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十三志歌 » 16、卫央

16、卫央

    万里琼江不见渔,千层薄雾笠涟漪;友人已归难寄愁,游子抚琴唤失音。

    琼江水上,一扁舟缓缓北上,户烛在船头聆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春末将至,但浓雾不解,仍在水面上接踵而行,幸得歌声悠扬,排解这泛泛江水之中的孤寂。

    车礼植和千里白在船中冥思而坐,三人结伴而行,却安静的厉害。

    车礼植看到愁眉不展的千里白,轻声叹息道:“四公子既是邀我同行,也该让我知道此行的目的。”

    千里白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看向船外的浓雾,严肃的说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车礼植打开书信,不解的惊呼道:“凰梁?”看了眼仍在出神的千里白,摇头问道:“我不知,凰梁与我何干?”

    “之前的凰梁之行,我曾遇到过一个叫做北海的人,你的舅舅尤不语就是被他杀死。”

    车礼植垂下眼眸,许久才叹息道:“那又如何?”

    “我答应帮你调查那青面男子,首先就要从你死去的舅舅入手,当年旦白王室驱逐尤氏,造成尤氏衰败,旁系溃散,只剩下直系血脉,也就是你的舅舅,为了重整家业,你祖父不得不让其入夙,既安全又能快速获得信誉。但尤不语刚展露才学,就突然战死。”

    “难怪祖父一直都不想让我成为夙人,想不到还有这其中原由。”

    仿佛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车礼植慢慢回想起一个个死去的亲人,最后想起母亲那双美丽的眼睛。摇摇头又叹息道:“我一直想找个远离世俗的地方,潦草的过完一生,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可是那个男人。”车礼植睁开双眼,看向船头的户烛,继续说道:“尤氏的旁系和直系不同,主要以辅助域为主,但那个男人,竟然会使用直系的攻击域,在这世界上,我竟找不出是谁。”

    “我答应你,以我的性命起誓,你得到答案之后,我便不会在勉强你。”

    “北海是谁?”

    千里白沉默一会,低头说道:“这里面涉及很多机密,我还不能告诉你。”

    车礼植无奈的笑道:“你是为了五小姐吗?”

    千里白看了眼车礼植,还未回答,船外的户烛就进来说道:“两位公子,外面有人。”

    三人出来一看,只见那人一身白衣,头系白色抹额,手提一把大刀,青丝飘扬,风流倜傥,遂见潇洒。来者正是卫央。

    卫央从竹筏上跳上船,目光圆滑又带一丝坚毅,他看向一旁的户烛对千里白嬉笑道:“你家纪蓝呢?”

    “世无歌怎么没来?”千里白不理会他,只是问道。

    “没空...”卫央嬉笑道,随即拿出一个酒壶倒进江水,千里白和车礼植惊讶的看向对方,卫央将酒壶丢进琼江,起身进了船舱。

    第五离荆死后,凰梁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雨,世无歌的望着火堆里被烧的烬毁的湿柴,那满天的黑烟无情的飘荡在破败的樊氏故居。卫央不知何时出现,为其披上风衣。

    “想不到旨山会这么决绝。”卫央擦拭着大刀,坐在世无歌身边说道。

    “他也是可怜之人,不过到是为我们节省一番力气。”世无歌苦涩的笑道:“只是,可惜了知晓,她是最无辜的。”

    “既是参与了这场斗争,哪会有什么无辜可怜。”卫央将大刀靠在廊边,起身伸展着健硕的身体,一边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第五离荆死了,那边没了一只臂膀,第五宴不成气候,只要他们不帮她,我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两人许久没说话,卫央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的说道:“来的时候遇到无双去看知晓,这几天她也很不好过。”

    世无歌还是沉默,咳嗽一声后起身欲要离开,卫央再问道:“其实我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

    “过去和现在有什么区别。”世无歌叹息一声,惋惜道:“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我妹妹,她伤心,我也不自在。”

    两人慢悠悠的走在大雨刚冲刷过的宫墙下,慢慢的离开了樊氏故居。

    世无双不明白为何长大之后很多事都变了,可能是要求过多,总是不能满足,她既要漫步草原,又想驰骋森林,人总是如此,在不属于那段时光的日子里,怀念那段时光。

    “郡主,太后来了。”

    世无双翻过身去,不理睬第五宴。

    “双儿,我现在就你一个亲人,难不成你要丢下母亲?”第五宴低声抽泣着。

    世无双趴在床上,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如珍珠般的泪水不断浸湿衣襟,最终她还是起身抱住第五宴,却看见其乌亮的秀发里藏着一根白发,世无双颤抖着身体,无力的哭诉道:“母亲,为何一定要挣那王位,如今知晓走了,舅舅也走了,表哥也一起不复返,这么多人离开,那王位有何意义。”

    第五宴红着眼,亲亲拍打着世无双愈发薄弱的后背,低声说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心思去勾心斗角,以前他们还在的时候,我不懂得珍惜,如今正如我的双儿所言,只要你平安喜乐,当母亲的便知足了。”

    世无双起身看向第五宴,只见其一瞬间苍老许多,母女俩相依为命,她只想简单的度过这漫长岁月。看着世无双睡去,第五宴才疲惫的走出殿外。这繁华的皇都啊,终是让人迷乱了眼,第五宴摇摇头叹息笑道:“繁云过客霞,不待我去;只挂长眠灯,油枯方了;众人皆谢宴,惟坐台上。”

    泪光远处,卫央提着一只鹦鹉独自走来,向第五宴行过礼后,看向门内说道:“我在集市上看到这个小家伙,给郡主解闷。”

    第五宴瞥了眼这个捡回来的少年,即使自己已经输去大半,但是仍不肯低下那只高傲的头颅,冷漠的说道:“是世无歌叫你来的?让你来笑话双儿?”

    “太后何出此言,我们自小朝夕相处,本来是情同手足,只是上一辈的恩怨,偏叫他们来承受”

    第五宴讥讽一声,缓缓靠近台阶下的卫央,对其笑道:“你们不过只是一群蝼蚁,怎能与我的双儿相比,特别是你,不过是双儿在猎场捡来的乞儿。”

    卫央不再多言,只是恭敬的行了礼,然后离开。

    那样花开半夏,世无双还是个连头发都不会绑的小女孩,和世无歌两人手拉手奔跑在森林里,第五旨山还没有外出拜师,经常独自站在远方看着两人。凰梁王世礼送给世无歌一匹小马驹,但世无歌还是让给了妹妹。世无双不会骑马,只能坐在春知晓身前。

    “王兄,知晓姐姐,你们快来看。”

    世无双蹲在草丛里向外呼叫。二人闻声而去,一只散发着恶臭的白狼尸体躺在草地林中,周围还有其死去的孩子,以及一个男孩。世无歌看男孩还有气息,于是连忙骑着马驹去呼唤大人,春知晓脱下外套,和世无双将男孩抱出,远离那些还在蠕动啃噬的蛆,以及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他死了吗?”世无双用小手抚摸着男孩粗糙的脸庞,懵懂的望向稍大一些的春知晓,稚嫩的问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他还没死。”春知晓看着炎热的天空,又看看男孩冰冷的身体上不断流出的汗水,再看向远方的树荫,焦急的说道:“我们给他挡住太阳吧,一会他被烤死了。”

    世无双连连点头,两个女孩就这样给男孩顶起了一片天空,世无双低头注视着男孩的脸庞,只见一滴眼泪滑落在地。世无双正在疑惑,世无歌正好带来第五旨山及一些卫兵。

    “大山哥哥…”世无双的小脸晒得通红,汗水夹着头发胡乱的凝固在上面,她稚嫩的声音让世无歌加快脚步。在年级稍大一点的第五旨山的帮助下,几个孩子将男孩带回了帐篷。

    “他死了吗?”世无双再次向大夫问道。

    第五旨山看了眼这群趴在床沿边,不肯离开的孩子,温柔的抚摸着每一个孩子,浅笑道:“人生而困难,哪有这么容易死去。”

    第五旨山一直思考着生死的问题,后来他才知道,活着比死去容易得多,虽说如此,可第五旨山当时不过十二三岁。

    大夫收起脉枕,笑道:“郡主放心,这孩子只是着了风寒,加上饥饿,只要稍加调理即可。”

    望着老大夫离开的背影,世无双这才对世无歌笑道:“王兄,我可不可以留下他,让他做我们的朋友。”

    “当然可以啊,不过还是要征得父皇的同意。”

    但是世礼一直不喜欢世无双。

    “放心吧,我会和父王说的,到时候我让厨房给他做好多好吃的,等他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几个孩子欢快的围在男孩身边说个不停,直到男孩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一群人围着自己,男孩立刻风愤怒的跳起来,像蜘蛛那样趴在床上,下得众人跑到第五旨山身后,只敢睁大眼睛看着咆哮的男孩。

    男孩看到第五旨山的武器,害怕的躲进床脚。世无双壮着胆子向前查看,不过还是被第五旨山制止了。众人跟着第五旨山蹑手蹑脚的伸出脑袋,只见那男孩竟在撕咬被子。

    不过一会,世无双和春知晓便提着两大袋吃食进来,尽管大部分都洒了出来,但男孩还是如狼似虎般。

    “你多久没吃饭了?”世无双将食盒里的一只鸡腿递过去,不料惊吓住男孩,被其咬了一口。世无双吃疼大哭起来,第五旨山害怕被父亲知道,连忙抱起安慰,但众人并没有责怪男孩。男孩这才发现世无双脚边的鸡腿,于是才慢慢爬过去,舔舐着那只被自己咬伤的小手,世无双这才止住了哭声。

    就在这时,樊氏的宫女进来告知众人,樊氏已经央求世礼收留男孩,并赐名卫歌,后来世无歌认为歌字太过女孩子,他也不想让男孩为别人而活,便改为卫央。

    卫央不通语言,世无歌废了好大的劲才教会其讲话,期间两个先生被咬死。后来世无歌遇到一个白衣少年,少年见卫央资质不错,便教其武功,等卫央将其打败之后,少年便消失了。次年,第五旨山外出求学,拜得北国第一高手迁夜为师,不过至今没人见过迁夜是谁,第五旨山也不曾公开。

    卫央看着榻上熟睡的世无双,抚摸着纤纤玉手上的伤疤,那就是卫央咬的。

    “真奇怪,以前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你们,后来深陷宫墙,看不尽勾心斗角,只想离开这里,但总不肯启程,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幸运。无论是知晓,旨山还是无歌,离开后我便会怀念你们,想着想着便不忍离去,不过慢慢长大后我才知道,我更不想离开你。”

    卫央低沉的看着世无双,只见其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泪水悄悄落下,卫央轻轻吻在世无双的眼角。

    “我们回不去了吗?”世无双沙哑的问道,眼里尽是不舍和悲伤。

    只见卫央无神的看着怀里精致的小人,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回应道:“会的,我们不会再有人离开。”

    “那你要向我保证。”世无双举着手上的伤疤向卫央笃定的说道。这个伤疤仿佛是框住卫央放荡不羁的一根铁链,从相遇那天,至死方休。

    “我承诺,我以性命起誓。”卫央笑道。

    “性命就算了,如果你违背承诺,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反正不管你以何为誓,你都要守住它,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卫央无奈的摇摇头,这才看到脚边的鹦鹉,于是将其提到世无双的跟前,嬉笑道:“我在集市上看到,看它可怜巴巴,要死不活的样子,就买来给你吧。”

    世无双憋着嘴接过鹦鹉,一丝哀伤涌上心头,看着笼中的鹦鹉沉默许久后,便走出门外将其放飞了。

    “天空多好,还是让它去飞吧。”

    两人站在屋檐下,天空不是晴朗的,仿佛马上就要塌下来,阴沉的可怕,但鹦鹉还是在其中辗转。等两人离去时,呼吸道自由的它被一只利箭射下。

    第五离荆死后的一个月,第五宴彻底放弃了那把椅子,只是时常在夜晚会来大殿上观摩它。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总是阻止我,刚开始我怀疑我是不是没有资格承受这一切,不过后来我才知道,这其实就是争夺,但我从未想过参与其中…”世无歌咳嗽一声,继续站在第五宴身后说道:“但我母亲死了,就死在那把椅子上,我当时以为她睡着了,还在旁边嬉笑,直到我发现是你们杀了她。可是做孩子的,怎么会不心疼呢?”

    第五宴转过身体,虽然苍老许多,但还是难掩其美丽,她缓缓走向王座,轻抚着上面的花纹,看着大殿上的陈设,讥笑道:“我曾爱上一个男子,他英姿潇洒,才学卓越,万人之上,父亲如愿让我嫁给了他,可是那偌大的寝宫,一切都冰冷的厉害,后来他有了孩子,但不是我的。我每每看到那孩子,我就想掐死他,可是我也想当母亲,我终于有了孩子,可是他不喜欢,他总是不喜欢,我才发现,他只是不喜欢我。我看到我的孩子竟然被低贱的下人恐吓,我怎么能甘心,她可是万金之躯。”

    “我从不会伤害双儿。”

    “你有什么资格叫她双儿…”第五宴瘫坐在王位上,向世无歌咆哮道:“这一切,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原本属于我孩子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母亲。”

    世无歌无奈的摇着头,疲惫的对峙着王座上的女人。

    “你还想斗吗?你还想让她失去至亲?”

    “至亲?”第五宴苦笑道,又憎恶的打量着世无歌那瘦弱的身体,泄愤的叫道:“你从来就不是双儿的至亲,是你,是你杀死了他的生父,是你,手刃了她的父亲。”

    世无歌惊恐的看向第五宴,胸口一团火气涌上来,鲜血喷洒在光洁的地板上。世无歌擦拭着嘴角的血,但怎么都擦不干净,他艰难的爬起,向第五宴说道:“事到如今,为何你还不肯放手,你依旧是太后,最尊贵的那个。”

    第五宴双眼失色,一丝白发飘落至眼前,她这才意识自己是否该放手,于是便起身整理好衣着,缓缓走向门外,临了又看向那把冰冷的椅子,对喘着粗气的世无歌轻声说道:“大王早日歇息,明日好上早朝。”

    看着第五宴消失的身影,世无歌再也坚持不住,瘫倒在地。血光中,他看见死去的母亲。

    次日醒来,卫央和世无双早早的等在床边。三人像小时候那样嬉笑一会后,世无双便离开了。

    “王兄,过几日我生日,你可要养好身体,我们好去猎场,你可不能拖后退啊!”

    看着世无双离开的背影,卫央轻叹一声,斜靠在柱子上对世无歌说道:“旨山在无限城杀了师祖。”

    世无歌不作回应,还是咳嗽几声。

    “是不是因为北海,我感觉你现在更严重了。”

    “从小落下的病根,要不是知晓一直帮我挡着那些毒药,我早就死了。”

    “切…”卫央不耐烦的翘着二郎腿,皱眉说道:“大清早的,天天要死要活,我可答应无双,可不能再死人了。”

    世无歌噗嗤的笑出了声,知足的看着满脸无谓的卫央,笑道:“等稳定些,我便给你提亲?”

    卫央霎时红了脸,扭过头说道:“那太后能答应?昨天还说我是捡来的。”

    “兄长亡故,她现在已经没了气焰,只要双儿快乐,她哪会不答应,到时我再封你做个王爷,只是要委屈你,双儿这么刁蛮,怕你以后有罪受了。”

    卫央摸着那日被世无双连扇的两个耳光,苦笑道:“王爷就算了,给我一亩三分地,能养活她就行。”

    世无歌环顾四周,又看向已经满足的卫央,低声的问道:“卫央,你说我这么做值得吗?”

    卫央收起玩世的嘴脸,坚毅的看着门外的蓝天,蓝天下初梦来的石像仍旧宏伟高大。

    “当时你对我说,国家能否安宁,先治内政,其实我哪知道。从小所有人给我说的都是要保护好你,只有你让我选择,但我还是留下,不是因为那个宏图大业,不是为了那些人的命令。你们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世无战歌,既然选择这条路,哪里会平坦?值得值不得,这都是注定了的。”

    “这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师父?”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总能想起他。”

    “谁不是呢。”

    “阿蓁也入夙了,你师父所说的孑然一身大致就是那样吧,可怜的孩子。身为第五旁系,双亲惨死,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

    “你不是和那四公子挺好的吗?当初还硬叫我保护那小丫头...”想到君不见,卫央就莫名的来气,摇头继续说道:“何不叫人家关照关照?”

    “都是利益往来,高高在上的初家四公子,怎么会想结识我这样在阴谋诡计里搅动的人。”世无歌脑袋里映射出君不见的笑容,然后无奈的笑道:“那丫头倒是有些意思。”

    “没意思也不会被人盯上,这么说起来,那个人还在找你吗?毕竟这么多年了,这么多瓜葛,可不是说断就断的。”

    “那群人背景复杂,特别是大将军,只要是和百里有干系的,我都一一回绝,现在第五宴已经回天乏力,我们也没必要在和他们合作。至于北海,我当初只是为了得到第五家的秘密,现在旨山...”世无歌停顿一下,回想起儿时第五旨山温文尔雅的样子,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闭眼冥思道:“就不用了在斗下去了,我也累了。”

    卫央看着世无歌疲惫的样子,准备离去。

    “卫央...”身后传来世无歌虚弱的声音。

    “我若死了,你就去琼江边上,芦苇亭下,寻找一个叫做夜的女人。我答应过你,我不会食言。”

    卫央没有回头,继续离开。

    世无双在卫央的陪伴下,渐渐打开心结,第五宴也妥协了,众人仿佛回到了儿时,只是少了一些人。悲伤过多,世无歌借着世无双的18岁生日为过去的阴霾拉下帷幕。众人看着卫央站在大树上放飞了一个巨大的风筝,世无双一袭红衣翠摆,在风筝底下尽情的奔跑。

    卫央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写下了荒诞的伪装,他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那姹紫嫣红,正如这美丽的少女,尽情的摇曳的骄阳底下;树荫,绿草和奔马,万物都如那风筝一样在高飞,它自由的穿梭在蓝天白云,却还是飞不出这世界,扯不断那根细小的线。环顾着四周,却不见世无歌的身影,卫央向远处的小厮招手示意。

    “大王呢?一会就开始涉猎了,他可得开第一箭啊!”卫央大笑道。

    “刚才我见着他和郡主回去了。”

    卫央看着远方的世无歌,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将小厮拉过来,严肃的问道:“公主可有一头白发。”

    小厮这才慌张的解释道:“不是郡主,只是一个红衣女人。”

    卫央回想起北海的那一身长裙,又再次看向远方的少女,一纵马上,扬长而去,世无双意识到什么,也驰骋而去。只留下那无人看管的风筝,辗转几次后便消失了。

    到了皇宫,世无歌那寥寥无几的几个卫兵被吊死在城墙上,只见第五家的旗帜飘扬在那上面,卫央就这么冲了进去。空无一人,只有初梦来的雕像,只有雕像下一具尸体,卫央抱起早已奄奄一息的世无歌,没有泪水,没有哭声。背后奔来世无双孤寂的红影。第五宴从大殿内出来,背后是一个面具男人,不过卫央和世无双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第五旨山。随即一众士兵倾巢而出,将卫央和那具尸体团团围住。

    卫央将世无歌放在初梦来的怀里,愤怒的看着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人群外呆滞的世无双。世无双哽咽着,想大声呼唤,但什么都喊不出来。卫央知道世无双在呼唤着他,但最后只是浅浅一笑,最后杀向第五宴。众人犹如城墙那般坚硬,生命却如此脆弱,卫央唤出大刀,每到之处,横尸遍野,哀嚎无数,城墙溃烂,众人不敢向前,但此时,卫央已经伤痕累累,血也早已浸润了大刀,它仿佛是在哭泣,一滴一滴的流着血泪。

    “为什么?”卫央向第五宴咆哮道,但其实是在质问面具之下的第五旨山。

    第五宴没有理会卫央,而是对第五旨山说道:“你父亲的死,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要斩草除根。”

    微风袭来,那缕白发飘落下来,第五宴先是观摩着它,最后忍着痛将其拔掉。随即走进大殿,满足的坐在王座之上。

    第五旨山缓缓走向卫央,并让众人离去,然后打断了自己的一只胳膊,冷漠的说道:“我一直想请教你,不过我俩都生不由己,从未做过自己的选择。如今在此一战,你胜,我就放你归去,你败,就任我处置。”

    卫央起身看向不远处失神的世无双,终究是自己没有兑现诺言。继而又拿起大刀,指向对面以及摘下面具的第五旨山,众人见状惊恐不已,更多是议论纷纷,不过随即都被第五旨山杀死了。大殿内,第五宴冷漠的看着这一切,这些人的生死她根本不在乎,尸体垒在尸体上,只有远处的世无双仍旧呆立着。

    卫央的大刀犹如一只游龙,第五旨山的长剑没经几下就被粉碎,第五旨山赤手肉搏,身体敏捷巧妙的游走在大刀底下,两人交战许久不分伯仲。回想起儿时,最终还是第五旨山败了,此时卫央早已倒地。

    第五宴气愤的看着这一切,对门外的第五旨山大叫道:“我才不在乎你们的约定,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就在这时,世无双从尸体旁捡起一把长剑,毫不犹豫的放在脖子上,蓝天白云之下,骄阳热烈如火,一滴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金莹剔透的滴在剑锋之上。第五宴见状,最终还是摇摇头,苦笑着消失在大殿上。卫央艰难的爬起,仰望着头顶的初梦来,第五旨山知道他要带着世无歌的尸体离开,于是纵身飞去,将其抱下来。卫央接过世无歌的尸体,欲要离去之时又辗转回来,愤力举起大刀劈断了初梦来的雕像。即使是与世无双擦肩而过,卫央也不再停留,不再言语。

    凰梁易位的消息还没有传遍世界,千里白便收到世无歌邀其北上之事。

    小船内,千里白看着一脸疲惫的卫央,少见的沉默不语,千里白正要询问,便还是被卫央抢了先。

    “他还欠着你一个条件,整天唠叨。”卫央盯着船外起身笑道:“没办法,他死了,我就得替他完成。”

    缓过神来的千里白来不及惊讶,只能默哀一会,继而又疑惑的问道:“信上说,他能告诉我北海的身份,能告诉我这些人的来历,是否是真的?”

    “信是我寄的,我只不想让他有遗憾,他时常告诉我,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全在芦苇亭。那些人,包括你舅舅,还有陆氏兄妹,他所调查得到的都在那里。”

    “那你邀我前来,只为了这个?”千里白看着船外的车礼植和户烛,两人正好打捞起一条鲤鱼,他竟然想起来纪蓝,然后继续问道:“你日后有何打算。”

    “去找你妹吧!”面对这千里白不解愤怒分目光,卫央仍旧嬉笑道:“我问过他,他说你别无他求的话,就去保护好你妹妹,我也不懂,可能是一见钟情吧。不过,在他死后我又想了想,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千里白不在多言,不一会就到了芦苇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