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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到了五月,酉都的气候便有些闷热,这几日裘锋回了府,热心的送来了解暑汤药。

    小院内三人欢声笑语,为了感谢裘锋对自己的照顾她特意取来古琴弹奏了一曲清心曲,曲调悠扬婉约,一曲演奏完,院门口便响起了掌声,循着那声音望去晋家公子一袭青衫长袍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她与洺香起身行了礼,晋公子回礼惊叹道“姑娘琴艺了得,听了真是余音绕梁!”

    对于他的赞美她只是浅浅一笑回答“二公子谬赞了!”

    自从结识了晋家公子他总是借机到府上与她谈论音律,为了避嫌每每这时她都会拽上洺香作陪,今日正好裘锋也在她倒是松了一口气,所以几人谈论时她的心情也格外愉悦,以至于院内的欢笑声引起了褚萧牧的注意。

    远远驻足,褚萧牧似乎从未见过清儿眉开眼笑的样子,此刻的她开心得像个孩子,没有复杂的眼神,没有在他身边的小心翼翼,看着她这种模样褚萧牧忍不住的问着身边的孤月“孤月,你觉得本王很难相处吗?”

    孤月听了大致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种矫情的问题他真不敢相信会出自殿下之口,见他久久没有回答褚萧牧再次询问道“这个问题很难?”

    孤月苦笑摸了摸脑袋回答“殿下为何不直接问清儿姑娘!”

    或许小心思被孤月看穿褚萧牧直接瞪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孤月无奈摇头才过去请晋家公子到书房议事。不过说来这晋家公子也是个极品,每每到府上总是借机往这后院跑,他还真当自己到府是为了附庸风雅,听小曲的,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褚萧牧回酉都也有一个月的时日,这段时间酉都城内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明面上因为陛下身体不适太子殿下监国,实则处处受国舅一党的限制,就像今日朝堂上宁国候举荐魏彦召为镇西将军却被国舅污蔑为结党营私,如今宁国候府有危险,那么宫中禁军及守城军一旦旁落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这样就算褚萧牧在酉都他们手中也无实权。

    晋公子虽然酷爱音律但是为人聪慧,他知道他今日上门是为了求褚萧牧出手救宁国候府于危难,所以踏进书房他便朝着褚萧牧深深鞠了一躬“殿下!”

    褚萧牧点头赐坐,人同此心,如今就算晋公子不登门他也打算今晚拜访宁国候府,所以晋家公子落座后褚萧牧便开门见山道“魏彦召是侯爷的学生,这种事情由侯爷举荐国舅自然有文章可做!”

    晋家公子听了点头“可是父亲并没有私心!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没有人比魏彦召更适合去西坞郡!”

    褚萧牧听了浅笑“我知道!”

    晋家公子一听褚萧牧的明事理立刻起身道“谢殿下!”

    屋内短暂沉默,晋家公子面露难色低声问“父亲遣我过来就想问问殿下这边可有法子解了眼前的困局?”

    褚萧牧冷冷瘪嘴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手指在茶桌上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国舅奸诈,咱们反其道而行之!”

    晋家公子不解“殿下的意思?”

    “当今酉都职位与魏彦召相同的武将除了保定候便是杜崇明,保定候驻守保定关自然动不了,想必国舅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殿下的意思是?”

    “驻守西坞郡本就不是个好差事,侯爷考虑的是百姓与社稷,国舅在乎的是利益,与其被国舅倒打一耙不如由我们直接上奏推荐杜崇明!”

    晋家公子听了突然恍然大悟“杜崇明是杜家独子,国舅断然不会让他去镇守西坞郡,到时候国舅骑虎难下,宁国侯府的危机自然能解!”父亲常说当今皇子中六殿下最聪慧,晋家公子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看来褚萧牧不是不善权谋,只是不屑功于心计!

    酉都的夜晚灯火璀璨,独上西楼月如钩,看着褚萧牧独自置身于夜色之中,她可以感受到他今日情绪的低迷。

    缓缓靠近,褚萧牧侧目浅笑,她静静看了看他的侧颜,褚萧牧安静的时候其实很好看,没了戾气他脸上原本刚毅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你回房歇息吧!今晚不用伺候了!”她听完浅笑行礼准备离开。

    “清儿!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褚萧牧的问题却突如其来。

    她喜欢的生活?顾清妙在心中苦苦一笑,她喜欢的生活已经都被他亲手摧毁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问题会出自他这个罪魁祸首的口中。

    原本心中被压制的怒气陡然升起,她冷着脸转过身“喜欢在乌达纳的生活!”

    他平静看着她眼中没有波澜的反问“那为什么当初选择留下?”

    她苦笑埋下头“因为就算回去,生活也终究回不去了!”

    褚萧牧难得苦笑的继续道“如果现在让你回乌达纳,你会回去吗?”

    她沉思苦想“应该会吧!如果真有机会,殿下会准许的吧?”

    “不会!”褚萧牧回答得斩钉截铁,但他的答案却让她诧异!

    褚萧牧说完眼中也闪过一丝异样,但是他们彼此也没有再去深究那一抹不一样的情绪,她浅笑看似轻松的说“所以这世间本就没有如果!”

    看着她离开褚萧牧缓缓掏出怀中的手帕在手中轻轻揉捏了片刻,嘴角不免染上一抹自嘲的笑容。

    第二日褚萧牧早朝回府顺带还来了两位贵客,洺香从前厅回来便让她送些茶水过去,刚到前厅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个笑声很清晰,她听得很清楚,手中的茶水不小心渗漏到了茶盘,慌乱转身她仓皇离开。

    洺香上完茶回来看着她脸色苍白便暖心的提醒道“姐姐,你还好吗?殿下还召你去前厅!”

    她看着洺香担忧的小眼神笑着点了点头“洺香,你能帮姐姐做一件事吗?”

    洺香年龄不大,但她很懂事,她的乖巧让她觉得放心,所以看着洺香点头她便静静的吩咐道“你出去帮姐姐把门关上,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你都要告诉殿下你什么也不知道!”

    看着洺香离开她苦笑许久,当初褚萧牧答应赫连清欢要为她舞上一曲冰镜素娥的承诺还犹在耳,顾清妙冷笑闭眼掏出短刀朝着原本已经愈合的箭伤处狠狠的扎了下去。

    屋内传出异样,洺香只能闯入,喷涌的血以及染红的衣衫吓得她灵魂出窍,洺香突然慌了神,强忍着不适哭泣道“姐姐,你这到底要干嘛!”

    顾清妙的额头布满汗珠,咬着唇说“洺香,你去前厅回复殿下,就说我昨晚旧伤复发,不能见客!”

    洺香红了眼眶强忍着情绪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马上去,你别在做傻事了!”

    看着洺香离开她才收起了短刀,胡乱的包扎了伤口,钻进了被窝,她知道褚萧牧何其聪明的人,如果自己不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么这件事断然过不了他那关。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褚萧牧便来了后院,看着她脸色不好的样子直接掀开了被子,她故意只穿了一件内衫,所以褚萧牧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低声问道“昨晚都还好好地,怎么伤口突然裂开了!”

    她不语,只是淡淡一笑道“殿下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奴婢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褚萧牧看着她淡然的样子继续问“我在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中带着怒气,她不敢大意,淡淡一笑道“奴婢就是奴婢昨晚沐浴时不小心撕裂了伤口!”

    褚萧牧听着没有再说话,只是会意的点着头,见他不语她试探的说“洺香说殿下召奴婢去前厅,是有什么事吗?”

    褚萧牧依旧冷着脸“肃王妃一直说想见识一下你的舞艺,今日正好碰上便来了府中!”

    顾清妙打量着他的情绪,她不敢懈怠的试探着说“那殿下稍等!奴婢换身衣服便去前厅!”

    “算了吧!我已经回绝了,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这两日也不必来房中伺候了!”看着褚萧牧离开,她知道他不会全然相信自己的措辞,但情急之下这样的解释实属无奈,剩下的只能看天意。

    一连几日褚萧牧都没有在出现,零星说陛下派他去了临城,没有了褚萧牧的恒王府似乎变得很冷清,有时候到了黄昏她会弹奏几曲,零星也会安静的在一旁听上一会儿,但是她总是来无影去无声,就彷如现在她就突然出现在她的背后。

    顾清妙一惊“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零星耸肩,对于她的胆小报以同情“你心情不好?”零星难得开口问。

    她浅笑“大人从哪里看出来的?”

    零星摇头“调子很忧伤!”

    这几首曲子都是阿娘病倒时喜欢的曲子,倒不是曲子有多好,阿娘说是因为有一个人喜欢,她和阿姐对那个人心知肚明,但唯一让她不明白的是为何阿娘到死也对那个人恋恋不忘,明明是个负心薄倖之人,到底有什么值得眷恋的,思索到此她叹了一口气“调子其实挺美的,可能是我弹得太过忧伤了!”她说完停顿了片刻突然好奇的问“大人来恒王府很多年了吗?”

    零星浅笑“我生在恒王府,我母亲是殿下的乳娘!”

    顾清妙浅笑“所以大人和殿下关系才这般亲密?”

    零星点头并未忌讳身份的差距“殿下待我很好,母亲去世后,我是在恒王府长大的!”

    “孤月大人也是吗?”她继续好奇的追问。

    零星摇头“孤月是孤儿,也算是殿下的陪童,我们三个差不的岁数!”

    零星的声音很轻,因为没有刻意回避身份上的问题,她说得仿佛是一般的家常,在东渝注重尊卑及身份,但是和零星的对话仿佛让她觉得恒王府是个例外,突然她有些明白为何褚萧牧让她在恒王府不必有太多礼仪了。

    短暂沉默后零星起身,看着她片刻后道“无论以前有多不幸,现在遇到殿下你就是幸运的!”

    她的话让她再次陷入沉思,她的确应该对褚萧牧感恩戴德,因为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自己,眸光微眯,她的眼中透露出无限的仇恨。

    褚萧牧回府后没有再过问过她的伤,那件事仿佛就这样过去了,倒是这几日裘锋会时常过来交代她注意事项,裘锋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大夫,她的小把戏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以至于今日换过药后他还打趣道“下次对自己下手别太狠,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他没有问缘由,这种关系让顾清妙觉得异常舒服,于是她笑着点头道“裘大夫,谢谢你!”

    裘锋淡淡一笑语重心长的说“清儿,无论有什么苦衷都不能伤害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种行为就是大不孝!”

    她重重点头,明媚一笑“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窗外阳光明媚,她的心也难得这般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