台前。即便全科通过了考试，若没有过硬的关系或后台，也难以被正式录用。先前Alpha-23特地询问了推荐人信息便是因此。这方面资源不足的话，至多只会通知你已通过考试，但需等位才能得以录用——想等到一个空缺的岗位，卡在你前面的或许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前路漫漫，想要在联邦里获得阶级跃迁，简直势比登天。
早些年，警察至少名义上还是人民公仆。
然而就在七年前，随着联邦政府的权力进一步被财阀侵吞，公务组织们也纷纷转为私营化、盈利性质的组织，这其中便包括了公检法系统。如今，联邦的警察组织归公孙集团所管辖，保护的也仅是财阀们、公司中高层及纳税人的利益。
“现在今非昔比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梁宽连连摇头，“算了，别想不开了，晚上去放纵俱乐部玩一玩，今晚我请客。”
迟北辰笑着捶了梁宽一拳：“靠，你这铁公鸡居然拔毛了，可真是不容易。”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几人走出了办公区域，路过警署的中庭，两名警员正在回廊下休憩，看见迟北辰出来，脸上露出了讥笑的表情。
“又去参加考试了？明明就没有希望的事，还尝试什么？”一名大胡子警员闷了口手中的烈酒，面色通红。
另一名尖下巴的警员发出了“啧啧”道：“真以为编制那么好混？知道我当年花了多少钱托了多少关系才进这里？怎么你就妄想着什么都不耗费一步登天？”
大胡子叫程勇，尖下巴叫赵金荣，都是警队中拥有正式编制的警员，分别是行动三组的组长和副组长，平日里迟北辰等人便是和他们一起行动。
迟北辰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便从他们的面前走了过去。
看着迟北辰毫无反应地从自己面前经过，两名正式警员的嘲笑声更响亮了，程勇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孬种，祝你早日找到你那不知沉在哪条臭水沟里的爸爸！”说着还挑衅般地伸了伸舌头。
梁宽一脸嬉笑，关启峰从胸腔里发出了“哼”的声音，迟北辰继续向前走着。程勇捏着鼻子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侮辱人的话，迟北辰忽的一甩头，“啪”，一口浓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程勇的鞋子上。气得程勇哇哇大叫：“迟北辰，你等着，早晚有一天让你背处分！”
看着程勇气急败坏的样子，梁宽忍不住笑了出来：“德行，不过是两条仗势欺人的狗。”
“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更不值得为了他们坏了兴致。”迟北辰掏出腕表看了看，时间是19:29:45，距离下班仅剩15秒的时间，只等时间一到，便可打卡下班。
然而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几人的腕表竟同时响了起来，伴随着警长的声音——
“紧急警情，紧急警情，启明街与东宾街交叉路口发生持枪伤人事件，请值守警员即刻前往缉捕凶犯。”
身后传来了程勇和赵金荣发出的“操”的声音。迟北辰回首看了看关启峰和梁宽二人：“看来俱乐部去不成了。”
迟北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他解下了身上的传感设施，将脑机接口的数据线拔出，从圆盘装置上走下来，用机械右手一把抓住挂在墙上的外套披在身上，然后转身走出了考试室。
关启峰和梁宽正在外面等待着他。见他出来，梁宽第一个迎上来，询问着考试结果，“老大，怎么样？结果如何？”
“一样，没过。”迟北辰说道。
“怎么又是这样？论能力，我敢打保票你，不，哪怕是我，都不会输给任何一个正式警员。难道，又是那……”
“没错，就是那狗屁问心测试。”迟北辰应了一声，丝毫不顾这里还是警局，有些话被人听到终究不好。
梁宽冷笑着说道：“哼，什么问心测试啊，不就是看你肯不肯当公司的忠犬吗？正式警员哪个不是财团的走狗？想要转正，最重要的能力是要学会跪舔，否则，就算你能力再强也是白搭。”
他的声音不算小，这番话登时引起了几名正式警员的侧目，但梁宽却丝毫不在意，仰起头来说道：“反正我和北辰你不一样，我是没指望自己还能转正的。横竖升不了，没理由还要看人眼色。”
毕竟考试失利，迟北辰也难掩失望之色，他禁不住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白炽灯泡，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
问心测试无法通过，那是当然的结果，毕竟迟北辰是经历了那场战争的人。漫长的战役，他见证了旧财阀的衰亡，新财阀的兴起，也洞悉了一切的本质，知晓自己在前线奋勇拼杀，燃烧血力，为的不过是权贵们账户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零头，除此之外，于自身，于这世间再无助益。
没有人在看破了这些之后，还能够对一切保持热忱。但这个世界上，就是鲜有人能看到这些。或者说，即使看破了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仍只能这么活。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这么活。
作为廉价劳动力活着，像生产资料一样地活着，别无选择。
假使只要说几句违心的话，表表忠心，说自己肯为公司的利益舍弃小我，成全大我，说自己必定勤勉工作，乐于奉献便能令自己通过考试，获得晋升，那迟北辰也没信心始终保持着内心的清贵，不为五斗米折腰。
然而最难的一点便是，问心测试是真正地拷问人的内心，榨取着人们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迟北辰的内心想法又做不得伪，或者说，他还没学会如何自我欺骗。
所以才每次都获得这样的结果。
若说一点都不为自己鸣不平是不可能的，但迟北辰也多少明白，导致这一切的也多少有点自己的咎由自取。不是没有考虑过换份工作，但没有哪家公司会录用一个从一开始就表明不忠的员工，与其跳槽，还不如在原岗位上多试试。所以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去尝试，一次又一次地迎接失败。
向来沉默寡言，此前也未发一言的关启峰罕见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即便通过了问心测试，怕是也……”
迟北辰明白他的意思，那关乎于这社会的潜规则。金钱和权力的腐臭已经赤裸裸地摆在台前。即便全科通过了考试，若没有过硬的关系或后台，也难以被正式录用。先前Alpha-23特地询问了推荐人信息便是因此。这方面资源不足的话，至多只会通知你已通过考试，但需等位才能得以录用——想等到一个空缺的岗位，卡在你前面的或许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前路漫漫，想要在联邦里获得阶级跃迁，简直势比登天。
早些年，警察至少名义上还是人民公仆。
然而就在七年前，随着联邦政府的权力进一步被财阀侵吞，公务组织们也纷纷转为私营化、盈利性质的组织，这其中便包括了公检法系统。如今，联邦的警察组织归公孙集团所管辖，保护的也仅是财阀们、公司中高层及纳税人的利益。
“现在今非昔比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梁宽连连摇头，“算了，别想不开了，晚上去放纵俱乐部玩一玩，今晚我请客。”
迟北辰笑着捶了梁宽一拳：“靠，你这铁公鸡居然拔毛了，可真是不容易。”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几人走出了办公区域，路过警署的中庭，两名警员正在回廊下休憩，看见迟北辰出来，脸上露出了讥笑的表情。
“又去参加考试了？明明就没有希望的事，还尝试什么？”一名大胡子警员闷了口手中的烈酒，面色通红。
另一名尖下巴的警员发出了“啧啧”道：“真以为编制那么好混？知道我当年花了多少钱托了多少关系才进这里？怎么你就妄想着什么都不耗费一步登天？”
大胡子叫程勇，尖下巴叫赵金荣，都是警队中拥有正式编制的警员，分别是行动三组的组长和副组长，平日里迟北辰等人便是和他们一起行动。
迟北辰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便从他们的面前走了过去。
看着迟北辰毫无反应地从自己面前经过，两名正式警员的嘲笑声更响亮了，程勇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孬种，祝你早日找到你那不知沉在哪条臭水沟里的爸爸！”说着还挑衅般地伸了伸舌头。
梁宽一脸嬉笑，关启峰从胸腔里发出了“哼”的声音，迟北辰继续向前走着。程勇捏着鼻子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侮辱人的话，迟北辰忽的一甩头，“啪”，一口浓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程勇的鞋子上。气得程勇哇哇大叫：“迟北辰，你等着，早晚有一天让你背处分！”
看着程勇气急败坏的样子，梁宽忍不住笑了出来：“德行，不过是两条仗势欺人的狗。”
“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更不值得为了他们坏了兴致。”迟北辰掏出腕表看了看，时间是19:29:45，距离下班仅剩15秒的时间，只等时间一到，便可打卡下班。
然而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几人的腕表竟同时响了起来，伴随着警长的声音——
“紧急警情，紧急警情，启明街与东宾街交叉路口发生持枪伤人事件，请值守警员即刻前往缉捕凶犯。”
身后传来了程勇和赵金荣发出的“操”的声音。迟北辰回首看了看关启峰和梁宽二人：“看来俱乐部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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