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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善因,应得善果。溯水去,行至千里。失心忆宛若他人。从新始再无乔琛。

    第四十一章种善因,应得善果。溯水去,行至千里。失心忆,宛若他人。从新始,再无乔琛。

    黝黑如墨的汴河,正值春夏之交的丰水期,又因连通漕运,官府治理严格,这时水量不小,瞬间就吞没了投河的乔琛。

    高敬德乃将门之后,武人粗直,但大义还是分得清的,乔琛如此下场,官家,朝廷实在大失人心,他长长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既可惜又可叹。

    宣旨小黄门还犹自大呼,宣乔琛接旨,直到知晓结果,也是呆立片刻,这人都重伤投河了,结果九死无生,这如何回禀官家。

    "还不让人快快打捞,官家若问起,咱家如何回禀,快,快!"。

    王亮纵然最喜乔琛身亡,但官家之旨还是要遵从的,自家姐姐为了儿子争储,可不能坏了大事。

    "呆着干啥?快,都去捞人!"王亮呼三喝四下令道。

    汴水由内城穿外城,与黄河水系经运河相通,内外城均有设水门,西经开远门连通金明池,东出内城角门于外城分二,分别于通津门与上善水门出外城,沿途皆是糟运码头,仓库,往来船只川流不息,就连夜间也是热闹非凡。

    上善水门外顺城仓码头,一艘商船正启航往东,准备沿汴河入通济渠北上入黄,满载着来自成都府路的蜀锦,福建路的砖茶,两浙路的布匹,然后于山西河东路浦坂津上岸,至雁门外,于辽国云内州榷场交易。

    船行至通济渠,天色己渐明,大约辰时,太阳己挂东方,船东早早起床洗漱,婢女端来木盆布巾,奉上柳枝青盐。

    船东年约二三十许,身得养尊处优,面色红润,一络长须增添三分稳重气度。

    他接过柳枝,左手抓了把产自河东解池的上好青盐,塞入口中,婢女又奉上温水,小泯一口,右手柳枝就水刷起牙来。

    刷洗差不多,他凑近船沿,准备吐出漱水,不料眼见船沿水线处竟然浮着一具尸体,顿时吓了他一跳,一口盐水生生咽下了肚里。

    "快…快来人…"船东手指着水里大喊道。

    待到水手仆役赶到,七手八脚捞起放置船头,才看清乃是一名年约二十许,眉目英俊,面色苍白,腰间一处刀创的昏死青年。

    "主家,这哥儿还有呼吸!"船老大检视过禀报道。

    "要不报官吧?"有伙计嘀咕道。

    船东听声转头狠狠瞪了眼过去,吓得那伙计赶忙缩头不语。

    "要不,丢回水里,省得惹麻烦?"又有人建议道。

    "不行,现在天色已明,船只渐多,把人丢回水里,只怕会有人瞧见,徒增官司,来人,请安神医来下,让他救治此人!"。船东决定道。

    几人抬着乔琛进了船舱,几名仆役给他换了干燥的衣服,见到腰间仍在流血的大口,惊骇不已。

    "安神医到了!"声音传来,一名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的宽袍老者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医者父母心,这闻名天下的金陵神医安道全,被朝中贵胄延请看病,事毕后搭乘便船,准备到晋阳太原会友,正巧遇上了。

    粗略检查了下乔琛伤势,安道全倒吸了口凉气,肋间伤口深达数寸,正与脾胃间穿过,若斜上一分,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的命。

    只是闻着伤口,有微甜气息,而血色也异常略黑,安道全沾血凑鼻一闻,大惊失色,断肠草混合丹顶红,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他急忙放下药箱,取出金针连扎心,喉,腹数处,以缓血液循环,又戴上蒙鼻布,穿上鹿皮手套,吩咐众人退出,然后小心翼翼取出一瓶药散,仔细紧慎的拔了塞子,掰开乔琛紧闭口齿,倒入些许粉未,又解下腰间酒葫芦,灌入一口烈酒。

    做完这些,又取出外科器具,先用火炙烧烤,然后小心切去伤口血肉,又倒入密制创药止血生肌,最后以银针羊肠线细细缝合,待一切完成,全身己如水洗般大汗淋漓。

    船中客舱,洗漱一番的安神医正坐客位与船东交谈。

    "向东主,安某己施针药,这受伤哥儿能否救回来,也要靠他自己命大不大了!老朽观其身体,应是武人,大略是受人暗算。"安道全向船东,将门向氏之后,族中庶支的向铭说道。

    向氏自向太后倒台,己失了依靠,在勋贵中也边缘化,家大业大,开支浩繁,又失了圣眷,只能找些门路搞钱,正巧河东路雁门守将与向氏有旧,向家依托来东京的白达旦汪古部行商联系,在绸布中夹带铁器食盐,准备搞走私,到辽宋夏边境三不管地带与那些蛮族回易,所以才不能报官,他向家己失势,若被查扣,麻烦就大了。

    向铭微微点头,道,"安神医辛苦了,来人,奉上十贯酬金。"

    安道全道谢收下,略寒喧几句就告辞而去。

    "主家,这是那人随身衣饰物品,请你检视!"。一名仆役托盘奉上乔琛换下的衣服物品恭敬说道。

    "嗯!出自江南苏州的上好绸料,精工缝制,非五十贯不可,此人应非富即贵,这佩玉应是大理以西出产的翡玉,雕工精致传神,起码值三百贯。"向铭随便翻检,便道出了品质物价,心中更是坚定了此青年来历不凡,至于那颗巨鼠所爆白珠,质地不明,他也不知何物,只是随便将其和一些金银堆放一起。

    "好生收藏安放,多加上心照顾,待其康复便物归原主。"向铭吩咐道。

    向铭又吩咐伙计每日细心照顾,他有种直觉,这年青武人必是个不平常之人,结个善缘,未知往后得什么厚报。

    几日后,向铭没多久就把此事淡忘了,因为船己入黄河,这条著名的母亲河,地上河,孕育了中华悠久历史的大河,混沌中咆哮往东,船只又逆流往西,靠得是沿途纤夫,一路人拉力拽,才能西上河东,陕西。

    乔琛终于醒了,受伤昏迷了十七八日,凭着自小练功,武人内外兼修的强健体魄,加上当世首屈一指的名医安道全尽力施救,才熬过了人屠郑临风的毒手。

    只是毒性诡异,霸道,身体命虽保住了,但却失忆了,一身武艺几乎废了。

    安神医正是乔琛在浙东帮助过的安老丈之兄,当日他善意助人,不想今日落难,竟得到了回报,冥冥中有天意,好心得好报。

    船行至河东蒲坂津,改为陆路装车行路,沿河东汾河一线由南向北,经河中,过晋州,汾州,太原晋阳而趋雁门,河东外依太行,内靠黄河,地势险要,自古号称表里山河,是一等一要紧之地,太行山绵延八百里,只八个狭窄孔道与河北相接,称太行八径,本朝专设一河东路,驻扎禁军数万,乃是与辽国对峙的前线。

    挂着雁门守将给予的令旗,加上等候护送的二十军汉,车队在崎岖官道中又行进了半月,在河东,一般毛贼是不敢对军队护送的车驾动手的,一是宋辽对峙,全靠禁军抵御,河东才不致生灵涂炭,二是这驻泊禁军,特别是边军,素来勇悍,敢于劫道的无一不被屠寨,也是立了威。

    乔琛身体逐渐可以行走,虽然虚弱,但将养时日,应无大碍了。

    这日到了河东路治所太原,太原古称晋阳,隋朝曾于此设行宫,并置晋阳留守,唐公李渊便是于此兴兵逐鹿天下,成就大唐二百多年基业,唐末强藩沙陀人李克用,封河东节度使,赐晋王,据河东北驱回纥,契丹,南抗宣武朱温,其子李存勖承其遗志,灭后梁,统一北方,建后唐,其后五代后晋石氏,后汉刘氏皆为汉化沙陀大将,就连后周郭威,也是出自河东节度使刘知远麾下。

    宋代周兴,河东节度使刘崇也是附辽抗宋,费了赵氏好大力气才平定,可知河东之重要。

    安神医待到太原,便告辞要去河东路转运使麾下司户参军处会友,临行前又对乔琛进行了番诊视。

    "唉!你还是记不清自己究竟是何人?又是何事受伤?"安神医捋须问乔琛道。

    乔琛微微点头,答道,"不知何故,某就是想不起来!"。

    "这断肠草和鹤顶红虽剧毒,但药性应无此效,看来你于水中必是头部撞到过什么,血淤于颅,导致失忆之症,此病只能静养,待其自行消淤,切忌脑力劳损,情绪波动,这里留你个方子,每日煎服一帖,以消淤化结。"安神医刷刷写了个方子,递给了乔琛。

    乔琛拱手谢过,恭敬接下。

    向铭知晓乔琛无恙,也特意过来探望,乔琛作揖深谢搭救之恩,这向铭也豪爽,加上有意结交,倒也不居傲。

    "不知哥儿有何打算?"向铭问道。

    "某也不知,现在也是忐忑踌躇!"。乔琛叹了口气说道。

    "若哥儿不弃,某愿聘哥儿为管事,替某打理些杂务,待哥儿想走便走,如何?"向铭正缺人手,见乔琛谈吐不凡,显是家学渊源,出自世家,也想借机施个善缘,说不定日后有用。

    乔琛正愁去何处,见此正好合意,忙施礼感谢不提。

    在太原补充了给养,又购买了瓦罐杂物,这北地胡虏穷困落后,除了牛马羊,什么都缺,随便什么汉地物产,都能卖个好价钱。

    又上路北行,七八日后,总算到了雁门关,有军士护送,一路平安无事,几十辆大车满载货品进了城中货栈。

    雄关雁门,宋辽对峙前沿,中原自五代后晋石敬塘割燕云十六州酬辽,以父事辽太宗,这胡汉前线便由燕山,阴山一线后退了三百里,河北路无险可守。

    宋太宗高梁河惨败,一路屁股中箭,驴车飚逃后,为抵御契丹骑兵,大宋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在雄州,莫州以南,硬生生引白河灌水,造出一个八百里水泊,就是后世闻名的白洋淀。

    而河东失却云中大同,防线直退到太行山脚下的雁门,所幸地形险峻,利于防守,不致象河北路般一马平川,直接暴露于契丹铁蹄下,因冬季结冰,八百里水泊便于辽军失去了阻碍作用。

    雁门关并不雄伟,乔琛见其只是狭窄山道中的一道关隘,但两遭山势陡峭难行,重兵行进,只能走窄道直面城关,所以才成就雁门威名。

    左近便是著名佛山五台,当年天波府令公杨继业在此抗辽,孤军深入,拒不降胡,于李陵碑前撞颅殉国在此,留有庙宇祭祀。

    乔琛随着大车进关,驻守的军兵疏懒的东倚西靠的望着他们,不是甲胄不整,就是兵器不全,简直难以置信,这些是前线精锐。

    辅助的厢军厮卒破衣烂衫,人人脸有菜色,或在整修城墙,或在整修器物,关城内竟还有瓦肆,一些个浓妆粉头嬉笑声隐隐传来,乔琛眉头一皱。

    城关进出人流络绎不绝,只要付上十文,不论商贾流莺,还是宋人胡蛮,甚至连党项契丹人都不乏见,简直毫无军事要隘气象。

    突然间一阵吵杂声从后传来,回头一看,却是近百骑兵驱着许多捆绑一线的男女,往城门处而来,妇儒老幼哭声阵阵,那些骑兵挥鞭就打。

    待走近些,乔琛发现人群里契丹,奚族,阻卜人都有,但最多的却是汉儿。

    "这是怎么回事?"乔琛向身边一路护送车队北来的一名军汉询问道。

    军汉不以为然的撇了眼,笑答道,"这些啊?是兄弟们去云中打草谷回来了,今天收获不错,待今夜城里会官卖,很便宜的,兄弟若有意,可去买几个,某瞧那前头哭着伤心的燕女不错。"

    "可那是汉儿啊,和咱们都是同族的啊!"乔琛惊呼道。

    "同族?呵呵,这幽燕汉儿最是二心,每次辽狗南侵,助纣为虐的都是他们,输粮攻城,打造器具,哪一件少了他们,哼!辽人入境抄掠,这帮人没少掺合!"。军士愤愤说道。

    自檀渊之盟后,宋辽百年无大战,但两国积怨很深,边境摩擦一直不断,辽人游牧侵扰风气很甚,边地将领物资军饷向来不足,钱粮征收不敷支出,辖下又许多只是羁縻的达旦,阻卜部落,这些平日游牧,高兴就劫掠的野蛮人哪管什么盟约,每年都掳掠人口,抢夺粮食物资,宋人可不管什么达旦阻卜的,都是你辽境来的,都算你头上,几次抗议无果后,就依样话葫芦的报复了。

    这些牧民很难追踪,往辽境大漠一退,宋军可不敢深入千里,只能报复到编户齐民的汉儿头上了,这也真是无解之难。

    乔琛久久注视无语,内心仿佛有一种深深呼之欲出的愤慨,又有更深重的无力感,想干些什么,但又根本干不了。

    雁门关钤辖府,出自捧日军外放的石氏庶支石坚正与向铭喝茶叙旧。

    这边关苦寒,堂堂钤辖府也是简单粗陋,案几桌凳,都是粗木简制,唯一出彩的是侍女胡族甚多,身材丰满,衣着暴露,倒是别具风情。

    "向八哥,咱们也有三年没见了,想当年咱哥儿几个在东京胡混,没少挨长辈喝斥,一晃都近二十年了,小弟在这边关穷鄙之地,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真怀念樊楼啊…"。石坚一身常服,面目粗犷,两眼却精光闪闪。

    "是啊,八哥我若不是家中这几年失势,你知前番年向太后恼了官家,向家这几年是难熬的紧啊!这不,得亏兄弟给条路,到底是将门同气连枝,关键时候,还是自家兄弟靠得住啊!"。向铭一口喝干茶水,感慨万分道。

    "八哥,自家兄弟,何须如此,今夜先喝酒吃肉,明日俺让人带着八哥出关,都联系好了,距辽国云内州百五十里,回易,定让哥哥满载而归。"石坚拍胸答应,豪气干云道。

    "来来来,八哥看兄弟这些胡姬如何,中意的话,随拣几个,今夜给八哥暖榻,也让八哥尝尝这北地风情,哈哈哈!"。石坚拍着向铭肩膀,放肆大笑。

    向铭也露出了猥琐的会意,嘿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