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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州风雨将欲来,螳螂黄雀未可知。待得火并刀锋起,河西却染腥风雨。

    第一章瓜州风雨将欲来,螳螂黄雀未可知。待得火并刀锋起,河西却染腥风雨。

    阎维文和赵冲领着十几锁阳镇民,故意穿着浴血破衣,一路失魂落魄的奔向瓜州城门,这一帮凄惨样的汉儿百姓顿时引起了党项守兵的注意。

    天色尚早,城门刚开,行人还稀少,守门官细封达明还在酬睡,被手下亲兵唤醒。

    "将军,将军,城门口来了帮汉儿,说瓜州世家派兵屠掠,他们是锁阳镇的,被杀了上百乡邻,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亲兵对着醒转的细封达明喊道。

    细封达明猛然跃起,大喜过望,他本是神武军司监军使,因作战失利被贬,发配到西平军司做了个左侍禁官,管个城门,这让自负的他如何待得住,总想找个机会立功翻身。

    这沙瓜二州七大世家几乎只手遮天,对西平军司也不放在眼里,平日里收税抽丁都不配合,细封达明看在眼里,早就不爽了,一直怂恿统军跋野利明给这帮假汉儿一点颜色看看。

    只是跋野利明瞻前顾后,总以大局为重搪塞他,不想搞出事来,让有心弄事立功的细封达明有力没处使来。

    这下好了,瞌睡有人送枕头来了,杀人掠财乃是大罪,有人证再加物证,直接就拿人,最好这帮世家反抗,让他细封老爷多杀几个攒攒军功才好。

    统军跋野利明还正搂着波斯美婢睡着,昨夜酣战太过,疲惫得紧,还做着美梦呢!

    “大人,大人,有大案子,大案子啊!"细封达明的破锣嗓在院里震天扯响,人风风火火往内宅就闯。

    "哎哟,细封大人,您不能进啊,统军大人还没起身呢!哎哎哎…"仆役见状急忙来阻挡说道。

    "去去去,滚一边去,某有大事与统军商议,你担得起吗?走开走开…"细封达明一通吓唬,推开仆役道。

    内宅中跋野利明早就被吵醒了,他推开美婢搁在他身上的白嫩手臂,起身不耐烦喊道,"细封,别吵了,连个觉都不让人睡,等一会儿!"。

    半刻钟后,一脸疲相的跋野大人鼓着水泡眼,黑眼皮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什么事咋咋呼呼的?快说!"

    "大事,大事,瓜州世家纵兵屠掠,有幸存乡民来告冤了,十几人就在门外!"。

    "大人啊!冤枉啊!天杀的贼世家,杀了俺们几百乡亲,就俺们几个逃得了性命,大人要为俺们做主啊!"阎维文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怆地喊道。

    赵冲这老江湖更是演技派,一边哭一边扯住跋野利明裤脚,嘴里喊着叫着,那抹着眼泪鼻涕的手让跋野利明恶心的不得了,连连后退。

    "尔等所说具实?可知枉言之罪?"跋野利明心中明白,这些世家干得脏事多了去,多半是真的,但现在不比过往,贸然处置,万一酿成大乱,河西数州动荡,对大白高国可不是好事。

    "某查过了,这些人具是锁阳户籍,而且有线报,前几日世家城外庄园人员大批调集,很是可疑!"细封达明禀报道。

    "马上派人去锁阳附近调查,先不要轻举妄动!"。跋野利明慎重,想先放一放再说。

    "大人,那批贼人杀人时还说什么要重建归义军,沙瓜自立啥的,噢,带队的俺听着叫他康健少爷!"阎维文说道。

    "什么?这些贱粟特,居然心怀反志,大人,立即集兵,全抓起来!"细封咋咋呼呼的激动喊道。

    "等等,真假不明,先查了再说!"跋野头都大了,怎么这么多事。

    "不可不防啊大人,依某见,集兵防备,监视行动,以备万一才是!若这些河中杂逆狗急跳墙,就晚了。"细封建议道。

    "好好好,就依你,传令集兵,但千万不可妄自动手,一切待查明后再行处置方可,知道嘛?"跋野叮嘱道。

    "得令!"细封达明兴高采烈的接令去了,至于阎维文,赵冲一行,就随随便便让他们自行找地方安顿,随时待召。

    阎,赵一行一出统军司,立即分头行事,赵冲带人联络江湖旧识,以备攻城内应,阎维文带人分散传谣,将世家屠掠地方,杀汉儿,要造反的事大说特说。

    马市,酒肆,茶摊,所有人群汇聚的地方,都有流言四起。

    "马大,你知道吗?锁阳镇让人给屠了,二百多口给杀个干净,惨啊!"。

    叫马大的屠夫正切着肉,胖大粗豪的他不屑一顾道,"咱河西这种事还少吗?到处马匪盗贼,那些胡人更是没少干杀人放火的事,谁让咱是贱命,一钱汉,自认倒霉吧!"。

    那传消息的小个子饼贩瞪着一双细眯眼,东张西望片刻,凑近马大身边小声道,"不是马贼,也不是胡人干的!"。

    马大一愣,小个子饼贩用更小声道,"是七大世家,有逃了性命的镇民到统军衙门申冤来了,还认得领头的是康家少爷康健!"。

    马大惊得合不拢嘴,咋忽道"没弄错吧?世家杀人放火,屠汉儿?"。

    "城里都传遍了,说世家想反了官府,自立为王!"小个子饼贩神秘兮兮的说道。

    "他要造反,杀咱们汉儿干啥子用呢?"屠夫马大放下切肉刀,不解道。

    "听说是伪装成官兵征粮抽丁,想让汉儿怨怼,然后他们可以趁机谋事!"这饼贩自行脑补道。

    "天杀的杂碎,心忒坏了!"马大恨恨一刀斩在案墩上骂道。

    类似情况在街肆里巷到处可见,民众普遍愤怒起来,但基于世家势力,暂时敢怒不敢言,但见到世家中人,都一改往日恭顺,面色怨愤起来。

    赵冲在江湖几十年,河西黑白两道上旧识不少,当年许多老兄弟厌倦刀口舔血的生活,也在瓜州城讨生活,开个酒肆,茶摊啥的度日。

    他的生死至交,铁枪门掌门马二龙就在瓜州,也算是城中一号人物,手下弟子数十,做些灰色生意。

    铁枪门马二龙,当年初出茅庐,年轻气盛,做商队护卫对上河西巨盗一阵风,把一阵风的亲弟弟给杀了,一阵风一路追杀报复,杀光了商队所有人,故意放跑马二龙,就是要折磨他至死。

    也是幸运,他遇到了刚刚开山立柜的赵冲,侠义心肠的赵冲出手,杀了一阵风,救了马二龙一条命,到此成为莫逆之交。

    瓜州城曹府,曹存浩在房中不住度步,焦燥异常,完全没了往日秉持的沉稳之态。

    "曹大哥,何必焦虑,孩子们兴许是打草谷远了,过两日当会回来,这些小崽子们您又不是不知道,个个野马般脱跳,平日里就没个稳性。"康定国若无其事的劝解道,在他眼里,沙瓜二州还有谁敢捋遗族世家虎须,不找死嘛!

    "定国,某就是觉得不对劲,七队人马出去,就算小子们贪玩,总也会有个把按时回转,起码薛家小十三个性稳重,决不是出格之人,现在三天过去了,约期己到,一队都没回来,这绝对有问题!"曹存浩斩钉截铁论断道。

    "报,安家武少爷带人回来了,似乎面色不豫?"有家丁传讯道。

    "武儿回来了?那孝文一起在吗?"安四海问道。

    家丁掻了搔头,答道"就武少爷带着一队百来人,没见有孝文公子在!"。

    "这俩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定是闹了别扭,他娘的,看老子不抽死这俩竖子!"安四海很没面子,俩儿子争斗闹到明面上来了,让他在诸世家面前丢了份,有些恼羞成怒,世家内部争斗是司空见惯的事,但闹到明面上就显得他治家无方了。

    安武进城,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原先守卫松懈的城门,现在居然防卫严密起来,城上起码四五百人,城门处也有百多人在盘查,而且对自己这安家大少,也破天荒的例行公事起来,这是从未见过的事。

    城头上安放了巨弩,旋风砲,方向竟然是朝着城内。

    城内各处都张贴了戒严公告,紧要位置都有党项士兵守卫。

    一路上竟然看见多队全副武装的党项军在巡逻,而且警惕性很高,望着自己也颇玩味,身后也明显有尾巴跟着,象是在跟踪。

    安武心中一紧,顿时觉得不妙,平日里西平军司可从未如此紧张过,大队人马出动,而且党项军隐隐将七大世家居住的街道都封锁起来,只进不出。

    路上遇见的行人也一改往日对世家的恭敬,望来的目光不善,还指指点点,不知议论着什么。

    安武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他眼皮跳个不停,但又不知是什么,只能强自镇定,带人在党项军和路人注视下进了安府。

    一进府内,立即去内堂找安四海,结果被下人告知在曹府议事,他思考了片刻,先命令阖府戒备,以防万一,自己则去曹府找安四海。

    内宅中,安夫人正在拜光明神,来自疏勒粟特的安夫人是虔诚袄教信徒,家族在疏勒被喀喇汗人征服后,在萨图克.博格拉汗全面天方化之后,不愿改变信仰,就逃到了河西沙瓜一带。

    正默诵光明经的安夫人突然被吵杂声惊动,眉头一皱,怒道"府中为何如此喧闹?成什么样子?"。

    贴身丫环出去片刻后回转,答复道"禀主母,是武少爷回来了,下令阖府戒备,丁壮集结。"。

    "嗯?这个蕃奴子回来了?那孝文回来了吗?"安夫人先不喜后又关切道。

    "回主母,就只武少爷,没见到孝文少爷!"丫环道。

    "这个蕃奴子,定是又与孝文不睦,顾自回来了,嫡庶有别,居然毫无尊卑,可恶!"。安夫人双目一瞪,眼中闪现恶毒光芒,恨恨道。

    "传我令,都该干嘛干嘛,莫名其妙,这城中谁敢动我安府,有事还轮不到他一个蕃奴子说话的份!"

    安武低头吩咐了一名手下,让他立即带人接自己母亲出城,到城外庄园安置。

    安武和母亲住安府内-处小宅院,有一座小门通外,平日里和府中并不怎么来往,加上他母亲是雪域婆罗门信众,与安府祆教信仰有别,也就不怎么出门,只是虔心研修。

    安武急匆匆出府,策马来了曹府,正巧碰见安四海派人来找他的仆役。

    "你这逆子,让你和你弟同去办事,为何独自回来,孝文哪?"安四海见到进厅堂的安武就指着怒斥。

    安武正做揖施礼,被安四海一通斥责,行动一滞。

    曹存浩摆手制止了发怒的安四海,说道"四海,先别急,小武匆匆而来,定是有什么急事发生!容他先说。"

    "禀父亲和曹伯及各位叔伯,城中有变,西平军司大队人马出动,己经封锁了街道,孩儿身后都有盯梢,另外,巨弩和石砲都搬出来了,是朝城内摆放!"安武细细说道。

    "什么?"众世家主俱都失色,互相对视,都惊疑不定。

    康定国上前一把抓住安武手臂,紧张问道"小武,可没看错?"。

    "千真万确,并无疏漏!"安武斩钉截铁答道。

    "难道西平军司发现小辈们的行动了?不对呀?纵兵劫掠西平军司向来不管,没道理这次会有干涉的啊?"何家家主何麦柱疑问道。

    "小侄见城中居民一改平日恭敬,目光不善,来时就让人乔妆去打探了下,发现到处传诵咱世家派人屠掠乡野,要造反自立的谣言!"安武又道。

    "什么?"这下连曹存浩都坐不住了,这谣言真真假假,世家派人抢劫可是真的,虽然并没立即造反之意,但公然屠掠地方,与造反也没区别,虽然乱世河西这都算不了什么,但若有心人算计,这可是铁板钉钉的罪。

    城门外里许,仓惶逃回的安孝文一身血污,骑在马上拼命挥鞭往瓜州城而来。

    把守城门的党项军左侍禁官细封达明见状立即下令列阵阻拦。

    "来者何人?立即下马受缚,否则立斩不饶!"细封达明大声喝道。

    安孝文平日骄横惯了,西平军司往日也对世家颇多迁就,让安孝文从未把党项人怎么放眼里,居然亳不在意,大喝一声滚开,就要硬冲。

    细封达明大怒,一挥手,几名弓箭手张弓就射,这安孝文武技不俗,挥刀就格去了来箭。

    细封达明怒哼一声,抄出背上四石强弓,三箭连珠而射。

    此人在西平党项军中,以神射称著,细封家更是西夏起家时的八部之一,族中历代多健儿充铁鹞子,细封达明一直在横山服役,本来是神武军司监军使,因败仗受罚,新近才调来西平军司。

    他一身武技几达半步宗师,加上神射和大力,可说一般宗师都不在其眼里。

    一箭射中马颈,二箭射落弯刀,三箭射中安孝文左肩,马儿中箭嘶叫扬蹄,顿时将安孝文甩下马来。

    十几柄锋利长矛立时将他顶在地上不能动弹。

    "反了反了,敢射你安少爷,看不割了尔等狗头!"安孝文一只手捂住伤处,一只手伸指怒骂,气焰嚣张。

    细封达明上前抽刀就砍,一刀切去安孝文一根手指,安孝文痛极大呼,望着提刀狞笑的党项右侍禁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少爷,安家少爷是吧?呵呵,杀人掠财去了吧?还想造反是吧?拿下!"。细封达明抓下安孝文,立即带至暗处严刑拷打,这厮才不管什么世家,一顿棍棒,安孝文早没了嚣张,吃痛不住,把世家些丑事全招了,纵兵屠掠的事更是详尽无比。

    细封达明看着安孝文伸指在供状上画了押,脸色凝重。

    想不到这些地方豪强胆大如斯,真当沙瓜由他们说了算了,冷哼一声,亲自带人把浑身是血的安孝文缚至统军跋野利明处。

    跋野利明见到受伤被缚的安孝文大惊,急忙屏退左右,拉着细封达明低声道,"细封将军,你怎么把安府嫡公子给抓了?"。

    细封达明道,"此人不听号令,持械冲门,被某立马擒了!"。

    "哎呀达明大人啊,伤了这安府少主,怎么善了啊?"跋野利明头痛万分道。

    "大人,沙瓜世家早就跋扈嚣张,某来瓜州三月,所见融目惊心,民不知有大白高国,只知这些世家,此乃国之恶疾,岂能容其存续,否则国威何在?近日流言四起,言世家欲反,统军不是也下令严阵以待吗?"。细封慷慨而言道。

    "某只是防范万一而已,西平军军力大半抽调,冒然动手,打破沙瓜平衡,若是万一…这局面不堪设想啊!国势己如此,河西再不能乱了!"跋野利明考虑很多,坦言而告。

    "现在还是隐患,若任其积势,充分聚众起事就晚了,现在有了证据,师出有名,其家兵大半在外,正是天赐良机啊!跋野大人!"细封达明谆谆而告并呈上安孝文供状。

    跛野利明拿过沾血供状一瞧,脸色忽明忽暗,突然拍案大怒道,"反了反了,立刻下令,剿灭七大世家!"。

    跪在堂下的安孝文听到后浑身瘫软,吓得昏了过去。

    细封达明雷厉风行,得到授令,立即点兵,招集上千西平军精锐,全副武装杀向世家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