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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暴君遗产

    接连二三的骚乱让城内居民早已成为惊弓之鸟,奥里克他们的造访也不便让太多人知道。埃斯布里克带着几人从快速巡防转移军队的小路穿行而过,直接通向要塞里的谒见大厅。

    虽然只是快速从眼前掠过,但复杂的内外结构和精美宏伟的石砖建筑就已经让维尔德感慨万分了。恩库特勒人对于砂岩切砖这种简单而巧妙的技术早已及其娴熟,因为风蚀的缘故峡谷里面的岩壁变得十分光滑,最早定居在此的人们就发现了这一点。石质的建筑连接着两侧的山体,在内部掏空并挖掘出由下至上的隧道,逐渐发展成为四通八达贯穿至整座定居点的交通要道。

    通道的地面乍一看像是铺上了石砖,实质上是在整块石路雕刻出来的纹路。每段路上都有着深浅不一的刻印,尽管看上去略显老旧但又明显能看到翻新的痕迹,最早的刻印估计得有千年以上。

    据埃斯布里克解释道,每段路程都有专门负责的沃克(工匠)来修缮,形似地砖的纹路不是纯粹的装饰。当出现破损后,只需要将路面刨去一层即可,那些纹路就是用来给下次损坏提供参考与方便的,可以说是非常聪明的设计。

    最令维尔德惊讶的不是这些建筑,而是他们通过对外贸易学会了应用电力的方法。要知道在南方的阿卡迪亚帝国,不少远离核心区域的地方仍然保持着过去的生活方式。电灯对那里生活的居民们来说还是稀罕物,毕竟就算有照明设施没有电力供应一样白费。

    住在这里的恩库特勒人则不同,从外界获得的水泵和发电机让沙漠中生活的他们也能喝到干净的水源,基本的生活用途也能得到保证;甚至依靠煤矿采出的燃料已经足够自给自足,还可以贩卖到周边赚取利润。

    几人随着侍卫长来到要塞内部的谒见厅中,他们按照地位依次做好,凉爽的岩洞墙壁与外面炎热的沙地形成了强烈反差。很快,装在镀银餐具里的烤肉条、奶糊砖、坚果豆糕等摆在桌子上,再给每人面前装上一大碗帕谷茶后,侍卫长将仆人与卫兵撤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五人。

    奥里克本打算按照恩库特勒人的传统礼仪依次用餐,刚端起碗准备一饮而尽时,埃斯布里克摆了摆手说道。

    “那都是给外人看的礼仪,您的地位自然不用多说。只不过城内餐食略显寒酸,还希望您理解。”

    侍卫长很清楚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什么人,这位来自北方的贵族几乎是意想不到的转机,远比勾心斗角的摩古洛(氏族族长)们要靠谱得多。并且他还是以为精通土语民俗,主动寻求结盟的家族骑士。部族内肯定没什么人能比得上他的分量了。

    嘴上说着免礼,奥里克表现得还是有些不自在。直到塔拉在一旁用手抓起了肉干,完全不顾他人的想法,直接往嘴里塞大快朵颐后。看这架势也没必要再拘谨了,从早上忙活到现在哪有心情吃饭,现在不就是合适的契机吗?奥里克用骨质叉子扎取肉条,搭配坚果豆糕缓解饥饿的不适。欧里菲亚看见自己主人已经开动才敢去拿取面前的那份,也跟着吃了起来。

    没多长时间,他们大部分都已经有了饱腹感。恩库特勒人的食物热量很高,烤肉条还是能明显感受到肉类的油脂滴落在舌尖上,绵软的奶糊砖被切成方片,放进嘴里抿碎还有着清甜的味道。奥里克的舌尖被它们折服,在吃到一半时饮下清凉的帕谷茶真是快活。

    就只有维尔德对面前的食物毫无兴趣,他手中摆弄着淡黄色的骨叉,翻来覆去盯着叉子的微雕纹路和做工去看。不知道眼睛中的含义是代表着赞赏还是代表着惊叹。

    欧里菲亚喝下最后一口茶水,所有人都结束了用餐。埃斯布里克微笑着看过来,想在询问他们吃得可好。

    “多谢款待,我们的确有重要事与您商讨。”

    奥里克抹了抹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开始了他的对自己及侍从们今日所遭遇的一切展开了说明,侍卫长正襟危坐不敢有半点怠慢。

    接下来奥里克所讲出的内容是埃斯布里克最不愿意听到的,塞迭努尔求得的援助全部流产,若是此消息一旦传出,部族之间就会出现裂缝,局面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不仅如此,他还怀疑有外部势力作为暗中推手,那位自固领的领主此时突然公开态度,请一些氏族代表跑来当说客,其中的用意必然没那么简单。

    好在这位高贵的骑士乐意与我们并肩作战,只不过他有些个人请求希望我们能给予满足,像这种地位的人我猜必然不会是金银一类的粗俗之物。看他在跟自己的巫师交头接耳,应该是某种值得付出的东西。侍卫长沉思片刻,心中暗暗想到只要能将部族同伴从牢笼里解放出来,没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

    “我们并不需要您与族人的回报,您只需帮我几个忙即可。”

    奥里克的声音轻松而平静,未有过逼迫他人的想法,看来是早已察觉到了埃斯布里克的心事,不想让他太过在意。可侍卫长则表现出不少担忧,对方的平静让他越发变得紧张,没有报酬的协助意味着更加贵重的代价。

    他打算要什么?将部族纳入领土范畴?提供雇佣兵去参与战争?忽然他想到了结盟那句话,难不成指的是永久性同盟!埃斯布里克的心跳有点加快,没想到在不经意间代表了古克(部族首领)与全体族人的决议,怪不得只需要我“帮几个忙”,原来对方早已说出了真正目的。

    看得出他身边的沃普(巫师)肯定非常有影响力,骑士不断在他耳边低语,他却不做出任何回应,仿佛是能隔空递话般。弄不好那位叫奥里克的骑士只是个保镖,为其掩盖沃普的真实身份。这么一想让侍卫长更加不知所措,刚才在城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两人到底什么来头。

    “教长你确定要跟他提这种问题吗?”

    奥里克还在跟他窃窃私语,本打算直接了当跟对方说明,维尔德一下子就把自己拦了下来。他用灵能念话的方式提醒奥里克不能再像之前似的把底牌全部亮出来,在外交上那可是大忌!现在我们提供给他的情报已经够多了,该到了对方回答我们的时候了。

    “话虽有理但...但您也不能一上来就说出要研究下对方灵能者身体构造这种话吧。”

    “我可没说要这么干,我是说你问问他有没有新鲜的灵能者尸体或者濒死的也可以,只需要一具不用太多。”

    “好像没什么区别吧!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对尸体感兴趣...”

    “这你可就错了,可以利用它转化为新的生命形式,在塔梅尔眼中万物平等。况且人类的尸体是非常好的原材料,骨头能拿来当结构、皮可以拿来当......”

    还以为维尔德会有什么妙计,搞了半天是他见到谈判时刻又想起研究吐息氏灵能者的打算,还希望让侍卫长提供给他尸体以便研究起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种要求肯定不会有人答应。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甩出几个要紧的问题,眼下时间不早了,艾斯跟伊玛他们估计也行动了起来。过不了多久那帮匪徒就会发现押解劳工的队伍遭遇不测,到时候肯定又会影响判断。

    “那我就直说了,关于那伙匪徒的信息都已被掌握一二,我已派遣麾下的斥候前去嚼火地探察敌情,若尚未打草惊蛇即可随时计划强行突入其中。因此希望贵方能够迅速接应,事不宜迟。”

    “我有九成的把握敢断定能与敌方保持“势均力敌”,但为了便于善后及救援,对于贵方的请求有以下四条:其一是配合斥候及其侍从行动,在相应时机拖延敌方支援力量;其二是我方破坏外部防御后会立即清理出安全区域,望贵方能够迅速救援被困俘虏;其三是此役两全难以达成,迅速动武才能避免伤亡,因此嚼火地必然会遭到损毁,本人愿承担一切损失责任;其四......”

    “绝对不行!”

    埃斯布里克语气带着激动,在听到嚼火地会被破坏后马上大声呵斥喊停,可是把奥里克吓了一跳。空档的谒见厅还回响着侍卫长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无礼,本打算说点什么却迟迟没能脱出口。

    “您大可不必为己自责。”

    维尔德站了起来,估计到会发生类似的情况早就做好了打圆场的准备。

    “他是位青涩的继承人,在外交事宜上多显稚嫩。想必是他未经考虑就擅自决定,从而触动了部族的禁忌,为此我们深感抱歉。”

    同时他也用使用灵能念话告诫奥里克无需亲自表态,在谈判桌上掌握着决定性力量的一方即使出现无意的冒犯也不能低头认错,作为强者你有这个权利。就算对方感觉不满,也不应该随便打断发言,更何况你才是主动邀盟的人。因此奥里克脸上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侍卫长。

    别看埃斯布里克跟奥里克年龄相仿,面对谈判这活远比骑士干练。从底层伍长一步步做到贴身侍卫,他经常要陪同摩古洛(氏族族长)参加古克(部族首领)召开的部族会议。为了屁大点利益双方氏族争得口水飞溅,谁都不肯相让的场面太常见了。为了分担压力,偶尔要代替摩古洛去参加级别较低的活动,常年在战术上出谋策划的脑子换个场合也一样好用。

    侍卫长脸不红心不跳,跟奥里克一样绷住颜面,甚至还带有一点点的笑容。那可真是个有胆识的家伙。

    “见笑了,其实需致歉。您的到来宛如从沙暴中拨云见日带来新生,只是其中第三条我无法答应,还望见谅。”

    奥里克想都没想,马上回复侍卫长打算消除他的顾虑。

    “只要能迅速结束战争把损失降到最低,你的族人们和财产才能保全。唯唯诺诺不下决定就会变得顾头不顾尾,若是战火蔓延一刻后果将会被扩大十倍。我知道嚼火地里面可能存有极其重要的古迹,但为了拯救生命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您还是再考虑考虑。”

    埃斯布里克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您搞错了,那不是我们的财产,但您也不能破坏它,我是在为您的安全着想。”

    这古怪的回应方式让奥里克十分不解,他忍不住看向维尔德,也同样是摇了摇头。似乎侍卫长所说另有隐情?思考片刻,维尔德再次动用灵能念话,让他把其中缘由问个清楚再说。

    “请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关于[嚼火地]您了解过多少?可否与我们分享一二?”

    只见埃斯布里克表情忽然变得轻松,看来早就等待着回答问题。

    “高贵的北方贵族,我可不是有意冒犯。如果您问的是那片“被污染的土地”,可千万别有太多的好奇,弄不好没得到真相却白白葬送身家性命。”

    奥里克看侍卫长的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在他的口中嚼火地像是让人忌惮的东西,可那不正是解决目标的最终答案吗!

    “不管你信不信,曾经的族人们并不是漂泊在四处,在遥远的过去我们的“先父”建立了鼎盛的国家,脚下所踏的土地也都是森林草地,只因为遇到变故才造成了如今的荒漠。”

    似乎又涉及到了民俗野史的部分,维尔德稍微提起精神,他要塔拉拿出厚重的卷纸,开始准备记录。来了雅兴时忽然间感到腹中空虚,看到桌面上还剩下一点点坚果豆糕,趁没人注意悄悄摘走一块塞入嘴里。坚果的浓香马上在口中传开,看起来土著人的餐食也没他想象的那么糟。

    “不知从哪刻起,氏族中的沃普都会口口相传“先父”的故事,让我们记得自身的起源于何时又将把未来传递到何时。“先父”们的形象总被描述的高大威武宛如石像一般,他们要比最强的帕普(保护者)还要勇猛,要比最敏捷的帕布(探索者)还要机灵,唯有这样才能在大森林中生存。”

    “不巧的是,再后来从大河顺流而上来了一群狡诈的精灵,他们诓骗“先父”,表面装作友好却暗中埋伏。精灵让丛林变为张牙舞爪巨怪不断吞噬土地,用蠕动的邪魔截住河流污染水源。恶毒的他们期待有人步入其中,渴望着死难与痛苦。”

    ““先父”善良正直,轻信了精灵的谎言,落入了全套之中。他们给“先父”带上了枷锁戳瞎了双眼,没日没夜的要求为其劳作,制造吞噬大地的爪牙,荼毒世间生灵。”

    “终于在某一天,看守的狱卒手不忍“先父”再被奴役,他拿出了钥匙打开了枷锁,用一对玛瑙替代了眼珠,让“先父”重建光明。“先父”与其他被奴役的兄弟奋起反抗。精灵们抵挡不住怒火,那些谎言全都不攻自破。最终将他们逼入死角,只得缩进城邦不敢出现......”

    刚听了几段,维尔德就打起了哈欠。类似的故事他听过太多了,都是些土著的先人反抗外来敌人的情节。作为吉奴克土生土长的民族,过去必然存在被压迫的历史。而那些侵略者经常会被丑化成非人类,用以区分正反面角色,后世听起来更加波澜壮阔,大概的内容都差不多。

    旁边的奥里克听得全神贯注现在不太好打断他,又见塔拉奋笔疾书,一侧满是听写记录的声音。无聊的维尔德看还剩下几根肉条,用两指夹起一根塞进口中,轻微咀嚼。

    “这肉干还挺有滋味的,好奇怪的口感。”

    他心里这样想着,越嚼越是熟悉,虽然味道不像但口感几乎是差不多了。仔细想想又快到了“那天”,这可如何是好呢?就算自己装作忘记,恐怕追随者们也会提醒我准备好东西,真是麻烦。

    维尔德分神半天,再转回思绪时才发现过去了不少时间,侍卫长那头都快讲完了。想想算了,等回头再翻看塔拉所写的记录。刚才的肉干让他的喉咙感到干涩,于是端起那碗帕谷茶准备一饮而尽。

    耳边就听到埃斯布里克正说到:

    “...伊加西王的消逝非常令人惋惜,但我们永远地战胜了他们。作为后来最残忍的君主,他是最后一位精灵,他被我们称为“破天暴君”纳维-西特......”

    “噗——”

    整口茶水刚要咽下,立即喷射而出吐了一地,差点就喷到了旁边的奥里克,给侍卫长吓了一跳。

    “教长您...不要紧吧...”

    奥里克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刚听完埃斯布里克说完吉奴克与恩库特勒人的简史,旁边的维尔德突然吐了一地茶水,他以为是被烫到了舌头。

    “咳咳——”

    糖水浸入鼻子的感觉太难受了,还好这些异物没什么大碍,随着呼吸的顺畅便被排除体外。维尔德连忙从修士服中掏出了张皱巴巴的手帕,擦拭着自己嘴上的液体。连忙摆了摆手说着没事。

    “一不小心被坚果卡到喉咙了,真是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他故作镇定一边让侍卫长别去在意,还请他继续讲述。又一遍用灵能念话叫住塔拉,示意把听写的记录拿过来翻看。

    维尔德快速查找着记录,将塔拉所听所写直接翻到了底,将视线定格在最后一行的那句话。刚才他的耳朵没有听错,侍卫长所说的正是自己进入荒漠后所发现的东西。

    那是此行原本的目的,探寻在遗迹中的古代中继站,并破译灵能是被所储存的信息。而石碑里记录着遥远的过去,讲述着第一王朝迭代交替的落选者,被后人称为至高权欲的僭主——“破天者”纳维-西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