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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离别与开始

    攻破广宗后,皇甫嵩没有放松攻势,一举荡平了曲阳的黄巾余孽,冀州初平。

    皇甫嵩平定冀州的消息传到洛阳,朝野一片欢呼。

    冀州作为黄巾之乱的起点被平定,意义重大;张角病死,张宝、张梁都死于皇甫嵩之手,这使得皇甫嵩的声望直线上升,一时无二。天子这回也不吝封赏,下诏封皇甫嵩为车骑将军、冀州牧、槐里侯、食邑九千户,离万户侯只差一步,极尽荣宠。

    皇甫嵩顺势在奏折中请求朝廷免除冀州一年田赋,休养生息,恢复民力。天子心情不错,予以同意。

    百姓作歌称赞:“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而曹操与曹信虽有令人瞩目的功绩,但在蹇硕和何进的阻挠下,曹操仅封为济南相、曹信封为济南国尉。

    有趣的是汉初本有国中尉一职,是诸侯国统领军队,负责王宫宿卫和维持王国治安的长官,世祖光武帝为加强中央集权,罢免了这一职位,将维护治安之任并入国相之职。而此次何进与张让为了恶心曹嵩,居然重启国中尉一职,将总领一国军政的国相之位一分为二,授予曹操与曹信,两个人的功劳实际上只得到了一个职位,也是谬谈。

    曹操与曹信来到冀州牧府衙向皇甫嵩辞行,未及通禀便听到厅内皇甫嵩的呵斥声不绝。

    未久,一阔面短须的中年文士从厅内匆匆离开,面有憾色。

    曹操兄弟闭口不言,只等人通传。不一会儿,便被人带入正厅,地面湿润,有刚打扫过的痕迹,显然皇甫嵩刚才气的不轻,摔杯子了。

    曹信作为皇甫嵩弟子首先开口:“拜见老师,谁人惹得老师动怒,难道又是我寿坚兄不成?”

    曹信与皇甫寿坚自从大沙河之战后关系日益紧密,曹信封了都尉,皇甫嵩便直接把儿子丢给他当副手,更兼曹信拜在皇甫嵩门下,作为亲传弟子,可以说与皇甫寿坚是兄弟无二。皇甫寿坚也对曹信心服口服,不再有嫉妒之心,只是时常会被曹信捉弄,令他愤愤不平。

    皇甫嵩见曹信明知故问,强行甩锅给自己那个倒霉儿子,知道二人中间故事的老头子不由得笑了出来,也不纠结于此:“呵呵……孟德与文瑾何来?”

    曹操一拱手:“小侄与弟受封济南国相与都尉,王命在身,不敢久怠,特来与叔父辞行。”

    若论功绩,这二人此次的封赏绝不止于此,但那帮阉贼和何进匹夫联手作梗,使得皇甫嵩不得不低头,这令他又有些歉意。

    想到这里,有些惭愧的降低了声调:“孟德、文瑾,此次老夫未能挡住蹇硕和何进联手,实在对不住你们……”

    曹操与曹信皆拱手表示不敢。

    “要走了啊……”皇甫嵩忽觉得有些感伤,曹信入他门下未久,但于兵法阵战之道天赋过人,深得他喜爱。如今未及严加教导,似一块璞玉未经雕琢,便要离他远去,未免有些遗憾。

    片刻的失神,皇甫嵩正色望向二人,严声道:“尔等今后相一国军政,与军旅之中多有不同。孟德你足智多谋,机敏过人,又能秉持正气。老夫当年闻你设五色棒、棒打蹇图之事,深感欣慰。但地方官吏、豪强之乱,错综复杂,今后施政凡事还需思虑周全,三思而后定,不可仅凭一时义气;文瑾为人温良,行事以道义为先,但又有些固执,难有取舍,还未体会到‘中庸’的深意,幸有孟德为你护持,今后要多向孟德学习,你兄弟二人相互扶持,老夫相信,未来丹书之上,必有你们一笔!”

    曹操兄弟二人郑重行礼,齐声拜谢:“谢伯父(老师)指点!”

    皇甫嵩挥挥手,取过身后一柄宝剑道:“文瑾,此去不知何时再见,老夫遗憾未能详加教导于你,那三十卷兵书你要好生研读,不可懈怠。”

    “谨遵老师教诲!”

    皇甫嵩将宝剑交到曹信手中:“此乃玉具剑,昔世祖光武皇帝赐予节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冯异),老夫偶得之。今日便赠与你,小子当知老夫深意。”

    曹信接过玉具剑,细细打量,此剑长七尺,剑首玉制浑圆、剑柄与剑身交接处镶有玉格、剑鞘配有玉璏以供佩戴、鞘尾安有螭纹玉珌,华贵异常。此剑多做王公大臣上朝装饰用,以显尊贵。

    曹信将玉具剑举过头顶,谢道:“许君(许慎)曰:‘玉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继而一拜到底,“弟子铭记,不敢忘也。”

    一旁的曹操看的眼热,伯父你要不送我点什么我会很尴尬的。

    皇甫嵩似乎听到了曹操的心声,又取下一具宝雕弓,弓身满是精美花纹,又有珍宝镶嵌:“孟德,此乃天子所赐之宝雕弓。”说罢连拉三下满弓,意有所指。

    曹操挑了挑眉,知道皇甫嵩也是在指点自己,心领神会,伸手接过,躬身拜谢:“弯而不折,进退裕如,小侄谢伯父。”

    “好!好!好!”皇甫嵩连连称赞,这二人天资悟性都是上乘,一点即透。

    皇甫嵩命人备下酒宴,为二人送行。

    酒至浓时,曹信举杯向皇甫寿坚敬酒:“寿坚兄,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弟不能侍奉于老师座下,多有愧疚,便都拜托兄长了。”

    “应当的,文瑾放心。”

    “弟请兄共舞!”

    “求之不得!”

    曹信舞起玉具剑,高声吟唱:“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皇甫寿坚亦舞剑唱和:“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曹操也受到感染,抽出倚天剑加入其中:“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皇甫嵩看着其乐融融的三人,心情大好,拍案弹剑,歌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众人载歌载舞,畅饮达旦,离别的悲伤在月色下被冲淡了许多。

    次日,曹操等拜别皇甫嵩,往济南国赴任去了。

    走出十数里,忽然听见后面有声音呼喊,曹信驻马询问,原来是皇甫嵩派来的使者,受命将一件包裹交给曹信。

    曹信有些疑惑,打发走使者,打开包裹一看,瞬间惊的汗毛立起,猛地将包裹死死捂在怀里,良久才恢复过来,眼神复杂的望着邺城的方向:“老师,弟子有愧。”

    说罢,下马朝邺城磕了三个头。

    曹操与夏侯惇诧异于曹信的举动,上前询问,曹信一言不发,只是将包裹打开一角。

    “这!”夏侯惇也很吃惊,里面赫然是一件女童穿的衣服和一些糕点。

    很明显,皇甫嵩知道张宁的事情。

    曹操苦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中郎将。”

    曹信低着头,神情低落:老师对自己倾囊相授,恩重如山,自己却瞒着老师,私自收留黄巾贼首的女儿,实在是有愧于老师的厚爱。

    夏侯惇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曹信,但他生性谨慎稳重,转头安排探马回头去查看有无邺城来的追兵。

    “嗯?慢着,元让,不用了。”曹操一直盯着包裹里的衣服和糕点,这时琢磨出滋味来,伸手拦住夏侯惇。

    转头看向曹信,露出一丝笑容:“文瑾且宽心,中郎将先前不说破此事,而选择此时才点明,便是不想与你为难。你看这衣服华美、糕点精致,想来中郎将之意便是赞同你保下宁儿之举。”

    “信,终究是有愧于老师……”曹信闻言,这才抬起头,长叹一声。

    曹操长笑一声:“哈哈哈……文瑾舍师徒之小孝而救宁儿,此大仁大勇也。中郎将亦知你为人,也未曾怪你。世间之事,终究是难以两全,何必瞻前顾后,踌躇不决?”

    夏侯惇闻言,心下感叹:孟德心胸开阔,性情豁达,文瑾终究是年轻,还有的学呢。

    曹信似是豁然开朗,点点头,收拾心情,将包裹送给马车里的张宁。

    “大哥哥,宁儿还是想跟你一起骑马。”张宁接过包裹,放在一旁,也不打开,只是怯生生地望着曹信道。

    曹信看着小女孩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下一软,张手示意。

    张宁欢呼一声,一下蹦到曹信怀里。

    曹信将她抱上马,宠溺地揉了揉张宁的脑袋,柔声道:“宁儿坐稳了。”

    张宁点头答应,望着曹信温柔的眼神,体会着大哥哥的怀抱给自己的温暖和安全感,心道:爹爹和二叔、三叔都去了,幸好还有大哥哥陪着我,宁儿一定也会永远陪着大哥哥的!

    不再多言,一行人打马直往济南国而去。

    不世枭雄与汉末麒麟的腾飞之路,再度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