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狂风逐渐消失，帷幔缓缓垂落，满地乱滚的水果也停了下来，受到些许惊吓的村民们互相搀扶着直起身，全部看向灵堂中央疯了一般的灵威道士。
“你们这帮笨蛋，他们是妖，你们都被骗了，被骗了！”道士跳着脚指向于闲等人，“他们都是妖怪！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尾巴，她有尾巴！”
从台阶下村民的视角来看，从云山来的三位仙人连发丝都未乱，依旧沉静地站在那里将神女护在中间，仿佛三朵出尘不染的雪莲，面对灵威出言不逊的叫嚣表现得十分平和，一丝怒容也无。
“这道士被揭穿把戏怕是恼羞成怒，疯癫了吧？”
“你看那三位仙长都懒得反驳，果然是修仙之人，就是大度。”
“我呸！什么仙人，他们是妖啊你们这帮愚蠢无知的家伙！”喊叫了许久无果之后，灵威把目标又换成了旋涡中心的长夏，“姑娘，他们是妖，你要相信我，你跟他们走了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们会把你生吞活剥了的！跟我走，我可以救你！”
长夏没敢吭声，只是紧紧拽住小花的衣袖。潭郢伸手挡在两个女孩身前，脸上戏谑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休要对神女无礼！”
“大胆妖孽！”灵威一挥长袍袖子，手指因为愤怒微微颤抖，他指着几人瞪大了双眼，“你不信是吧，你们都不信？好，我就让他们现出原形来给大家看看！”说罢，道士掌中突然出现一面圆盘大小的铜镜，铜镜边框刻着繁复的花纹，只是花色有些斑驳，看得出年代久远，镜面却依旧光滑如初，明净透亮。
在铜镜出现的那一刻，于闲、潭郢和小花同时微微皱起眉头，很久未有的警惕之心苏醒过来，这铜镜散发着纯净的力量，和当初在驴肉馆里小清财掏出的镜子简直不在一个层次。
“看我照妖镜！”
几乎在道士吼出声的同一时间，潭郢和小花护着长夏背转到于闲身后，依次排开，留下于大人毫无防备暴露在悬停在半空中、散发着柔和光亮的铜镜之下。
“啊……真是有义气啊。”
“在我照妖镜下无所遁形了吧，妖孽！”灵威发出得逞的狂妄笑声，面向一众莫名其妙的村民道，“这就是他们的真实面目，什么云山弟子，什么神女，都是他们编造出来的！”
铜镜中射下一道暖黄色的光束，倾洒在青年洁白的衣襟上，他琥珀色的眸子在光亮下也减淡了几分。
“……他在说什么呢？我咋没看出啥区别呢？”
“该不会真疯了吧？”
“我看出区别了，那就是镜中的仙长更好看了~”
觉察出不对劲的灵威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他抬起头看向悬停在房梁下方的铜镜，咒语没错，方法没错，可……镜中映照出的还是那人一袭白衣啊。
灵威呆愣当场，他不明白，自己刚刚明明亲眼看见几人身上妖化的模样，照妖镜绝不会出错，那，难道是他偷的不对？不可能啊，这照妖镜是他从太虚观里带出来的，绝对不是赝品。
此时于闲淡然地看着茫然又震惊的老道士，缓缓开口，语气略带悲悯：“世人易被嫉妒、欲望冲昏头脑，道友又何必如此呢？”事实上三人心中同时松了口气，眼前的照妖镜是不假，可其上的法力还不够高，或许潭郢和小花会在映照下露出破绽，但要照出那条“咸鱼”，持有者恐怕还需费些功夫才行。
“这都是假的，是他们搞的幻术！那丫头也不是神女，你们都被骗了！”可无论灵威如何声嘶力竭解释、叫喊都已无济于事，他的威力在浣纱村村民这里已经消失殆尽，“李老爷，李夫人，你们的儿子还未成婚，死不瞑目，他还在九泉之下受苦！”
“你才是骗子，我的儿子都说了他不同意这门亲事，差点酿下大错，要是地府的大人将错归咎于他可怎么办！”李老夫人眼眶通红，质问面前的灵威道士。
老村长也插话道：“就是，不能仗着我们不懂道术就胡乱欺瞒啊，万一到时候鬼神降罪，你走了我们村该如何是好？”
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堪比翻书吧，小花想着。随后场面逐渐陷入混乱，灵威以一敌十舌战浣纱村村民，积怨已久的村民们彻底失去对道士的信任，什么吃他半个月的鸡不给钱，什么占用他家地摆祭台导致几亩地被烧光，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统统倒了出来。
双方越说越气，谁也说服不了谁，一阵喧闹过后，最终事件以灵威被赶出浣纱村为结果平息，不过当然了，于闲他们几个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他，在灵威被狼狈地赶走之后，几人名正言顺带走了“神女”长夏，村民自然千恩万谢，一路将他们送到了村口。
“那家伙跑哪去了？”小花刚出村口不远就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背脊。
“那边。”潭郢伸手指向一片灌木丛生的小路，和于闲二人追了上去，而小花则护送长夏行走在回柳泊的路上。
“他们……要去干什么？”长夏还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浓妆艳抹，倒是给平日里总是面色苍白的她添了几分气色。
见长夏有些不安，小花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冤有头债有主，那个老道不行善积德，还妄想修炼邪门功法，自然不能让他再出去害人。”
“啊，那，于大人他们不会……”
不等长夏说完，小花及时打断了她危险的想法：“哎呀你想多啦，我哥可是县令和捕头啊，法令背得滚瓜烂熟，放心放心，折腾这么久我都累了，赶紧回家睡觉，苏大娘见到你回去肯定很高兴哒！”
离开浣纱村不远就是通往临县的林郊，于闲和潭郢在一小块空地前追上了惊慌奔逃的灵威道士。
“你们还来干什么？哈我知道了，你们要来灭口，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真实身份，妖孽，露出真面目了吧？”灵威咬牙切齿，道法功亏一篑，连好不容易在村子里建立起的名望也都给毁了，他现在恨自己不是妖，不然非咬下他们几块肉来不可。
“哎，别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杀人犯法的。”于闲悠哉悠哉道，“只是来确定一下，你是不是还留着后招。”
“什么意思，你们……”灵威的话仿佛被卡在了咽喉里，他就那么直愣愣看着眼前两人，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潭郢不知何时闪到了道士身后，一记掌刀，干脆利落。
“啧，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回事？”
“看他不顺眼。”
“你啊，还有小花，你俩要是没遇到我肯定早被捉妖的收走了，几百岁的妖了还这么冲动。”于闲说归说，表情却看不出丝毫埋怨的样子，语气也完全没有诚意，他甩了甩袖摆，抖落一路走来沾上的露珠，来到人事不知的灵威身边，半蹲下身，伸手在道士衣襟内翻来找去。
许久，于闲从道士衣兜里掏出几本书，一包钱袋，几个果仁和好几把瓜子花生。
“都在人家村里住那么久了，怎么还顺手拿吃的呢，这人得寒酸成什么样啊？”直到再也掏不出别的物品来，于闲才皱眉感叹，“这道士到底是哪来的啊，还算有点真本事，怎么就混成这样呢。”
蹲坐在另一边的潭郢没有回答，而是捡起地上那几本书翻了几页，随后有些惊讶地把其中一本举到于闲眼前：“这是太虚观的书。”
果然，于闲定睛一看，书页上印着太虚两个字的章，看上去年代久远，但依然清晰。
“太虚观啊……”于县令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于是第二天一早，坐落于五行山的太虚观门口，准备清扫道观大门前落叶的小道童刚打开前门就被吓了一跳，一个穿着黄黑色道袍的老道士被五花大绑扔在台阶上，身边还放着几本书，吓得道童赶紧跑进门内叫了师兄过来查看。
几个稍微年长一些的道士跟着跑出门来，其中一人惊讶道：“这不是灵威师叔吗？”
“灵威？那个被我们太虚除名的家伙？”
“对啊，当初他为躲避惩罚连夜逃走，还顺走了藏书阁好几本书呢。”
“哎没错，就是他，不过他怎么又回来了？”
“谁知道，快去报告师父。”
……
当柳泊县最后一片落叶被风卷下树梢，秋季已经进入尾声，事实上在刚进入秋天时，这个位于大陆北端的小镇就做好了迎接漫长冬天的准备，气温急转直下，寒风在这片平坦的土地上毫无阻挡地肆虐。
柳泊县衙，上午。
刚吃过早饭的小花披着厚重的毛毯，不情不愿地跳下温暖的床铺，来到院门口开门，这几日冷得突然，还下了几场冰冷的雨雪，连向来喜欢睡懒觉的猫咪都不得不大清早就起床，只为了喝碗热腾腾的南瓜粥，驱散寒冷。
“谁啊？”小花打开门，门外站着长夏。
长夏自从经过冥婚事件后回到柳泊修养了一段时间，随后正式成为苏大娘馄饨铺的一员，苏大娘甚至把馄饨铺的一半生意都交给她打理，还教了她如何调制馅料和独家秘方，在听说长夏的遭遇后简直将女孩当做了亲生闺女般疼爱。
两个月过去，长夏的身子不再像以前虚弱，精神也好了起来，时不时会来县衙找小花串门，人都开朗了许多。
“呀，怎么冷你怎么还过来？快进屋。”赶紧将女孩让进屋内，整个县衙只有小花的房间早早就燃起了暖炉，暖呼呼的，还夹杂着自己做的酒酿丸子的清甜香气。
“怎么，是来找老哥的吗~”猫咪狡黠得眨着眼睛，语气带着明显的戏谑和笑意，“他最近都没去馄饨铺吗？别担心，可能是俸禄花得差不多了，在省钱呢。”
“少来取笑我。”女孩少见地嗔笑道，“我是来给你送样东西的。”长夏坐到床边的梳妆台前，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双绣工精巧的鞋子，鞋里还絮上了棉花，看着就十分暖和，“记得前阵子你说喜欢我自己做的绣鞋，马上就入冬了，便也给你做了一双，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哇！合适，怎么能不合适！”女孩扔掉毯子，迫不及待换上新鞋，原地转了几圈，笑眯眯，“大小正合适，你可太厉害了长夏！”哎，老哥要是能娶到这么好的女孩子就好了，可惜人妖殊途……
长夏掩嘴轻笑：“你喜欢就好。”
“可是就为了这双鞋，你大老远从铺子赶过来啊？天气这么冷冻病了怎么办，等我老哥下午从城外回来的时候让他捎过来就好了啊。”
“我没那么娇弱啦，自从于大人给我这串手链后，就再也没遇到那些可怕的东西，身体也越来越好了。”长夏认真道，女孩手腕上正系着一条红色丝线捆绑成的手环，丝线中还穿插着几枚青绿色的小鳞片，散发着清澈柔和的光亮。
“真的？那太好了，他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
长夏点点头：“对了，怎么不见两位大人的身影？你刚才说他们下午从城外回来，是出去办事了？”
“别提了，提到这个就来气。”小花翻了个白眼，“那条咸鱼最近沉迷木工，整天看各种木工书籍，还去人家木匠店学习，要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船呢。”
长夏惊讶道：“造船？”
“那咸鱼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之前还学人家抚琴，可是没学几个月就放弃了，总共就学会了一首曲子，那段时间天天弹，听得我和老哥耳朵都出茧子了。”小花抱怨道，“这回不晓得从哪里看到人家的木船了，痴迷得紧，整天除了吃饭睡觉打理公务，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造船。”
“不过刚开始学木工就能造船，于大人也很了不起的。”
小花撇撇嘴，披上毯子：“你真是善良呢。不说他们了，既然过来了就尝尝我新做的酒酿丸子，天气冷的时候最适合吃了，美容养颜还补气血……”
“你们这帮笨蛋，他们是妖，你们都被骗了，被骗了！”道士跳着脚指向于闲等人，“他们都是妖怪！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尾巴，她有尾巴！”
从台阶下村民的视角来看，从云山来的三位仙人连发丝都未乱，依旧沉静地站在那里将神女护在中间，仿佛三朵出尘不染的雪莲，面对灵威出言不逊的叫嚣表现得十分平和，一丝怒容也无。
“这道士被揭穿把戏怕是恼羞成怒，疯癫了吧？”
“你看那三位仙长都懒得反驳，果然是修仙之人，就是大度。”
“我呸！什么仙人，他们是妖啊你们这帮愚蠢无知的家伙！”喊叫了许久无果之后，灵威把目标又换成了旋涡中心的长夏，“姑娘，他们是妖，你要相信我，你跟他们走了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们会把你生吞活剥了的！跟我走，我可以救你！”
长夏没敢吭声，只是紧紧拽住小花的衣袖。潭郢伸手挡在两个女孩身前，脸上戏谑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休要对神女无礼！”
“大胆妖孽！”灵威一挥长袍袖子，手指因为愤怒微微颤抖，他指着几人瞪大了双眼，“你不信是吧，你们都不信？好，我就让他们现出原形来给大家看看！”说罢，道士掌中突然出现一面圆盘大小的铜镜，铜镜边框刻着繁复的花纹，只是花色有些斑驳，看得出年代久远，镜面却依旧光滑如初，明净透亮。
在铜镜出现的那一刻，于闲、潭郢和小花同时微微皱起眉头，很久未有的警惕之心苏醒过来，这铜镜散发着纯净的力量，和当初在驴肉馆里小清财掏出的镜子简直不在一个层次。
“看我照妖镜！”
几乎在道士吼出声的同一时间，潭郢和小花护着长夏背转到于闲身后，依次排开，留下于大人毫无防备暴露在悬停在半空中、散发着柔和光亮的铜镜之下。
“啊……真是有义气啊。”
“在我照妖镜下无所遁形了吧，妖孽！”灵威发出得逞的狂妄笑声，面向一众莫名其妙的村民道，“这就是他们的真实面目，什么云山弟子，什么神女，都是他们编造出来的！”
铜镜中射下一道暖黄色的光束，倾洒在青年洁白的衣襟上，他琥珀色的眸子在光亮下也减淡了几分。
“……他在说什么呢？我咋没看出啥区别呢？”
“该不会真疯了吧？”
“我看出区别了，那就是镜中的仙长更好看了~”
觉察出不对劲的灵威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他抬起头看向悬停在房梁下方的铜镜，咒语没错，方法没错，可……镜中映照出的还是那人一袭白衣啊。
灵威呆愣当场，他不明白，自己刚刚明明亲眼看见几人身上妖化的模样，照妖镜绝不会出错，那，难道是他偷的不对？不可能啊，这照妖镜是他从太虚观里带出来的，绝对不是赝品。
此时于闲淡然地看着茫然又震惊的老道士，缓缓开口，语气略带悲悯：“世人易被嫉妒、欲望冲昏头脑，道友又何必如此呢？”事实上三人心中同时松了口气，眼前的照妖镜是不假，可其上的法力还不够高，或许潭郢和小花会在映照下露出破绽，但要照出那条“咸鱼”，持有者恐怕还需费些功夫才行。
“这都是假的，是他们搞的幻术！那丫头也不是神女，你们都被骗了！”可无论灵威如何声嘶力竭解释、叫喊都已无济于事，他的威力在浣纱村村民这里已经消失殆尽，“李老爷，李夫人，你们的儿子还未成婚，死不瞑目，他还在九泉之下受苦！”
“你才是骗子，我的儿子都说了他不同意这门亲事，差点酿下大错，要是地府的大人将错归咎于他可怎么办！”李老夫人眼眶通红，质问面前的灵威道士。
老村长也插话道：“就是，不能仗着我们不懂道术就胡乱欺瞒啊，万一到时候鬼神降罪，你走了我们村该如何是好？”
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堪比翻书吧，小花想着。随后场面逐渐陷入混乱，灵威以一敌十舌战浣纱村村民，积怨已久的村民们彻底失去对道士的信任，什么吃他半个月的鸡不给钱，什么占用他家地摆祭台导致几亩地被烧光，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统统倒了出来。
双方越说越气，谁也说服不了谁，一阵喧闹过后，最终事件以灵威被赶出浣纱村为结果平息，不过当然了，于闲他们几个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他，在灵威被狼狈地赶走之后，几人名正言顺带走了“神女”长夏，村民自然千恩万谢，一路将他们送到了村口。
“那家伙跑哪去了？”小花刚出村口不远就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背脊。
“那边。”潭郢伸手指向一片灌木丛生的小路，和于闲二人追了上去，而小花则护送长夏行走在回柳泊的路上。
“他们……要去干什么？”长夏还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浓妆艳抹，倒是给平日里总是面色苍白的她添了几分气色。
见长夏有些不安，小花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冤有头债有主，那个老道不行善积德，还妄想修炼邪门功法，自然不能让他再出去害人。”
“啊，那，于大人他们不会……”
不等长夏说完，小花及时打断了她危险的想法：“哎呀你想多啦，我哥可是县令和捕头啊，法令背得滚瓜烂熟，放心放心，折腾这么久我都累了，赶紧回家睡觉，苏大娘见到你回去肯定很高兴哒！”
离开浣纱村不远就是通往临县的林郊，于闲和潭郢在一小块空地前追上了惊慌奔逃的灵威道士。
“你们还来干什么？哈我知道了，你们要来灭口，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真实身份，妖孽，露出真面目了吧？”灵威咬牙切齿，道法功亏一篑，连好不容易在村子里建立起的名望也都给毁了，他现在恨自己不是妖，不然非咬下他们几块肉来不可。
“哎，别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杀人犯法的。”于闲悠哉悠哉道，“只是来确定一下，你是不是还留着后招。”
“什么意思，你们……”灵威的话仿佛被卡在了咽喉里，他就那么直愣愣看着眼前两人，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潭郢不知何时闪到了道士身后，一记掌刀，干脆利落。
“啧，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回事？”
“看他不顺眼。”
“你啊，还有小花，你俩要是没遇到我肯定早被捉妖的收走了，几百岁的妖了还这么冲动。”于闲说归说，表情却看不出丝毫埋怨的样子，语气也完全没有诚意，他甩了甩袖摆，抖落一路走来沾上的露珠，来到人事不知的灵威身边，半蹲下身，伸手在道士衣襟内翻来找去。
许久，于闲从道士衣兜里掏出几本书，一包钱袋，几个果仁和好几把瓜子花生。
“都在人家村里住那么久了，怎么还顺手拿吃的呢，这人得寒酸成什么样啊？”直到再也掏不出别的物品来，于闲才皱眉感叹，“这道士到底是哪来的啊，还算有点真本事，怎么就混成这样呢。”
蹲坐在另一边的潭郢没有回答，而是捡起地上那几本书翻了几页，随后有些惊讶地把其中一本举到于闲眼前：“这是太虚观的书。”
果然，于闲定睛一看，书页上印着太虚两个字的章，看上去年代久远，但依然清晰。
“太虚观啊……”于县令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于是第二天一早，坐落于五行山的太虚观门口，准备清扫道观大门前落叶的小道童刚打开前门就被吓了一跳，一个穿着黄黑色道袍的老道士被五花大绑扔在台阶上，身边还放着几本书，吓得道童赶紧跑进门内叫了师兄过来查看。
几个稍微年长一些的道士跟着跑出门来，其中一人惊讶道：“这不是灵威师叔吗？”
“灵威？那个被我们太虚除名的家伙？”
“对啊，当初他为躲避惩罚连夜逃走，还顺走了藏书阁好几本书呢。”
“哎没错，就是他，不过他怎么又回来了？”
“谁知道，快去报告师父。”
……
当柳泊县最后一片落叶被风卷下树梢，秋季已经进入尾声，事实上在刚进入秋天时，这个位于大陆北端的小镇就做好了迎接漫长冬天的准备，气温急转直下，寒风在这片平坦的土地上毫无阻挡地肆虐。
柳泊县衙，上午。
刚吃过早饭的小花披着厚重的毛毯，不情不愿地跳下温暖的床铺，来到院门口开门，这几日冷得突然，还下了几场冰冷的雨雪，连向来喜欢睡懒觉的猫咪都不得不大清早就起床，只为了喝碗热腾腾的南瓜粥，驱散寒冷。
“谁啊？”小花打开门，门外站着长夏。
长夏自从经过冥婚事件后回到柳泊修养了一段时间，随后正式成为苏大娘馄饨铺的一员，苏大娘甚至把馄饨铺的一半生意都交给她打理，还教了她如何调制馅料和独家秘方，在听说长夏的遭遇后简直将女孩当做了亲生闺女般疼爱。
两个月过去，长夏的身子不再像以前虚弱，精神也好了起来，时不时会来县衙找小花串门，人都开朗了许多。
“呀，怎么冷你怎么还过来？快进屋。”赶紧将女孩让进屋内，整个县衙只有小花的房间早早就燃起了暖炉，暖呼呼的，还夹杂着自己做的酒酿丸子的清甜香气。
“怎么，是来找老哥的吗~”猫咪狡黠得眨着眼睛，语气带着明显的戏谑和笑意，“他最近都没去馄饨铺吗？别担心，可能是俸禄花得差不多了，在省钱呢。”
“少来取笑我。”女孩少见地嗔笑道，“我是来给你送样东西的。”长夏坐到床边的梳妆台前，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双绣工精巧的鞋子，鞋里还絮上了棉花，看着就十分暖和，“记得前阵子你说喜欢我自己做的绣鞋，马上就入冬了，便也给你做了一双，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哇！合适，怎么能不合适！”女孩扔掉毯子，迫不及待换上新鞋，原地转了几圈，笑眯眯，“大小正合适，你可太厉害了长夏！”哎，老哥要是能娶到这么好的女孩子就好了，可惜人妖殊途……
长夏掩嘴轻笑：“你喜欢就好。”
“可是就为了这双鞋，你大老远从铺子赶过来啊？天气这么冷冻病了怎么办，等我老哥下午从城外回来的时候让他捎过来就好了啊。”
“我没那么娇弱啦，自从于大人给我这串手链后，就再也没遇到那些可怕的东西，身体也越来越好了。”长夏认真道，女孩手腕上正系着一条红色丝线捆绑成的手环，丝线中还穿插着几枚青绿色的小鳞片，散发着清澈柔和的光亮。
“真的？那太好了，他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
长夏点点头：“对了，怎么不见两位大人的身影？你刚才说他们下午从城外回来，是出去办事了？”
“别提了，提到这个就来气。”小花翻了个白眼，“那条咸鱼最近沉迷木工，整天看各种木工书籍，还去人家木匠店学习，要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船呢。”
长夏惊讶道：“造船？”
“那咸鱼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之前还学人家抚琴，可是没学几个月就放弃了，总共就学会了一首曲子，那段时间天天弹，听得我和老哥耳朵都出茧子了。”小花抱怨道，“这回不晓得从哪里看到人家的木船了，痴迷得紧，整天除了吃饭睡觉打理公务，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造船。”
“不过刚开始学木工就能造船，于大人也很了不起的。”
小花撇撇嘴，披上毯子：“你真是善良呢。不说他们了，既然过来了就尝尝我新做的酒酿丸子，天气冷的时候最适合吃了，美容养颜还补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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