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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港口

    通往乡村的道路,即便是走惯了泥泞的马也不敢放开去跑,这山里海拔落差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很少有外人来这地方。

    回乡的人,计划着给路修一修。

    牛明哲家里热闹了起来,因为他在外面干活两年多的父亲今天跟随着回乡探亲的车队回来了。在父子二人目光相接的那一惨啊,两个人有不同的时光蹉跎感。

    牛明哲已经同父亲一样高了,和父亲一样的锋利的眉眼遮掩不了任何情感,还好他的面容长得随母亲一般清秀,不像父亲那样粗犷。

    牛明哲彷徨着,竟然忘了迎接,等到父亲走进屋里脱下大衣搭在架子上,才挤出来一个字。

    “爸!”

    奶奶从里屋出来,便是满脸的惊喜,看着有些累弯了腰的牛爹,眼睛里满是心疼。

    牛爹手中拎着的,是老人的药品与营养品,在外面总是放不下家中老人的身体健康,也关系自己这个儿子是否调皮。

    木炭用嘴微微一吹,刚刚覆灭的炭火又变得红起来,温度上升引燃枯草。火光照亮了牛明哲的脸庞。刚刚从鸡窝里面掏出的带着温度的鸡蛋打在锅里,混合着红糖翻炒记下就能出锅,在锅炉里面还炭烤着一块红薯。

    牛明哲把红糖鸡蛋端到父亲面前,看到父亲的脸上像土地一样的斑驳,只觉心疼。

    “去把门外面,我买的米面粮油都搬到厨房去,”牛爹指着门外。

    在家门外,有大袋的粮食和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还有用布包裹着的衣裳。牛明哲将这些东西一一抱进屋里,足足跑了七八趟。

    埋藏在牛明哲内心深处的事情,是父亲来信中提及的带自己到县城上学的事情,随着父亲与爷爷交谈许久却不曾提及,他内心有些焦虑。

    父亲与爷爷谈论的,关于国家改革的事情,牛明哲也听不懂,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关于海外工厂的词语,也听到几句二人之间的争吵。

    这样的对话场景每天都在上演,直到进城的车开到了牛明哲家门口才结束,父亲与爷爷像是在争吵些什么,爷爷仿佛有些不愿意看着儿子如此的劳累,不愿意让儿子离开家乡去遥远的地方。

    而牛明哲与父亲都向往着到外面去。

    登上返乡人员回到县城里的马车,牛明哲选了个靠窗的地方,逐渐看着遥远的熟悉地方,心中有些忐忑。

    “你带的这是什么?”

    “一小瓶蜂蜜,”牛明哲开口:“吃粥的时候加这个比较甜。”

    “城里面,到处都是制糖,制蜂蜜的工厂,”父亲开口:“何必要从家里面带呢?到城里,想要什么爸爸都可以买给你。”

    牛明哲摇了摇头,他的父亲身上仿佛沾染上了一股不熟悉的气息,那是一种不同于农民朴实的气质。

    父亲的手上带着煤矿的味道,怎么洗也洗不掉,不止是他,同车的人身上仿佛都沾染着厚厚的煤灰,这和他们的工作有关。

    马车实在有些颠簸,一个晃荡让牛明哲从迷瞪中醒过来,发现车厢里多了个人正在与父亲交谈着。

    “牛哥,咱们那煤矿是不是要大减产了啊!我看好多工人都离了岗去寻找别的职位了。”

    “煤矿浅层的煤是快挖完了,”牛爹手里搓着烟丝,回着那人的话:“不瞒你说,我也正在另找出路,已经有好几家新开的矿场,他们出的工资更高,等这个季度过去我就带大伙换地方。”

    烟雾在车厢中飘荡,不同于牛明哲爷爷的旱烟味道,更为柔和却更让人烟雾,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他们把车厢中的桌子腾空,玩一种卡牌类的赌博游戏,钱财筹码被摆在桌子上面。

    牛明哲丝毫不关心这些人在赌博中激动的喊叫声,他只关心他从未见过的山外面的世界。

    爷爷说外面的世界有坏人与恶魔,奶奶说外面的世界有天使与上帝,书上说世界上有几百个国家,有无数的海洋,海洋上有无数的岛屿。

    这群人晚上在车上睡觉,鼾声一片,白天就凑在一起赌钱,来来回回赌了几轮。马匹也在半路的落脚点吃了几次草料,等到最后的白天,所有人没聚在一块而是收拾着行李,牛明哲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当牛明哲站在高楼下,抬头看不见楼顶,看到马车与轿子在平整的道路上有条不紊的行走着。一声呜笛声鸣起,牛明哲举头望向那声音的来源。

    “是码头的轮船,不知道有载了什么好东西,”牛爹笑吟吟地开口:“走,带你长长见识去。”

    “轮船?”

    牛明哲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用铁皮与铁钉加固的巨大木制轮船,上面的水手正在不停的往下卸着货。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牛明哲指着船上的设备询问父亲。

    “那是船上的大炮,”牛爹靠着港口的栏杆开口:“海上除了各种船队,还有无数的海盗,所以轮船上都配有大炮,你爹我曾经听过开炮的声音,那可真是像打雷一样响。”

    车上运下的货物,是一箱一箱的金属矿石,穿着破烂灰尘的水手,手里面拿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在他面前有穿着华丽的贵族少妇们正在挑剔着宝石的瑕疵。

    一麻袋一麻袋的金币被运到传上去,看的牛明哲心里痒痒的。

    人群中,有抽鞭子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有人从最底下的船舱中抬出几具已经生蛆的尸体。

    “把他们丢进海里!丢进海里!”

    海浪溅上了礁石,浸湿了一片很快又被太阳晒干。丢进海里的尸体迅速消失不见,不知道被浪卷到了哪里。

    身上挂着厚厚锁链的,衣衫不整的一群人从最底下的船舱里被赶出来,全部跪在港口旁边,人们对这些脏兮兮的人露出鄙夷的笑,将一些残羹冷饭丢在他们面前。

    这群人立马趴下身子开始吃起来,完全不顾及旁边人的嘲笑。牛明哲趴在栏杆上,脸上写着不解。

    “怎么都那么瘦!”

    “客官,这群奴隶半路闹了瘟疫已经死了一半了,这些都算是生命力强的,包您买回去能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