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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拐过长街胡同出口处有一酒家,她不贪杯但是酒家门口写着乳酒两个字赫然入眼,乳酒因用马乳葡萄酿制故名,是用提炼过白酥油及牛、羊酸奶煮熬,颜色透明,味道酸甜,饮之不易醉,但醉倒又不易醒,在乌托城这是人们最喜爱的东西。

    走进酒家,简单的陈设看上去有些破旧凌乱,几张龟裂的木桌空空的,店小二歪曲着身子无精打采的依靠着一旁的柱子,看着她走进来店小二立刻站直了身子“姑娘想喝点什么?”

    店小二年岁不大,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嬉笑的模样十分纯朴,她看着他浅浅一笑,指着门口的招牌“你们这儿有马乳酒吗?”

    店小二顺着她的手势看着猛地点了点头“有!有!”说完又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姑娘请坐!”

    简单要了两样小菜,一壶马乳酒,看着那装酒的玉瓶她淡淡一笑,终究不是在乌托城,在那里人们会用皮囊壶来盛酒,那样才有喝酒的感觉,缓缓倒上一杯一饮而下,这酒的味道倒也还算可口,刚饮了两杯门口处传来了一阵骚动,看着店小二惊恐的眼神她才站起身。

    “他们这是干嘛?”她不解的问。

    店小二有些害怕的刻意压低了声音回答“那是官府征的长工!”

    “修建防御工事的吗?”她继续问。

    店小二听了不回答,而是苦苦一笑道“姑娘还是别问了,吃完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轻轻点头她也想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门外的悲恸的哭声越来越大,她还是忍不住的走了出去,长街上人烟稀少,一位老妇人瘫坐在中央,过往行人十分冷漠,大伙似乎对于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老人哭得很伤心,远远看着她有些不忍,长叹一口气,不知为何出了西梅园后她的心似乎又温热了起来,在西梅园时明明她也能做到铁石心肠,踌躇片刻她还是走了过去,看着老人低声问道“大娘,您怎么呢?”

    老人看着她泣不成声,颤抖的指了指远处消失的身影低声道“我的孩子!”

    不知道情况,她也不能给予安慰,只能将老人扶进了酒家听她说明缘由,太阳渐渐西沉,回去的路上她的心情极为复杂,老人的话语还在耳边,看着她年迈失了魂魄的样子她真的很是不忍,可是她也只能作为一个倾听者。

    回到客栈已是黄昏,孤月看着她极不友好的瘪了她一眼“这半日你去了哪里?殿下刚用过晚膳,你送些茶点进去!”

    她点头顺从的答应,准备好东西时褚萧牧的屋内已经点起了灯,轻轻放下茶水正准备想退下却被他留下研墨。

    屋内十分安静,笔尖在宣纸上摩擦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不过片刻褚萧牧突然放下了笔“孤月说你下午出去了,怎么有心事?”

    难得他语气平静,顾清妙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在周边逛了逛!”见她不再说话他倒是也没有再追问,而是继续提笔练字,她发现褚萧牧似乎很喜欢写字,在恒王府时空隙间他便会一直练字,没想到到了这里这个习惯也还是如此,看着他下笔流畅的写了一个归字,她突然出声道“殿下!在东渝修建祠堂很重要吗?”

    他停笔看着她,冷冷蹙了蹙眉反问“为什么这样问?”

    她埋头鼓起勇气的回答“这通垣郡如此贫瘠,陛下为何还要大兴土木修建祠堂!”

    她说完只见褚萧牧的神情瞬间黑了下来,她突然明白自己说得太过直接,立刻跪直身子“殿下恕罪!”

    褚萧牧紧紧盯着她没有过多情绪,片刻后动了动下颚低声说了句“下去吧!”

    退出房间她才长须一口气,果然褚萧牧是个冷血之人,对于这些百姓疾苦之事,像他这种身份高贵的人断然不会理会。

    第二日她起了一个大早,准备了盥洗的东西到褚萧牧房中伺候,有了昨日的事情,今日她特意小心了一些,替他系腰带时她也特意埋头不敢打量他。

    褚萧牧稳稳站立任由她打理着衣衫,到恒王府快一个月了,从最初的一无是处到现在,她在慢慢适应这样的生活,整理完衣角后她静静的朝他行礼便退到了一旁,只见他轻轻动了动肩膀便迈着大步走了出去,只是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着她“杵着干嘛!”

    她听着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从客栈到郡守府要拐过两条正街的距离,褚萧牧今日的着装格外低调,刚刚他便特意让自己取下了腰间玉佩,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狭长的街道依旧清冷,到了郡守府门口,那里排着长长的队伍,她才想起孤月说的这里今日施粥,看着孤月身后的人她若有所思,原来褚萧牧是要到这里一探虚实。

    阳光下难民越来越多,但郡守府的施粥事务迟迟未开展,远远看着难民在烈日下出现昏厥的情况,她忍不住的深吸一口气。

    褚萧牧静静的喝了一口茶冷冷开口“守株待兔靠的就是熬!”

    “殿下!”她说完又急忙改口“公子!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褚萧牧听着不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景象,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郡守府的门才打开,官兵开始布置施粥场地,太阳越来越烈,孤月派出去的人过了许久终于回来,褚萧牧看着他手中的清粥眼神十分犀利。

    回程的路上褚萧牧一言不发,她以为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会有点动作,看来是高看他了,客栈的夜晚很安静,没了月色这里更加孤寂,她不知道褚萧牧这次为何出行,一路上他们避开官府驿站,行程小心,他们到通垣郡已经三日了,可他们每日似乎都很平静,除了孤月偶尔外出,所有人都在客栈休息。

    打开鼓鼓的包袱,拿出里面的匕首她陷入了沉思,这几日褚萧牧周围的布防似乎松懈了许多,几次她想出手最后都失了先机,紧紧握了握刀柄,小手收起短刀藏在靴套之中。

    昏黄的灯火映照出男人的身影,看了看手中的茶水她才轻轻敲了门。

    “进来!”褚萧牧的声音浑厚而低沉,她深吸一口气后才推门而入。

    房间内只有他一人,这样的情况下若她出手至少多了几分胜算,看着她褚萧牧缓缓抬起头“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她听着他的话端着茶盘的手微微抖了抖,浅浅一笑不自在的回答“殿下有什么事吗?”

    褚萧牧挑眉指了指书案旁的椅垫“坐下说!”

    微微一惊她慢慢放下茶水,替他斟满后才跪坐在一旁!

    “上次说修祠堂的事,你说说?”

    他的问题突如其来,她微微愣了片刻后才回答“殿下问这个干嘛!”

    她说完他看着褚萧牧微微眯起眼眸“你知道在东渝主子问问题,你只要回答就行,像这种反问的口气仅此一次!”

    他说完她瘪了瘪嘴,虽然只是个小动作但却还是被褚萧牧察觉,他更加危险的看着她“你在东渝没人教过你礼仪?”

    她抿唇耸肩突然来了性子“殿下,奴婢是被俘到东渝的,除了洗衣、打杂,其他的都不会!更何况乌达纳人都坦率、爽快,没有东渝这些繁文缛节,条条款款!”

    难得她伶牙俐齿,褚萧牧破天荒的浅浅一笑,她大惊,立刻埋下头以为会是一顿痛批,没想到他沉默了片刻后却低声说“回酉都后本王允许你在恒王府可以不用这么多礼仪!”

    “呵呵!”她冷哼!

    褚萧牧挑眉,她立刻反驳“殿下不是说不用在乎礼节!”

    看惯了她的唯唯诺诺,突然看着她牙尖嘴利的样子,褚萧牧苦笑着摇了摇头。

    今晚的褚萧牧有些不正常,虽然他笑得不太好看但这已经是今晚他第二次笑了,看着他的侧颜她不自觉的摸了摸靴套处的短刀。

    “说说祠堂的事情!”他开口她受惊的抽回手,平复片刻情绪后才低声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听那日的大娘说,这通垣郡郡丞搜刮民脂民膏大兴土木,这郡中如若家中无银钱缴纳者便会征用家中年轻力壮的男子去做长工!”

    “大兴土木?”他嘀咕着又问道“你知道那户人家在哪里?”

    看着他冷峻的侧颜她点头“知道!”然后眼中突然精明的问“殿下是打算插手这件事吗?”她承认西梅园中的自己很冷血,但是那是为了保护自己,她的骨子里流淌着阿娘的血,她的阿娘那么温柔,那么善良,总是为人考虑,在阿爹身边时她就是因为处处为阿爹着想所以才委屈了自己,所以她终究是见不得旁人受苦。

    褚萧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冷道“明日你带本王去!”他说完,她点头答应。

    走出通垣郡,沿着城郊小道西行几里地的样子便能看到山脚处的破旧茅草屋,褚萧牧走在前面,看着他的背影她心中不安的心隐隐作祟,如果她挥刀刺下去,是不是就会结束这两年的痛苦,她迟疑着,放在身侧的小手紧握后又松开。

    褚萧牧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走不动了!”

    她苦笑不自在的点头,褚萧牧摇头不屑的继续道“还是马背上的民族,体力就这样!”说完他伸手拿过一旁的木棍,小心的摘掉主干上的枝丫然后将一端递了过来,看着她不明所以的样子他不耐烦的说道“拉上!”

    他要带着她走,她慢慢握上了木棍的另一端,有了他的牵引,这段上坡的路她走得的确不再那么吃力,四月的烈日火辣辣的,褚萧牧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看着她的动作他迟疑着接过手帕,擦拭完额角的汗液后指着不远处的茅草房“是那里吗?”

    她点头不再回答,而是率先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