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荒山野岭，深山老林。
夜色深沉，早已过了人们上床休息的时辰，赶了一下午路的潭捕头几乎能望到远处福临县的点点灯火，最多半个时辰，他就可以吃上人类做的热腾腾的夜宵，可以躺在温暖舒适的床铺上，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原本不应该有拦路虎的。
他要是人便罢了，问题就在它……真的是只虎。
吊睛白额的斑斓猛虎。
他不怕它，可是母马怕得紧，怕得要命，它抬起前提疯狂嘶鸣，调转马头向森林深处笔直冲去，等潭捕头好不容易安抚好受惊的马儿后，四下张望，发现自己与原道路偏离太远，对于他这个路痴加鼻子没什么用的家伙来说，完全等于是回到了起点。
于是，潭捕头在走过六次错误的道路后，终于在第二天的上午赶到了福临县。
夜宵，床铺，都泡汤了，毕竟他只请了三日的假期，在路边随便买了两个肉包垫肚子的同时，潭捕头也发誓，回程若还能碰到它，绝对要狠揍一顿。
福临县虽然也是个县城，但规模绝对在柳泊县之上，福临拥有整个国家排名第二数量的紫檀木，气候温度适宜，既没有柳泊那样漫长的冬季，也没有南方的湿润炎热，人民生活富足的同时大力开发畜牧业，这也是为什么潭郢要牵着母马来这里的原因。
啃完包子的潭捕头此刻已经站在福临县最大的农庄草场上，母马在他身边正悠闲地甩着尾巴，农庄主是个矮小敦实的老头，个子几乎只到潭郢胸口，走起路来跟个球儿在滚似的，现在他正在母马身边“滚来滚去”检查它的眼睛、鬃毛和马蹄，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停下来，不断在手中一本小簿子上记录着什么。
“你说它几岁了？”老头问道，连头也没抬。
“三岁……大概。”
“确切地说是三岁零八个月，嗯，是到配种的时候了。”老头儿一挥手，指向不远处草场上正散步的几匹马，“那边的都是公马，你可以先放它过去，等明天再来就行。”
潭郢点点头，其牵着母马慢慢走过去，等到距离公马们近一些之后才松开了母马的缰绳和鞍座，轻轻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去吧。”
母马似乎依旧没什么反应，对前方几匹健壮的公马毫无兴趣，依旧站在男人身边低头寻找嫩草叶，潭郢歪了歪脑袋，又拍了它一下，依旧没反应。
正当潭郢纳闷的时候，远处的其中一匹公马似乎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迈开碎布向着他们小跑而来，这匹马确实品种优良，体格高大健壮，红棕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鬃毛蓬松柔顺。
潭郢挑眉：是匹好马。
于是潭捕头一边庆幸这次小小的外出不仅进展顺利，而且接下来的一天他还可以在福临县到处逛逛游玩一番，一边悄悄退开，给马儿们留出单独的空间。
然而没等他想好接下来去哪，就听身后一阵惊慌的嘶鸣声，农庄主顾不得他的本子和毛笔，大叫着向这边飞扑而来，潭郢也惊讶地转过身，就见刚刚还精神抖擞信心百倍的红棕色公马狼狈而逃，尾巴上的毛都被咬下来一撮，而自家县衙的那匹直立而起，抬起前蹄威胁性地甩动着，气得鬃毛都炸开了，在草场上发了狂似的奔跑，对所有想要靠近自己的公马全部赏了一脚。
潭郢急忙跑去安慰发飙的母马，困惑地看向农庄主，老头儿为爱马尾巴被咬秃一块心痛不已。
“快带你的马走，我从没见过脾气这么暴躁的母马！我的心肝宝贝，吓坏了吓坏了！”老头儿低声安慰着马儿，尽管他拼尽全力才能够到马头。
“可是它为何会突然狂躁？”
“我哪知道，没看上我家马也不用上嘴啊！”老头拼命对潭郢摆手，“赶紧走赶紧走，我家草场可容不下这暴躁姑娘。”
潭郢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看来给母马寻找合适的郎君还任重而道远啊。
……
“小鼠？什么小鼠？”这边，柳泊县衙后院小门外，于闲歪着脑袋看这少年道士。
“是我养的白鼠，这么小一只。”少年用手比划了个弧度解释，“就是那日它跳到大人您的桌子上，我还险些误会您二位。”
“哦，想起来了。”当时那只老鼠冲着自己和潭郢吱吱叫个不停，胆色倒是的确令妖刮目相看，“原来如此，你来找我是为了寻它？”
“嗯！”
怪不得不敢上堂，堂堂县令大人帮人找一只老鼠成何体统？虽然他们也帮忙寻找过各种鸡鸭猫狗，但是老鼠实在有点超出底线了。
“这个，老鼠啊。”
“嗯！”
等等，这种纯真又期待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不要用那种眼神盯着人家好不好，你自己冷静地想一想，别说是县衙了，就算是普通人，谁会帮你找一只还没手掌大的老鼠啊？何况我和你没有很熟啊！
于大人表面冷静，内心慌得一批。
曾经，潭郢跟小花交流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每次拜托他的事，他大部分都会答应？”
女孩得意洋洋，小声跟潭郢分享心得：“那条咸鱼啊，吃软不吃硬，耳根子还软，一般跟在他身边磨一磨，撒撒娇，关键是要有臭不要脸和锲而不舍的毅力。”
“大人，自从师父走后，小鼠和我便相依为命，我拿它当家人一样对待，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它，我已经找了一天一夜，却半点消息都没有，刚来贵宝地人生地不熟，思来想去就只有来找您了。”少年的瞳仁异常漆黑明亮，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于闲感觉在这么下去自己都要被盯出洞来了。
“大人，求求您了！”
“我……好好好，你先别激动，我倒是可以帮你。”
“真的？！谢谢大人！”
“先别急着谢，我可不保证一定能找到，毕竟老鼠那么小。”于闲感觉自己的底线似乎又被刷新了，“行了，先进来，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于闲叹口气，眼下新的问题就是如何劝服那只猫了。
夕阳西下，夜色渐渐笼罩小镇，厨房里。
“让我帮忙找只老鼠？！姑奶奶这辈子还没见哪知老鼠有这么大面子过！”
“嘘嘘嘘！你小点声，先听我说。”早就料到小花的反应，于闲并不惊讶，他侧耳细听隔壁房的动静，还好，有细微的水流声，那小道士听了他的话在乖乖洗脸中，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当初我和老潭见过他的老鼠，能闻到妖气的老鼠绝不普通，想来定是他的师父用特别的饲料圈养的，开了灵智，不可多得哦。”
白衣青年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目光中透着丝戏谑和狡黠，女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可以给我玩玩？”
“当然，一切好商量。”
对猫咪来说，灵鼠确实有着不可小觑的吸引力，甚至有很多猫族都会圈养一两只来把玩，在猫妖界相当抢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哦对了，还有……”
“不太好吧，虽说是灵鼠，但吃了还是有点可惜，更何况那是人家的，没了的话总得有个说法。”
女孩眨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谁说我要吃它了？”
“啊，不是么？那是我想多了。”于闲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笑眯眯，“还有什么啊？”
小花翻了个白眼：“我是想说，找只老鼠而已，吃了饭再去也不迟。”说说完一甩围裙，花布在空中转了个圈飘落到木门上，“做好的饭菜不能立刻吃就是不可原谅。”
当晚小花做的晚饭并不多，由于潭捕头“出差”在外，便只随便炒了几样小菜，用的全是简单省事的食材，辣椒炒腊肉，韭菜鸡蛋和一碗蛋花虾米汤，可因为多出来某人，晚饭结束后碗盘显得格外干净。
于县令双手交叠置于桌上，盯着少年直摇头：饿鬼投胎啊。
“嗯，好吃，太好吃了！”小道士把碗里剩下的几粒米全都扒拉干净，仰头灌下最后一口汤，才心满意足地长出口气，“姐姐的手艺简直比饭馆里的厨子还要好！”
小花果然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连带着对那身道袍也没之前那么反感了：“好吃吧，这还不是我的拿手菜呢，我要是拿出真本事，绝对叫那些酒楼大厨自惭形秽！”
看了眼某只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猫，于闲用帕子擦擦嘴，一指大门：“立刻出发。”
入夜，两人跟着小道士七拐八拐来到县郊的一座没什么人烟的山头，空气有些闷热，临近傍晚的时候天空就不断有云层聚集，到了晚上，山林中的湿气也越来越重了。
山林间崎岖的小路上，于闲晃着扇子，颇为舒适地深呼吸，慢悠悠开口：“春天的第一场雨啊。”
走在旁边的小花一惊：“什么？马上要下雨了吗！”
“怎么，衣服没收？”
“没带伞啊！”女孩沮丧地望天，淋雨什么的最难受了，“喂，小白菜，还有多远啊？”
走在前面正低头寻着什么的小道士回过头，略带怨念道：“都说了我叫清财，不是青菜更不是白菜……”随后指向不远处的山崖，“快到了，就是那里。”
刚才在路上，小花好奇他是怎么把老鼠弄丢的，这才知道是在采药途中发生的。
事实上作为道士，获得银子的途径实在有限，不外乎百姓捐的香火钱，或者外出为人家做场法事，而对于他和师父这种没什么名气的道士来说，一年也接收不到几次邀请，迫不得已只得另想他法，道家书卷中有不少关于医术的记载，道士本身也能算上半个郎中，于是渐渐的，采药和卖药成了他们的副业，在柳泊的前几日，清财也是靠着上山采药换钱维持生计的。
听完以后小花咂咂嘴：“真可怜，干脆别做道士了吧，看看你，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那怎么行，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师父将我捡回去抚养长大，我懂事之后便立誓成为师父那样的道士，降妖除魔，这辈子也不会变的。”
于闲不禁点头：是个死心眼儿。
又走了不多时，三人便来到山崖边上，清财指着崖下道：“那日我见那块岩石后有一株桔梗，就想着采下来卖钱，当时装小鼠的布袋还在的，之后我又看到另外几株，便耽搁了不少时候，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回城，也就是那时才发现小鼠不见了。”
小花走过去蹲下，伸着脖子望下去，在她背后还在喋喋不休自责的小道士压根不会发现，黑夜中，女孩金色的猫瞳分外明亮。
在小花的视角下，这里虽说是山崖，实际上山壁坡度并不大，距离崖底的高度也不高，普通的老鼠可能不好找，灵鼠就容易多了，寻找它们对猫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果然，小花眯起猫眼，就见岩石侧面有星星点点灵力的痕迹，下方是一连串灵力光点，一直延伸到山崖下，看来小东西不是摔下去的，而是滚下去的，以老鼠的体重来计算，命肯定是保住了。
想象着胖乎乎的小白鼠在布袋里骨碌碌滚来滚去的场景，猫咪默默在心里捏起小爪子：真香……不是，真可爱啊。
收起口水，小花站起来道：“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从这里滚下去了。”
“啊？那，小鼠不会受伤吧？”小道士心急如焚地朝下张望。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小花一招手，清财立刻跟上去，“到了山崖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好，那现在就下去。”清财边走边不忘念叨，“原来姐姐真的如此擅长追踪之术，而且饭也做的超级棒，人还这么好，日后谁娶了姐姐便是他天大的福气啊。”
于闲望天：这孩子真好糊弄。
一个时辰前……
“你小花姐姐家里是猎户出身，她从小习得追踪本领，有她在一定能找到你的小鼠的。”
小花眯眼瞧他，于闲耸耸肩，猫本来就是捕猎能手，他也没说错嘛。
于是现在在清财心目中，小花的地位正在飞速上升。
夜色深沉，早已过了人们上床休息的时辰，赶了一下午路的潭捕头几乎能望到远处福临县的点点灯火，最多半个时辰，他就可以吃上人类做的热腾腾的夜宵，可以躺在温暖舒适的床铺上，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原本不应该有拦路虎的。
他要是人便罢了，问题就在它……真的是只虎。
吊睛白额的斑斓猛虎。
他不怕它，可是母马怕得紧，怕得要命，它抬起前提疯狂嘶鸣，调转马头向森林深处笔直冲去，等潭捕头好不容易安抚好受惊的马儿后，四下张望，发现自己与原道路偏离太远，对于他这个路痴加鼻子没什么用的家伙来说，完全等于是回到了起点。
于是，潭捕头在走过六次错误的道路后，终于在第二天的上午赶到了福临县。
夜宵，床铺，都泡汤了，毕竟他只请了三日的假期，在路边随便买了两个肉包垫肚子的同时，潭捕头也发誓，回程若还能碰到它，绝对要狠揍一顿。
福临县虽然也是个县城，但规模绝对在柳泊县之上，福临拥有整个国家排名第二数量的紫檀木，气候温度适宜，既没有柳泊那样漫长的冬季，也没有南方的湿润炎热，人民生活富足的同时大力开发畜牧业，这也是为什么潭郢要牵着母马来这里的原因。
啃完包子的潭捕头此刻已经站在福临县最大的农庄草场上，母马在他身边正悠闲地甩着尾巴，农庄主是个矮小敦实的老头，个子几乎只到潭郢胸口，走起路来跟个球儿在滚似的，现在他正在母马身边“滚来滚去”检查它的眼睛、鬃毛和马蹄，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停下来，不断在手中一本小簿子上记录着什么。
“你说它几岁了？”老头问道，连头也没抬。
“三岁……大概。”
“确切地说是三岁零八个月，嗯，是到配种的时候了。”老头儿一挥手，指向不远处草场上正散步的几匹马，“那边的都是公马，你可以先放它过去，等明天再来就行。”
潭郢点点头，其牵着母马慢慢走过去，等到距离公马们近一些之后才松开了母马的缰绳和鞍座，轻轻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去吧。”
母马似乎依旧没什么反应，对前方几匹健壮的公马毫无兴趣，依旧站在男人身边低头寻找嫩草叶，潭郢歪了歪脑袋，又拍了它一下，依旧没反应。
正当潭郢纳闷的时候，远处的其中一匹公马似乎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迈开碎布向着他们小跑而来，这匹马确实品种优良，体格高大健壮，红棕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鬃毛蓬松柔顺。
潭郢挑眉：是匹好马。
于是潭捕头一边庆幸这次小小的外出不仅进展顺利，而且接下来的一天他还可以在福临县到处逛逛游玩一番，一边悄悄退开，给马儿们留出单独的空间。
然而没等他想好接下来去哪，就听身后一阵惊慌的嘶鸣声，农庄主顾不得他的本子和毛笔，大叫着向这边飞扑而来，潭郢也惊讶地转过身，就见刚刚还精神抖擞信心百倍的红棕色公马狼狈而逃，尾巴上的毛都被咬下来一撮，而自家县衙的那匹直立而起，抬起前蹄威胁性地甩动着，气得鬃毛都炸开了，在草场上发了狂似的奔跑，对所有想要靠近自己的公马全部赏了一脚。
潭郢急忙跑去安慰发飙的母马，困惑地看向农庄主，老头儿为爱马尾巴被咬秃一块心痛不已。
“快带你的马走，我从没见过脾气这么暴躁的母马！我的心肝宝贝，吓坏了吓坏了！”老头儿低声安慰着马儿，尽管他拼尽全力才能够到马头。
“可是它为何会突然狂躁？”
“我哪知道，没看上我家马也不用上嘴啊！”老头拼命对潭郢摆手，“赶紧走赶紧走，我家草场可容不下这暴躁姑娘。”
潭郢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看来给母马寻找合适的郎君还任重而道远啊。
……
“小鼠？什么小鼠？”这边，柳泊县衙后院小门外，于闲歪着脑袋看这少年道士。
“是我养的白鼠，这么小一只。”少年用手比划了个弧度解释，“就是那日它跳到大人您的桌子上，我还险些误会您二位。”
“哦，想起来了。”当时那只老鼠冲着自己和潭郢吱吱叫个不停，胆色倒是的确令妖刮目相看，“原来如此，你来找我是为了寻它？”
“嗯！”
怪不得不敢上堂，堂堂县令大人帮人找一只老鼠成何体统？虽然他们也帮忙寻找过各种鸡鸭猫狗，但是老鼠实在有点超出底线了。
“这个，老鼠啊。”
“嗯！”
等等，这种纯真又期待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不要用那种眼神盯着人家好不好，你自己冷静地想一想，别说是县衙了，就算是普通人，谁会帮你找一只还没手掌大的老鼠啊？何况我和你没有很熟啊！
于大人表面冷静，内心慌得一批。
曾经，潭郢跟小花交流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每次拜托他的事，他大部分都会答应？”
女孩得意洋洋，小声跟潭郢分享心得：“那条咸鱼啊，吃软不吃硬，耳根子还软，一般跟在他身边磨一磨，撒撒娇，关键是要有臭不要脸和锲而不舍的毅力。”
“大人，自从师父走后，小鼠和我便相依为命，我拿它当家人一样对待，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它，我已经找了一天一夜，却半点消息都没有，刚来贵宝地人生地不熟，思来想去就只有来找您了。”少年的瞳仁异常漆黑明亮，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于闲感觉在这么下去自己都要被盯出洞来了。
“大人，求求您了！”
“我……好好好，你先别激动，我倒是可以帮你。”
“真的？！谢谢大人！”
“先别急着谢，我可不保证一定能找到，毕竟老鼠那么小。”于闲感觉自己的底线似乎又被刷新了，“行了，先进来，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于闲叹口气，眼下新的问题就是如何劝服那只猫了。
夕阳西下，夜色渐渐笼罩小镇，厨房里。
“让我帮忙找只老鼠？！姑奶奶这辈子还没见哪知老鼠有这么大面子过！”
“嘘嘘嘘！你小点声，先听我说。”早就料到小花的反应，于闲并不惊讶，他侧耳细听隔壁房的动静，还好，有细微的水流声，那小道士听了他的话在乖乖洗脸中，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当初我和老潭见过他的老鼠，能闻到妖气的老鼠绝不普通，想来定是他的师父用特别的饲料圈养的，开了灵智，不可多得哦。”
白衣青年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目光中透着丝戏谑和狡黠，女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可以给我玩玩？”
“当然，一切好商量。”
对猫咪来说，灵鼠确实有着不可小觑的吸引力，甚至有很多猫族都会圈养一两只来把玩，在猫妖界相当抢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哦对了，还有……”
“不太好吧，虽说是灵鼠，但吃了还是有点可惜，更何况那是人家的，没了的话总得有个说法。”
女孩眨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谁说我要吃它了？”
“啊，不是么？那是我想多了。”于闲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笑眯眯，“还有什么啊？”
小花翻了个白眼：“我是想说，找只老鼠而已，吃了饭再去也不迟。”说说完一甩围裙，花布在空中转了个圈飘落到木门上，“做好的饭菜不能立刻吃就是不可原谅。”
当晚小花做的晚饭并不多，由于潭捕头“出差”在外，便只随便炒了几样小菜，用的全是简单省事的食材，辣椒炒腊肉，韭菜鸡蛋和一碗蛋花虾米汤，可因为多出来某人，晚饭结束后碗盘显得格外干净。
于县令双手交叠置于桌上，盯着少年直摇头：饿鬼投胎啊。
“嗯，好吃，太好吃了！”小道士把碗里剩下的几粒米全都扒拉干净，仰头灌下最后一口汤，才心满意足地长出口气，“姐姐的手艺简直比饭馆里的厨子还要好！”
小花果然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连带着对那身道袍也没之前那么反感了：“好吃吧，这还不是我的拿手菜呢，我要是拿出真本事，绝对叫那些酒楼大厨自惭形秽！”
看了眼某只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猫，于闲用帕子擦擦嘴，一指大门：“立刻出发。”
入夜，两人跟着小道士七拐八拐来到县郊的一座没什么人烟的山头，空气有些闷热，临近傍晚的时候天空就不断有云层聚集，到了晚上，山林中的湿气也越来越重了。
山林间崎岖的小路上，于闲晃着扇子，颇为舒适地深呼吸，慢悠悠开口：“春天的第一场雨啊。”
走在旁边的小花一惊：“什么？马上要下雨了吗！”
“怎么，衣服没收？”
“没带伞啊！”女孩沮丧地望天，淋雨什么的最难受了，“喂，小白菜，还有多远啊？”
走在前面正低头寻着什么的小道士回过头，略带怨念道：“都说了我叫清财，不是青菜更不是白菜……”随后指向不远处的山崖，“快到了，就是那里。”
刚才在路上，小花好奇他是怎么把老鼠弄丢的，这才知道是在采药途中发生的。
事实上作为道士，获得银子的途径实在有限，不外乎百姓捐的香火钱，或者外出为人家做场法事，而对于他和师父这种没什么名气的道士来说，一年也接收不到几次邀请，迫不得已只得另想他法，道家书卷中有不少关于医术的记载，道士本身也能算上半个郎中，于是渐渐的，采药和卖药成了他们的副业，在柳泊的前几日，清财也是靠着上山采药换钱维持生计的。
听完以后小花咂咂嘴：“真可怜，干脆别做道士了吧，看看你，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那怎么行，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师父将我捡回去抚养长大，我懂事之后便立誓成为师父那样的道士，降妖除魔，这辈子也不会变的。”
于闲不禁点头：是个死心眼儿。
又走了不多时，三人便来到山崖边上，清财指着崖下道：“那日我见那块岩石后有一株桔梗，就想着采下来卖钱，当时装小鼠的布袋还在的，之后我又看到另外几株，便耽搁了不少时候，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回城，也就是那时才发现小鼠不见了。”
小花走过去蹲下，伸着脖子望下去，在她背后还在喋喋不休自责的小道士压根不会发现，黑夜中，女孩金色的猫瞳分外明亮。
在小花的视角下，这里虽说是山崖，实际上山壁坡度并不大，距离崖底的高度也不高，普通的老鼠可能不好找，灵鼠就容易多了，寻找它们对猫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果然，小花眯起猫眼，就见岩石侧面有星星点点灵力的痕迹，下方是一连串灵力光点，一直延伸到山崖下，看来小东西不是摔下去的，而是滚下去的，以老鼠的体重来计算，命肯定是保住了。
想象着胖乎乎的小白鼠在布袋里骨碌碌滚来滚去的场景，猫咪默默在心里捏起小爪子：真香……不是，真可爱啊。
收起口水，小花站起来道：“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从这里滚下去了。”
“啊？那，小鼠不会受伤吧？”小道士心急如焚地朝下张望。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小花一招手，清财立刻跟上去，“到了山崖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好，那现在就下去。”清财边走边不忘念叨，“原来姐姐真的如此擅长追踪之术，而且饭也做的超级棒，人还这么好，日后谁娶了姐姐便是他天大的福气啊。”
于闲望天：这孩子真好糊弄。
一个时辰前……
“你小花姐姐家里是猎户出身，她从小习得追踪本领，有她在一定能找到你的小鼠的。”
小花眯眼瞧他，于闲耸耸肩，猫本来就是捕猎能手，他也没说错嘛。
于是现在在清财心目中，小花的地位正在飞速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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