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菜菜
头次正式上门吃的一顿饭就暴露了所有的问题以及日后的龃龉。
靳睿岳和他妈妈都看得分明——叶儿莱的心思就浅显如掬在手里的一捧水。
不就是舍不得吃从小养到大的鸡么。菜菜心肠柔软，把家里鸡鸭养得那么活泼漂亮，想来是当宠物养的，在叶爸老不着家的日子里，那些家禽也是小孩子的内心感情寄托，这时候应该安慰体谅她，怎么会如此粗暴蛮横伸手就打孩子？他作为父亲，太不合格了。
靳妈妈不愿在这种场合出面做好人，但还是对这个准丈夫人选深感失望。
下不定决心，要和这样的男人结婚吗？
靳睿岳那时候还理解不了母亲的心事，他只是明白了：叶儿莱在这个家里是一个被忽视的“小可怜”，哪怕她亲生父亲也不在意她的感受。
叶爸当然是个坏人。但是，因为这个发现而松了口气的他也不是好人吧。
他看过叶爸一刀抹断鸡脖子，菜菜就远远地看着，大眼无神，面色发白，把他搂得更紧……她那么怕，有什么好怕呢，杀掉那个男人也很简单啊。男人毫无防备地躺在竹榻上午睡，手脚摊软，酒气熏天，歪向一边的颈部不会比鸡毛脖子更难割破吧？偶尔他还要小靳“骑大马”，摸着对方脆弱的太阳穴，只要两个大头钉就可以解决了，他的血会不会也像鸡血喷涌，四处飞溅呢？
小靳于是笑得更加开心。
但是，他不会动那男人，只是他一直这么蠢着，何况有他在，才能消灭更大的威胁。
菜菜太喜欢饲养家禽了。
沉寂一阵子后，菜菜又开始拿出蛋给母鸡孵化，过了段时间她家里又有一群小鸡崽夹杂几只小鸭摇摇晃晃地跟在老母鸡后面，叽叽喳喳的。他那时候甚至觉得，菜菜一定是寂寞了，或者是把自己当成鸡鸭的同类了，没有它们陪着就不能习惯。
因为靳妈妈的介入，杀鸡吃肉的事少了，但是她并不能阻止——谁也不能阻止——叶爸把养大的鸡鸭提脚卖掉，只当为家庭创收了，她养一茬，叶爸卖一茬。
卖得好，卖光才好。如果没有叶爸充当凶手，谁来消灭菜菜的这些心头好？
哪怕菜菜会一时伤心，他也不要那些羽毛动物占据菜菜的注意力。
怎么可能喜欢，那时候靳睿岳别提多讨厌玉米色老母鸡了。
厌恶一切得到菜菜关爱的外物，统统毁灭了才对……他是比叶爸潜藏更深的天生坏胚子。
只是这样被她纤细的胳膊终日抱着，搂在她充满奶香的温暖怀里，所有残酷嗜血的念头竟似不翼而飞，如阳光下恶梦消散无迹可寻。
“还记得吗，你养大过一只白鹅？”还在她家的时候。
“嗯，是养过。”
迷路在大街上，被她捡回了家。那是她养最大的一只家禽，吃得多长得快，几个月就长成了一只大白鹅，公的，体重将近20斤，威武雄壮，日天日地日鸡日鸭，有它在的时候邻居都不敢来串门。
因为太凶猛才得以逃脱她父亲的屡次逮捕。
有一天叶爸喝酒上头，拿着菜刀追赶白鹅后头，足足跑了五圈院子，人鹅大战一场，鹅脖子被飞刀砍歪了，叶爸也没得好，脸被啄得流血不止，脚上也中了乌龙刀法，差点被自己砍断了大脚趾……
那次，菜菜也是远远地站着，似乎惊吓住了，却更多是无动于衷。
靳睿岳目睹了这一切，而且能分辨她细微的表情——
被她隐藏起来的紧张和疼惜，完全是对受伤的那只鹅。对同样受伤的叶爸，她毫无触动，没有分出多余的注意力——那人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不能激起她一点感情。
很公平不是吗？
做父亲的忽略女儿，同样她对待自己父亲，也就如一个贫穷的房客面对颐指气使的房东，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不过是不得不如此。
她不是没有感情的，她的温柔给了她的菜园子、鸡鸭鹅，以及其他在乎的东西……但是那个男人恐怕很早以前就被自己亲生女儿抛弃脑后了，还不自知。
所以靳睿岳内心平衡了。
他向自己母亲建议，“我们离开这个家吧，反正你也跟他过不去了。”
“但是……”靳妈妈踌躇了，“菜菜，我不能对不起她。”
菜菜很好，于他们母子有大恩。她与叶爸半路夫妻，矛盾几乎无可调和，但是他们各自带来的孩子，感情却深厚如同胞姐弟，不，简直好得如一个人，不分彼此。
“菜菜是很好，但是她爸对她的态度还不如对我。”
靳妈妈苦笑了：“那是因为……”
“因为他想要儿子。他讨好我，然后骗你心甘情愿生下他亲儿子，唯独菜菜是他不想要的。”靳睿岳镇静地道，“妈您知道‘菜菜’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我听说过。”靳妈妈叹气。
莱菜其实原本姓吴。她爸只是上门女婿，无父无母的孤儿，但为了忠厚肯干事，连着给吴家二老送终，对车祸重伤的妻子不离不弃，住院护理、丧事办理，全部他一个人承担。
是介绍人嘴里一个实在有担当的男人。
与他忠厚名声相比，他在老丈人去世了就把女儿改姓为叶仿佛只是小事。
吴儿来，原义是“吾”家儿子来，但念着却又像“无”儿来，所以吴这个姓就不好听，带累他也没儿子，改为“叶”儿来就正确了。
丈母娘与他争执，儿来这名字也太过难听，最后只能加个草头，叫儿“莱”。
叶爸却对着户口本嗤笑，“不就是个菜字吗，以后就叫菜菜好了。”
一言以蔽之，这是与他生父大同小异、无药可救的一个拜屌癌。
在前妻去世后拿着她车祸巨额赔偿去了外地“做生意”，却对唯一女儿弃而不顾，因此气死了老丈母娘，再人模狗样地回来，吴家就变成叶家的了。
“但是小靳，菜菜已经不得她爸喜欢，如果我再走，她的处境……。”
“妈，我知道您有顾忌，但是菜菜心里怎么想您知道吗？您不走，她才要被这个家拴住，如果您离开叶家，我保证她很快也会离开的。”靳睿岳正色道，把躲在门外的菜菜拉进来。
“菜菜，我说的对吗？”
靳睿岳和他妈妈都看得分明——叶儿莱的心思就浅显如掬在手里的一捧水。
不就是舍不得吃从小养到大的鸡么。菜菜心肠柔软，把家里鸡鸭养得那么活泼漂亮，想来是当宠物养的，在叶爸老不着家的日子里，那些家禽也是小孩子的内心感情寄托，这时候应该安慰体谅她，怎么会如此粗暴蛮横伸手就打孩子？他作为父亲，太不合格了。
靳妈妈不愿在这种场合出面做好人，但还是对这个准丈夫人选深感失望。
下不定决心，要和这样的男人结婚吗？
靳睿岳那时候还理解不了母亲的心事，他只是明白了：叶儿莱在这个家里是一个被忽视的“小可怜”，哪怕她亲生父亲也不在意她的感受。
叶爸当然是个坏人。但是，因为这个发现而松了口气的他也不是好人吧。
他看过叶爸一刀抹断鸡脖子，菜菜就远远地看着，大眼无神，面色发白，把他搂得更紧……她那么怕，有什么好怕呢，杀掉那个男人也很简单啊。男人毫无防备地躺在竹榻上午睡，手脚摊软，酒气熏天，歪向一边的颈部不会比鸡毛脖子更难割破吧？偶尔他还要小靳“骑大马”，摸着对方脆弱的太阳穴，只要两个大头钉就可以解决了，他的血会不会也像鸡血喷涌，四处飞溅呢？
小靳于是笑得更加开心。
但是，他不会动那男人，只是他一直这么蠢着，何况有他在，才能消灭更大的威胁。
菜菜太喜欢饲养家禽了。
沉寂一阵子后，菜菜又开始拿出蛋给母鸡孵化，过了段时间她家里又有一群小鸡崽夹杂几只小鸭摇摇晃晃地跟在老母鸡后面，叽叽喳喳的。他那时候甚至觉得，菜菜一定是寂寞了，或者是把自己当成鸡鸭的同类了，没有它们陪着就不能习惯。
因为靳妈妈的介入，杀鸡吃肉的事少了，但是她并不能阻止——谁也不能阻止——叶爸把养大的鸡鸭提脚卖掉，只当为家庭创收了，她养一茬，叶爸卖一茬。
卖得好，卖光才好。如果没有叶爸充当凶手，谁来消灭菜菜的这些心头好？
哪怕菜菜会一时伤心，他也不要那些羽毛动物占据菜菜的注意力。
怎么可能喜欢，那时候靳睿岳别提多讨厌玉米色老母鸡了。
厌恶一切得到菜菜关爱的外物，统统毁灭了才对……他是比叶爸潜藏更深的天生坏胚子。
只是这样被她纤细的胳膊终日抱着，搂在她充满奶香的温暖怀里，所有残酷嗜血的念头竟似不翼而飞，如阳光下恶梦消散无迹可寻。
“还记得吗，你养大过一只白鹅？”还在她家的时候。
“嗯，是养过。”
迷路在大街上，被她捡回了家。那是她养最大的一只家禽，吃得多长得快，几个月就长成了一只大白鹅，公的，体重将近20斤，威武雄壮，日天日地日鸡日鸭，有它在的时候邻居都不敢来串门。
因为太凶猛才得以逃脱她父亲的屡次逮捕。
有一天叶爸喝酒上头，拿着菜刀追赶白鹅后头，足足跑了五圈院子，人鹅大战一场，鹅脖子被飞刀砍歪了，叶爸也没得好，脸被啄得流血不止，脚上也中了乌龙刀法，差点被自己砍断了大脚趾……
那次，菜菜也是远远地站着，似乎惊吓住了，却更多是无动于衷。
靳睿岳目睹了这一切，而且能分辨她细微的表情——
被她隐藏起来的紧张和疼惜，完全是对受伤的那只鹅。对同样受伤的叶爸，她毫无触动，没有分出多余的注意力——那人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不能激起她一点感情。
很公平不是吗？
做父亲的忽略女儿，同样她对待自己父亲，也就如一个贫穷的房客面对颐指气使的房东，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不过是不得不如此。
她不是没有感情的，她的温柔给了她的菜园子、鸡鸭鹅，以及其他在乎的东西……但是那个男人恐怕很早以前就被自己亲生女儿抛弃脑后了，还不自知。
所以靳睿岳内心平衡了。
他向自己母亲建议，“我们离开这个家吧，反正你也跟他过不去了。”
“但是……”靳妈妈踌躇了，“菜菜，我不能对不起她。”
菜菜很好，于他们母子有大恩。她与叶爸半路夫妻，矛盾几乎无可调和，但是他们各自带来的孩子，感情却深厚如同胞姐弟，不，简直好得如一个人，不分彼此。
“菜菜是很好，但是她爸对她的态度还不如对我。”
靳妈妈苦笑了：“那是因为……”
“因为他想要儿子。他讨好我，然后骗你心甘情愿生下他亲儿子，唯独菜菜是他不想要的。”靳睿岳镇静地道，“妈您知道‘菜菜’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我听说过。”靳妈妈叹气。
莱菜其实原本姓吴。她爸只是上门女婿，无父无母的孤儿，但为了忠厚肯干事，连着给吴家二老送终，对车祸重伤的妻子不离不弃，住院护理、丧事办理，全部他一个人承担。
是介绍人嘴里一个实在有担当的男人。
与他忠厚名声相比，他在老丈人去世了就把女儿改姓为叶仿佛只是小事。
吴儿来，原义是“吾”家儿子来，但念着却又像“无”儿来，所以吴这个姓就不好听，带累他也没儿子，改为“叶”儿来就正确了。
丈母娘与他争执，儿来这名字也太过难听，最后只能加个草头，叫儿“莱”。
叶爸却对着户口本嗤笑，“不就是个菜字吗，以后就叫菜菜好了。”
一言以蔽之，这是与他生父大同小异、无药可救的一个拜屌癌。
在前妻去世后拿着她车祸巨额赔偿去了外地“做生意”，却对唯一女儿弃而不顾，因此气死了老丈母娘，再人模狗样地回来，吴家就变成叶家的了。
“但是小靳，菜菜已经不得她爸喜欢，如果我再走，她的处境……。”
“妈，我知道您有顾忌，但是菜菜心里怎么想您知道吗？您不走，她才要被这个家拴住，如果您离开叶家，我保证她很快也会离开的。”靳睿岳正色道，把躲在门外的菜菜拉进来。
“菜菜，我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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