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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青色酒吧

    “首先,我回溯了那个小药瓶,方东在死之前把里面的药倒出来过。因为我只能看到药瓶的状态,所以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他吃了。正常来说,应该是,总不能是她老婆吃的吧?

    “既然是他吃的,那么安蓓尔坎特的话就是谎言了。她说自己没有和丈夫同房。这是为了隐藏什么。同样地,她说收拾房间是因为自己要睡在这里。然而事实上,我回溯过那张床。自整理后,根本没人睡过。

    “我刚刚又回溯过方东的尸体,发现他死之前,确实有过那方面的行为,只是姿势很奇怪。不仅如此,再早一点,大约是凌晨五六点的时候,他有过同样的行为,嗯,姿势倒算正常。

    “通过对床的回溯,我还了解到,方东3月30号和29号都没在上面睡过。推断他可能这两天没回过家,也就是说他是夜不归宿的。具体是去干什么暂时不清楚。

    “不过,他既然不在家,又在做这种事。那么那个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这种场所往往鱼龙混杂,方东很可能就是在那里被下了什么套,然后回到家发作……

    “安蓓尔坎特撒这么多谎,肯定是想隐藏什么。还有她那个表弟,说实话,我完全看不出两人有血缘关系。我搜查过奈特住的客房,有意思的是那张床近一个星期,一直有人睡……

    “我猜测这可能是安蓓尔坎特与奈特团伙作案。她一直想要和方东离婚,分得他那一部分财产。”

    说到这,刺剑大师抬手停住了司宾的分析,说:“善于思考是好事。但考虑过多无关紧要的信息也许会让真相离你越来越远。”

    司宾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刺剑大师,他知道自己又猪脑过载了,可分析应该是没错啊?

    “你前面的线索很有用,中间和案子无关的猜想可以掐掉,最后的结论非常不靠谱。”刺剑大师毫不留情道,“你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奈特是持祸者。如果他和方东的死有关,那么我们刚才去的时候看到的应该是一具奈特的尸体,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闻言,司宾似是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睛。

    确实,我忘了这茬!持祸者若是对普通人有歹念且施行了,那么定会遭受祸祟的侵蚀,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无一例外。

    “而且我发现,你分析的时候,考虑的情况,因素有些过于多。这可能和你的祸有关。”刺剑大师说,“我建议你以后还是单纯些、率真些。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想太多容易发现不了问题的关键。”

    “嗯,”司宾接受了刺剑大师的建议,转而却又疑惑道,“那这种涉及普通人的案子,岂不是根本不用考虑持祸者?天网自恢恢。”

    “大部分是这样的,所以才会分治安署和除祸司。但也有例外,例如,死者主动去接触持祸者。和你简单讲一个之前的案例:有个普通人偷了持祸者生产的,能够短时间内增强自己的药。结果服下后,没能抗住其中蕴含的祸祟,身亡了。”

    “还有这种事……”

    “不过这种事极少发生,普通人一般不会想不开这么做。”

    “那这种情况算谁的错呢?”

    “偷药的人。”

    “这样啊……”司宾若有所思。

    这祸祟竟是如此便宜之物?

    “那搜魂岂不是很方便,很快就能问出死因?”

    “理论上来说是的,你也看见了,死惑术士说话时自信的态度。”刺剑大师补充道,“之所以交给我们二队,是因为我们二队刚刚成立,一直没什么成绩。所以才会多分给我们一些案件。”

    “如果最后调查出是方东自作自受,也是可以顺利结案的。这类案件大多如此,只需要给上面一个交代就行了。”

    说完,刺剑大师看了司宾一眼,“但我不喜欢为了功勋就草草了案。”

    “我也不喜欢!”

    刺剑大师微微一笑。

    “你既然刚刚提到方东死前夜不归宿,去过什么地方。那我们可以去那里调查一下,也许会有线索。”

    “嗯,不过,可能会麻烦一点。”

    说着两人再次动身前往小区。刚出门,却遇到了治安署的人。刺剑大师似乎之前有和那人交接过案件,算是认识,于是打了声招呼。

    “又来提交案件了?”

    “是啊,最近离奇的案子越来越多。我们实在解决不了。”那人摇头叹息。

    刺剑大师只和他聊了几句。没多久,司宾和她就重新来到了小区。两人走进停车场。

    “你是想回溯方东的车子,来弄懂他死前去过哪?”

    “是的。”司宾笑道,“之前还想借除祸司的车来复现,现在看来,不如直接开他的车。”

    “挺聪明的!”刺剑大师不禁点头,“不过钥匙呢?”

    “我去向安蓓尔坎特太太借。正好还有一些疑惑的点想弄清。”

    ……

    半个钟头后,两人重新回到停车场,司宾带来了车钥匙。

    “很遗憾,奈特不在,本来还有些事想问他的。”司宾无奈摇头。

    “我来开车,你指挥。”

    司宾从方东进小区的时间点开始回溯,由于他们开的方向与方东回来时相反,加上这样反复回溯,非常耗体力,因此操作起来十分缓慢。

    此刻已是傍晚,天边霞飞红玛瑙,不时有鸟儿从天际掠过。

    “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刺剑大师坐在驾驶位子上,看了眼副驾上满头大汗的司宾。

    “这可真是个体力活。比我的兼职工作都累。”司宾闭着眼睛感受,回溯里,一直盯着轮子看,“往左。”

    “说起来,我刚刚在停车场遇到你的长官费尔斯了。”

    “哦?他说什么了吗?”

    “我说你给予了我很大帮助,他抬头挺胸地表示:‘不愧是我的部下!’。”

    司宾嘴角微微一抽。

    沃瑞尔的交通并不好,由于魔导车刚刚开始普及,大部分开不起,有些钱的人会选择魔导摩托,没钱的则坐马车、骑马。若是在其他偏僻的城市,后者甚至是主流。

    两人历经重重磨难,终于是到达一个大致的目的地。司宾的回溯中,车最后是停在了这里。

    “青色酒吧?”司宾抬头望着花花绿绿的招牌,还闪着灯光。

    “确定是这里?”

    “只能说大概,如果不是,我们可以去周围问问。”

    司宾和刺剑大师走了进去。

    青色酒吧位于凯旋广场南部商业街。

    凯旋广场是沃瑞尔最大的广场,占地约三十万平方米。从高空俯视,会看到它的整体布局宛如两颗上下叠合错位的四角星,朝四周辐射开来。一到晚上,就像镶嵌在大地上的璀璨星辰一般。

    “两位,要喝点什么?”两人刚进门就看到一男一女穿着黑白配的服务生制服,走了过来。男的来到刺剑大师旁边,女的走向司宾。

    “这里有上好的夜女兰酒、花杓兰酒、金酒……”

    两人在吧台坐下,男酒保推过来一个菜单,介绍道。

    “我们想问你些事。”司宾开口道。

    “如果您愿意喝一杯的话。”酒保伸手在菜单上做一个请字。

    进来之前,在车上,刺剑大师特意点拨过,如果不是明确和案件有关的线索、地点,不要随便拿出自己除祸司的身份来调查信息。

    甚至很多时候,你一旦暴露自己除祸司调查员的身份,还可能会遭到潜藏在暗中的罪人的报复。

    司宾看着菜单,眉头紧锁。

    好家伙,这最便宜的酒都要100金……

    他看了眼旁边的刺剑大师,却见她也正在看着自己。她一只手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在吧台上缓慢敲击着,活像一名正在等待男朋友点单的女生。

    什么意思,我来付钱?应该会报销的吧?

    “来,来一杯金酒!”司宾的声音有些发抖,从口袋掏出两枚50的金币,不舍地放在菜单上。

    “这位女士不要来一点吗?”

    司宾抢在刺剑大师说话前,替她回答道:“不用了,她要开车,不能喝酒的。”

    “嗯。”酒保自顾自地点头,“稍等。”

    刺剑大师饶有趣味地看着司宾,司宾则假装在考察环境,四处张望。

    没一会儿,金酒上来了。司宾闻着味就知道这杯金黄的酒度数很高。

    “现在可以问了吗?”

    “您问。”

    “你有没有在这见过这个人。”司宾拿出一张方东的照片。

    酒保拿起照片看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忆。司宾补充道:“3月30日或者29日那天。”

    “嗯,确实有见过。”酒保说,“这人也算是我们酒吧的常客了。来了。”

    “能详细说说吗?”

    “他以前几乎每周都会来一次,每次都出手阔绰,点的都是高档酒。所以我对他印象还算深刻。”

    “您刚刚说30号,我记得那天和他一起来喝酒的还有一名很年轻的男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上个月也一起来过这里喝酒。”

    “两人似乎是亲戚,聊得很起劲。”

    司宾听得很仔细,“那个男性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比较年轻吧,其他的……短发?金色的,有些暗。穿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这些算特征吗?这里很多人都长这样。”酒吧一边回答,一边擦着酒杯。

    司宾和刺剑大师相视一眼,心中都有猜想。

    “他们聊了什么?”司宾追问。

    “先生,您要不再来一杯?金酒或许不符合您的口味。”

    司宾面前的酒没喝一滴。他闻言,使劲朝刺剑大师使眼色,后者却笑吟吟地看着她,对他的眉目传情置若罔闻。

    该死!

    司宾咬牙切齿地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两枚金币,放在菜单上。

    “金酒。”

    酒保很快端来酒,很有眼力见地放在了刺剑大师面前。刺剑大师十分自然地端起高脚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味道不错,谢谢保安的酒。”

    司宾只得强装出“落落大方”的绅士微笑,眼神却格外凌厉。

    “当时,年纪稍大的那位似乎是在向对方抱怨着什么,叹息了好几次,说年纪大了,那方面不行了什么的。”酒保接着说道,“还似乎聊了些关于持祸者的话题。不过我实在是不记得具体细节了。”

    “有聊到后续去了哪,要干什么之类的事吗?”

    “这……我就不记得了。”酒保无奈摇头,旋即想起什么似的,说,“我想起来,上个月那位年轻的先生给了照片上的这位一个白色的药瓶。说是能帮助他重振雄风。”

    “是不是这个?”司宾连忙拿出从方东别墅带出来的药瓶。

    “是的,就是这样的瓶子。”

    司宾追问道,“你们这有什么特殊服务吗?”

    酒保闻言,短暂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视线扫过司宾和刺剑大师,随即平静道:“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

    司宾和刺剑大师离开酒馆后,酒馆后面的一个房门中,走出来一位穿着紫色旗袍的女性,手上端着高脚杯。

    “吧主!”酒保恭敬地朝她鞠躬。

    此时酒吧内人慢慢多起来了,被叫做吧主的女人很自然地坐到吧台边。

    她叫做爱或密约。

    爱或密约看着手中深红色的美酒,发出成熟女人的声音,问道:“那两个是除祸司的人?”

    “据我的经验,应该是。”

    “来查什么的?”

    “一个之前来这里喝酒的客人,普通人。听说是遇害了。”

    “普通人?”爱或密约黛眉微蹙,“没有问关于我们酒吧的事?”

    “提了一嘴,但我没透露给他们。”

    “唉,不管怎么样,还是不想打草惊蛇。副业可能要暂时收一收,避避风头了。”爱或密约看了眼后面的房门,“最后一晚了,让他们尽情享受崇绝爱淫带来的,青涩的爱吧。”

    “是!”

    爱或密约的红瞳盯着眼前的信息,叹息道:“5900……还差100分才能晋升紫宝石,进入旅笼。唉,越来越难了。”

    ……

    回到方东的车上,司宾坐到驾驶位,刺剑大师坐在后座。两杯酒是他付的钱,然而全都进了刺剑大师的胃里。

    “酒钱,您应该会报销吧?”

    “这是办案必要的支出,我可以去向队长申请一下,看能不能报销。”其实刺剑大师不是不愿出钱,而是根本没带钱。她认为钱很脏,待在身上既不优雅,叮当响的,也不华丽。

    “……”司宾看着后视镜里的美人,半晌没说话。

    “没想到,奈特和方东关系居然不错?”刺剑大师讲回到案件上。

    “我也没想到,还以为会是什么狗血展开呢。”

    “这种药吃多了会猝死?”

    “我又没吃过,我咋知道。”司宾看了眼后视镜,说,“关键根据尸体检查报告,也没发现有药物残留啊。”

    “这东西很容易消化?”

    “说了我没吃过,我咋知道哦。”司宾又看了眼后视镜。

    “要不你试试?过个十分钟我再给你肚子开个洞看看?”刺剑大师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让人瞠目结舌的话语。

    “你开玩笑的吧?”

    “反正有圣祈会研制的药,小伤很快就能好。”

    “你怎么对这药这么上心啊?”司宾知道刺剑多半是在开玩笑。

    “因为直觉告诉我,这玩意有问题。”刺剑大师补充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会吧,我感觉这上面没有祸祟呀。”

    司宾重新将目光聚集在药瓶上,决定再对它回溯一次。

    这药从生产出来就是这样的,没有被人撕掉标签,后来也没有人把药放进去。不过方东服用它的次数很多。一个月内至少吃了二十粒。

    “有没有可能,奈特给他的药里面掺杂了一粒不正常的药。结果刚好给方东吃了?”

    “那奈特也会死。”

    “他可能不知道?”

    “他不可能不知道,持祸者对这种外在的祸祟多少是有感应的。”

    “那如果他其实是好心想帮自己的姐夫,才把药给了他呢?这样算不算帮凶?祸祟会不会影响到他?”司宾思维开始发散。

    “没有人心可以逃过祸祟,在祸祟面前伪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照你的猜想,奈特是无意识地把药给了方东,他确实不想害自己姐夫,那么说明有其他人想害方东。

    “而如果药里掺杂有持祸者的制造物,说明一定是持祸者所有,那给药的人依然会死。

    “因为他想杀方东。这逃不过祸祟。”刺剑大师否定了司宾的猜想。

    “但,如果那个人并不想呢?”

    “什么意思?”后座的刺剑大师柳眉轻竖,疑惑地斜睨了司宾一眼。

    “比如,卖药的人其实是想害奈特,骗奈特说这个药效果很好,副作用不大,普通人都能吃。实际上在里面放了其他东西。但是奈特不知情,正好知道自己姐夫更需要这个,于是给了他。没想到,好心办坏事。方东吃完死了。”

    刺剑大师听完,摇头道:“你的这个猜想确实可以很好地逃过祸祟的影响链。但问题是,太过‘意外’了。”

    “若是所有的案件都以这种方式来解释,那还破什么案?”

    “动机还是因为想杀方东啊。”

    “说过了,只要动了这个念头,持祸者就会死,即使是罪人,在没有彻底疯狂之前,还是会爱惜自己的生命的……”

    “不,”司宾打断刺剑大师的话,说,“我指的是普通人。”

    司宾看见刺剑大师疑惑的眼神,于是进一步解释道:“比如,安蓓尔坎特夫人。”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推理。

    司宾说完,魔导车里顿时安静了好一会儿,以至于司宾以为刺剑大师睡着了,看了眼后视镜。却没曾想对方正以一种惊异的眼神看着司宾。

    那并不是什么好眼神。

    “没看出来,你这么阴险啊?”

    ?

    “才气学院有句话:最可怕的是上过学的罪人。”

    “明明你的祸还挺厉害的,但是说自己以前没有通过军队的测试,也说得过去了。”

    等等,这是工作,这是工作,我鸡都没摸过,我是良民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