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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刘治的世界

    岑酒心情好,蓝袍的心情却不好了,小声嘟囔了几句,岑酒只当听不见。

    蓝袍对普通人生命的蔑视,和对婉娘的恶意,让她下意识无法有好脸色。

    院内,刘员外一家聚成一团眼巴巴看着进来的二人。

    岑酒挥手道:“刘员外刘夫人随我进厅说吧,其他人可以自去歇息了。”

    众人以为邪物已经去除,欢喜地四散而去。

    刘员外到底人老成精,看二人神色各异,忙将他二人请到前厅,方才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故?”

    蓝袍没好气道:“你问她,抓好的又给她放走了。”

    岑酒不咸不淡道:“抓也是我抓的,如何处置在我,道友这么着急,究竟是想解决问题还是单想领任务奖励啊?”

    蓝袍一时语塞。

    刘员外赶紧打圆场道:“两位道友自是来解决问题的,勿急,勿急。”

    岑酒看着刘员外夫妇二人,问道:“五年前的初冬,小雪后的第二天,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一说来。”

    “五年前……我记得,那年我从立冬开始生病,没过多久便意识不清,每日昏睡在床,一直到大雪后方才醒转,期间从未出过门。我夫人知道,那时候一家子上下全靠夫人支撑着。”刘员外说完还拍了拍刘夫人的手背。

    岑酒却注意到,刘夫人在听到那个时间节点后,身体骤然缩紧,神色不安,不过她很快便掩饰过去了。

    岑酒不动声色,又以灵力幻化出在婉娘梦中所见玉佩的样子,展示给刘夫妇二人,问道:“这枚玉佩,二位可识得?”

    刘员外惊道:“这是我和夫人的定情之物,你怎么见过?”

    刘夫人又是瞳孔一大。

    岑酒随口胡诌:“偶然见别人描述过,很是精美,尤其是这络子的花样,构思很精妙,冒昧问下,可否一观?”

    刘员外有些狐疑,修士的权威使他按下自己的怀疑,转向夫人说道:“既然道长好奇,就拿给道长看看吧。”

    刘夫人迟疑片刻道:“老爷,妾不小心弄丢了。”她不敢看岑酒审视的目光。

    刘员外听闻只能朝岑酒歉意一笑。

    明明是婉娘赠予刘治的定情之物,怎么又变成刘治与刘夫人的定情之物了?这个刘员外看着当真不像如此无耻之徒,倒是他夫人神色可疑。

    岑酒话题一转问道:“大人和夫人看着十分恩爱,我有幸听一听您二位的故事吗?”

    从刘员外嘴里出来的故事,和岑酒梦里所知毫无重叠,仿佛两人不是一个人似的。

    在刘员外的叙述里,他自小和家人生活在京城郊外的村庄,少读诗书,但家里贫穷,也需要上山采药维持家用,一次采药途中遇见郊游的阁老家小姐,刘治为救她被毒蛇咬了一口,为防蛇毒扩散只能自断小指。两人暗生情愫,没过多久便成婚,阁老小姐嫁作了刘夫人。

    言语叙述间,刘员外神色平和,眼神诚挚,半点不似作伪。

    席散后,岑酒回房打坐至半夜。

    这厢婉娘静静站在后院。

    刘夫人睁眼间便看到面前的白衣女子,惊惧道:“你怎么在这儿!不对,你是人是鬼?”

    婉娘冷笑:“你认识我,是早就查过我,还是害我的阿诺时远远地看过我?哦,你甚至连我死了也知道。那你不妨猜猜,我来这里是为何?”

    刘夫人强壮胆道:“府上守着两位仙长,你敢对我做什么,立刻就会被抓了去。”

    “那若是我也对夫人的故事有些好奇呢?”

    刘夫人闻声抬头,只见岑酒坐在院内大树的枝干上,正含笑望着她,顿觉胆寒。

    “仙长,不可听这鬼祟一面之词啊。”刘夫人向岑酒俯首请求。

    岑酒摇头:“她是堂堂正正的鬼修,不是鬼祟。你或许不知,我有师门绝技,可观人生平,事无巨细。这技法我已对她用过,所以现在才会在这里。但你是普通人,我不忍对你用此法,恐你承受不住,现在我给你机会,你自己讲来。”

    修仙界有不少条条框框,其中便有一条:修士不可对凡人用道法。

    岑酒当然不会对刘夫人奏观梦,不过吓唬一下罢了。

    刘夫人闻言颓然,凄惨一笑:“罢了,此事藏在我心里数十年,原以为要带去墓里,没想到到头来反害夫君替我受过。”

    “那年春天,夫君高中榜眼,我和各府的小姐们一起在阁楼上围观游街,我一眼便看到了他,面容温润如玉,眉眼带笑,当时我只略有些心乱。回去后,我又收了他的文章读,没有京城时兴的辞藻堆砌,他总是用最简单的词句,论述最尖锐的观点,我祖父评价他说‘文风一阵见血,有改革之姿’。外表与文风的巨大反差,让我对他有了更多好奇,等我意识到时,我已深陷对他的爱慕中。我父亲告诫我说,他有妻室,让我断了念头,我不死心,我觉得,他还未见过京城最美丽最有才华的小姐,怎知他不会为我倾心?我办了一场盛大的郊游会,邀请京城有名姓的公子小姐们来玩,其中自然包括他。在我的设计里,我与他终于私下相见,我向他倾诉思慕,讲我对他文章的理解和认可,甚至诱他若有我祖父相助,他可直入翰林院,一展胸中沟壑。可是他都拒绝我了,他始终与我保持距离,以礼相待。人啊,有时候就是越得不到便越想要。他愈是拒绝我,我愈是觉得他品行高上,有君子之风,愈是想要得到他。现在回想,我那时候究竟是爱他爱的迷失心智,还是京城小姐的颜面作祟,我自己都分不清了。可是上天偏偏帮我,在我的纠缠下,他被我带落山崖,又为救我自断一指。我现在知他是君子才救我,但那时候,我偏执地认为,他是倾慕我的,只是囿于家中情况才不能对我如实相告。我偷偷寻了寺里的大师,趁他伤中,对他施了法术,篡改了他的记忆,又命人去他家里一通威胁,如此便篡改了他的前半生,让他心甘情愿做了我的夫君。”

    婉娘泪如雨下:“既然你都已经得到他了,为何还要害我的阿诺?!”

    “我不想的!”刘夫人掩面哭泣:“那年刚入冬,他便经常梦里梦到你们,白日惶惶,后来干脆发起高烧,卧床不起。我害怕的很,去请教大师,大师说他的灵台在尝试恢复记忆,这一关若过去,就会记起所有。我怎么能让他记起来?我才有了身孕啊!我甚至不敢想他会如何对我们,便浑浑噩噩地照大师的吩咐去做了。然后他果然便好起来了,对病中的一切都不记得。”

    “婉娘,他一直记得你,他爱的只有你。”岑酒抱住婉娘,她的手穿过婉娘的身体,但不影响她保持这个姿势,想要给婉娘一些慰藉。

    岑酒设想过诸多故事线,不过都是负心汉的故事,但没想到,真相竟如此惨烈。她怜爱婉娘,也为刘治感到悲悯。

    刘治能接受这样被安排的自以为幸福的一生吗?她看向庭院的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