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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云山雾罩卖酒翁

    陆什长不曾传授萧安“夺气境”,但对此境厉害处极其缺陷有过几次由浅入深的解释。

    人间武夫,气机被夺便如被人掐住咽喉,只能算是待宰鸡鸭。

    所谓英雄气短,非力不济,而是气不从心,力竭而亡罢了。

    其厉害处,便是五境武夫能以自身气机将对方气机覆盖,前提是对方气机弱于自己,故而遇见那些江湖草莽,即便他是“夺气境”,对于修炼“龙城决”已是四境圆满的萧安,大可不必放在眼里。

    至于遭遇如吴掌柜这般同是修炼“龙城决”五境武夫,只需与其拉开十丈距离,此距离乃是“夺气境”气机覆盖范围极限,十丈开外才是生门。

    十丈之外,只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类似于大人拿刀追小孩儿砍,没有什么还手的底气,最恐怖的是大人的气力更强,小孩儿跑不动了大人可能还没出汗......怎么办?

    当时老酒鬼手里的“火烧云”喝完了,醉醺醺躺在床上,笑而不语。

    这是暗语,类似于再去买几壶好酒来的意思,关乎生死几壶好酒少年自然不会小气,就是不愿纵容练兵山这种腐败风气,于是跳上床与老酒鬼打了一架。

    现成的“夺气境”,有用白不用。

    结果是老酒鬼哪怕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场刮了萧安仍未亲身示范,而是指着被萧安拔掉上衣,露出来的前胸上边数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目露精光大声咆哮道:“你以为老夫当年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年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老酒鬼没说,买酒的事也没提了,倒头就睡。

    但现在想这些显然无用,生死搏杀拼的也不单单是硬实力,还有经验及城府。

    毕竟练兵山有句老话,“十年悍武卒,熬死大都统。”

    管你什么七境武夫,战场上可不是演武坪,形势瞬息万变,阴招层出不穷就看你心态崩不崩。

    故而在无绝对硬实力支撑下,老酒鬼即便给了经验之谈,对萧安帮助亦是聊胜于无。

    有些东西,比如经验,不曾亲身经历,永远是雾里看花。说多了,反而乱花渐欲迷人眼,适得其反呢。

    “城府二字,或许才是答案。”萧安呢喃道,有些无奈,若论城府,他与吴掌柜差距更大。

    此人显然深谙此道,收敛气机摆出副四境武夫搏命架势,你以为是势均力敌?

    年轻人......你敢这么想,你不死谁死?

    几十个巴掌打在脸上,少年晕头转向,此刻脑袋不成人形,整张脸看不清五官,像发泡过的尸体头颅,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心倒是沉淀下来了......

    尤其寒风吹在脸上,冰冻伤口那种锥心刺痛传来,少年嘶了一声吸进一口凉气,两只眼肿胀到完全闭合,眼前漆黑一片,无助的抱着两条手臂苦苦强撑着。

    吴掌柜泄完愤忽然没了兴致,甚至有些失落,目光看向小泥屋。

    这个卖勾兑酒的奸商,脸上居然出现了追思之意,嘴角浮起淡淡笑容,缓缓开口道:“练兵山虽没有你档案,但我猜到你是谁了......”

    吴掌柜转身过来,眼前少年脸上这张人皮面具,鼻子那边裂开一道口子,紧贴住脖颈那里完全移位,巴掌都是打在右脸,这就让人皮面具在少年脸上向右扭曲,粗略去看这张人皮面具好似一个向着天灵盖旋转的漩涡。

    听到这些,少年嘴里咯咯的笑,吴掌柜猜到的人,自然是陆什长希望所有人相信的人。

    一个大方承认,一个信以为真。

    吴掌柜笑道:“那你可知道,你这八年居住之所,很久以前叫做吴家寨?”

    萧安点了点头,吴掌柜再次转身,看向小泥屋轻声道:“三十七年前,北莽流金沙漠那场‘垛子坝’突袭,吴家寨六十二员龙城铁骑战死,其中就有我爹,你所居住的小泥屋,正是我家祖宅。”

    说到祖宅萧安很是诧异,这事之前并不知道,吴掌柜忽然大笑,神情嘲讽道:“这几年我偶尔回来看看,只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聚贤’酒馆,那日你薄纱之下戴着无脸面具,没有认出你。”

    “直到从陆瑶嘴里撬出裴然时常来此喂拳,助你‘龙城决’突飞猛进,甚至陆老五倾囊相授你大谋略格局之法,这可是他亲儿子都不曾有过的待遇,教我如何不好奇?”

    “老杂毛真是护你到了极致,人皮面具之下,竟还有一张面孔,萧长青孙子的命就这么值钱?”

    声音一顿,吴掌柜手指自己,身躯震颤咆哮道:“那吴初九的儿子呢?他陆老五一声令下,我爹带着吴家寨血肉亲族死守垛子口,老底都打光了!我爹战死,他有没有想过我们母子?”

    “他陆老五只是派人将那些满是血迹的家书送到吴家寨,再在寨里贴上一张阵亡名单,仅此了,再没别的东西,哪怕是尸体都没带回来啊......他就真不亏心?”

    少年默不作声,吴掌柜究竟是谁,他已经知道了。

    那位吴掌柜提及的萧长青,乃是陆什长老上司,陆什长未迈入五境前在萧字营做行军参谋。

    练兵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什长当千总用,萧长青当时手底下有两营铁骑,后来老酒鬼迈入五境当上什长,于是新增陆字营,俩人虽职位相同,因资历以及提拔这层关系,陆什长在军营里实际上是相当于萧长青副手。

    至于吴掌柜他爹吴初九,以及吴家寨当时那批铁骑,正是那时划给陆字营。

    成年往事,陆什长千叮万嘱少年须时时牢记,不可在外人面前露出丝毫破绽,且老酒鬼三天两头试探,萧安早已烂熟于心。

    随着吴掌柜说出身世,萧安才理清许多关节,但还无法确认此人仅仅存心报复,还是投靠“城王殿”已久,毕竟陆什长既然怀疑到他,大概率吴掌柜与练兵山不是一路人。

    实际上从吴掌柜于刑部衙门提及裴叔,老酒鬼知道此事只是敷衍过去的态度,说明他虽怀疑,但对吴掌柜还是信任的,那时候的老酒鬼,是否猜测出吴掌柜的真正目的?

    答案是没有,因为小泥屋里,裴潜死了,那是陆什长亲外孙,还有闺女亦被吴掌柜抓了。

    至于裴叔,小泥屋没有他气机流露,也许已经死了......

    这不是老酒鬼可以承受的结果,尤其是大谋略者,更无法承受。

    那么问题来了,裴叔为什么会与吴掌柜做交易,将江湖草莽的兵器抵押在“聚贤”酒馆?如果是得到老酒鬼吩咐抓捕张老,抓捕之前裴叔与老酒鬼是见过面的,老酒鬼没有将刑部衙门发生的事情告诉裴叔?还是裴叔已经知道,但是装作不知?

    吴掌柜使手段教唆那些江湖草莽去“朝云”酒馆搞钱,之后才有城南村巧遇之事,张老逃遁路线为何偏偏经过小泥屋?萧安想了想,大概率只是巧合,毕竟被数十人追捕,选择何处逃遁主动权不在张老手上。

    这些疑问,除了吴掌柜,萧安能想到的只有老酒鬼、陆什长俩人能够解惑。

    估计是等不到了,气机被夺,气力皆无,生与死只在吴掌柜喜怒之间。

    他不曾从老酒鬼嘴里听说过吴掌柜更多的事,只清晰记得老酒鬼谈及吴孟这个人时,酒会喝更多,面色更阴沉。

    此刻想这些于事无补……太晚了……裴潜已经死了……

    这种性命被别人拿捏在手里的感觉,萧安有过几次经历,无比憎恶!所以即便睁不开眼,仍是抬起头,挺直腰板,喉咙血水淤堵,张开嘴时发出咔咔声,吐出血水后冷笑道:“来,让爷爷见识你割头颅的手艺。”

    裴潜,哥不孬,马上就来陪你……

    吴掌柜收回视线,有些诧异,这么快就想死了?用的还是激将法!

    少年......你太看的起自己了,生意人做买卖,手里的筹码不榨干净是不会甩手的,当然,既然你这么想死,先让你生死两难。

    念头一闪,吴掌柜嘴角扬起,露出阴狠面貌,弯腰拾起匕首,掂量先从哪里下手。

    匕首顺着少年的脖颈放在眼皮上,只是少年眼皮子肿太高,痛到发麻,感觉不到匕首上的冰寒,脸上没什么恐惧流出。

    吴掌柜冷笑,先将人皮面具撕开,再将少年眼皮掀起,匕首猛得一刺。

    看着寒芒逼近,萧安本能的浑身一抖,眼看右眼即将捅瞎,刺骨寒意蔓延全身,打了个激灵后居然笑出声来,“来来来,爷爷要是喊个痛字,就算你小子长大了。”

    “你他姥姥的......”吴掌柜双眼凶光陡涨,死鸭子嘴硬先撕嘴!刺来的匕首虚空一转,直接放进少年嘴中,搅动喉咙血水的同时锋刃瞬间临近嘴角,手腕转动间眼看少年半张脸即将豁开一道血糟......

    风声呼啸而至,一个人影竟飞速扑来,正落在吴掌柜身后,身躯笔直眯着眼笑。

    含笑间,那人气机瞬间展露,双目陡然睁开,宛如变了个人般嗜血狰狞,一头青丝根根立起,虽背了个人,抬腿之速竟是快如惊鸿。吴掌柜面色大变,根本来不及回头去看,生死危机之下就地一滚,额头冒出冷汗,狼狈滚出三五丈远才敢翻身站起。

    他心中后怕,若是方才不曾收手,对方将直接踹断他脖子。

    只是当看清对方面貌,吴掌柜整张脸阴沉下去,没有起身,“驸马爷......”他本想说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但对方脸上的意思很明显,老子就是奔你来的。

    “御林军”总兵私自前来天水城,依暮云律可按谋逆罪问斩,吴掌柜可以不当回事,若是头顶上还有个“驸马爷”的帽子,且那位“宁安”殿下此刻就在天水城外,那么......就得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张集薪放下张老,脱去外衣盖在尸体上,在吴掌柜如鹰隼捕食般目光中,视若无物走到萧安身旁,弯腰从怀中取出一个翡翠小瓶,将一颗晶莹剔透散发淡淡清香的白色药丸送进少年嘴里。

    药效之下,萧安浑身伤势肉眼可见愈合,几乎三五个呼吸间,便彻底痊愈。

    吴掌柜眉头扬起,这药丸大有来头,张集薪舍得这么大本钱,这是要死磕?

    痊愈之下,萧安气机瞬间展露,如猛兽挣脱牢笼,猛的一喝锤拳站起。

    张集薪气机对峙,吴掌柜无法将萧安气机覆盖,此刻萧安精神振奋看向张集薪,“你怎么回来了?”

    问的好,吴掌柜跺了下脚。

    张集薪见萧安恢复如初,摆开拳架示意,回道:“你方才服用药丸来之不易,记得待会儿要报答我。”

    萧安点点头,站于张集薪身侧,“你还没回答我,为何回来?”

    “心里清楚就成......”张集薪翻了个白眼,救命之恩都没还,就来揭老底可不厚道。

    萧安会心一笑,这家伙居然也是路痴,于是转开话题,“为何救我?”

    张集薪摇摇头,“小泥屋那边还有七人,都是五境,我一个人打不过......”

    “打不过就不要多管闲事......免得你家漂亮娘子担心,守活寡多惨啊......”少年笑着调侃,实则已做好必死准备,如今俩人同生共死,那便生死与共。

    张集薪呵了一声,“小兄弟你小看张某可以,但不可这般想我家娘子。”

    说话间,张集薪抖了抖肩,说起自家娘子,眉宇间皆是得意,“趋福避祸甚至贪生怕死,我家娘子只会说我聪明,但若是叛国贼就在眼前选择灰溜溜回去,甚至杀父之仇不报,仅仅是因为对方人多,打不过......可能会死这样的混账理由,那么我张集薪就真配不上暮彤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