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实人
最后当然如我所愿，我在好心人的再三邀请下跟他一起回了家。
他却如沈清所说是个‘老实人’，不是傻傻的老‘实’人，而是真抓实干的实，脚踏实地的实，诚心实意的实，只知道为百姓做事，从不因为被贬就自怨自艾，感叹人生无常，感叹命途多舛。
他的母亲宗氏是个懂岐黄之术的女医者，我认了她为干娘，她不喜欢让我干娘或是干妈，干妈这个词只有她能说，而我要敬称她‘宗医士’
“宗医士，哪个是知母啊”我一手举着一个切好的药片，知母与当归切片后我总是傻傻分不清楚。
“你自己认为呢？”她又怒视了我，不过还好我习惯了。
我再次看了看，又闻了闻带着怀疑望了一眼左手心带着根痕与凸点的药片，右手那个好像更偏棕褐色
“你这不自信的样子，病人如何信你！”
“就是这个”我举起了左手
“是这个还不下药！”
五十岁的宗医士脾气还是很火爆，她也不养养生，中医不都说少动怒吗，我看她每天都在动怒，我挨的训可不少，气极了她连病人也骂，都是我在旁边陪笑脸说好话的。不过她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衣衫褴褛经济拮据的病人，她都免了诊金只收些药钱。
我将捡好的药包裹好，递给柜台对面的老妇人“婆婆，这是您的三副药，用小火六碗水熬成三碗，早中晚饭前各服一次，吃完了若还咯血再来寻宗医士”
“小学徒，用多大的碗啊”
我早知道他们会问这样的问题，拿起了柜台上的一个空碗“与这个差不多大小的”
婆婆再次问我“若不吃饭，还要不要喝药啊”
我笑着回答“喝啊，肯定要喝的”
“那婆子怎么知道什么时辰喝药，家里远也没个报时的”
我耐心地回答“早上太阳升，中午日当头，晚上天入黑”
“记住了记住了，宗医士你家这小姑娘口齿伶俐的嘞，前日我去别家问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时辰什么饭点吃药”
结束了这个病人，我接过一位年轻少妇的方子开始抓药，宗医士因为还在给病人诊脉过了一会才回了老婆婆一句“什么小姑娘啊！早就当孩子妈了！”
“啊，真是看不出来，小娘子有二十了吗？”
“婆婆，我们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宗医士，您真是好福气啊”不止这个婆婆，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宋医士的儿媳，我也从不反驳，这有助我隐藏身份。
我将打包好的药包递年轻少妇，然后看了一眼门外，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我走到前面关了一扇门，这是不再接病人的信号，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我们就要回家了。
日落后，我也落了锁，跟在宗医士的身后行走在拥挤的街上，此处叫凤悟县是这百十里最大的镇子，因此商业极为热闹繁华，各种铺子鳞次栉比，但我是不敢在这里做生意的怕他查到我。
我只是在益州有些生意，益州的宣抚使叫宇文靖成是个有担当敢作为的改革派，此地多山农耕经济不足以上缴朝廷赋税，他鼓励发展手工技艺且致力于扩大坊市以此提高当地财政收入，借着这股东风这两年我挣了不少钱，我从来不在自己的铺子露面，都是从街上随意拉个人拿着我的信物去取账簿，至于挣的钱我都存起来了。
我从怀里掏出了三个铜钱“掌柜的，给我红黄白线各一股”
接了丝线我快步跟上宗医士的脚步，宗医士回头看了我一眼“你那手艺也是糟蹋东西，等会点了灯干妈给你编”
“多谢宗医士”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啊，我编手环的技术真的不好，不是太紧就是太松。
我们穿过繁华的坊市来到雁塔巷，这条街住的大部分都是县里的读书人因此而得名，陈棋这会还没回来，凤悟镇的县令八品的小官，不过却很忙，几乎都是深夜才从县衙回来，有时连着几天都住在县衙，有时下到底下的村户一两个月也不见人影。
安儿屋子的灯已经灭了，孩子睡了，我跟着宗医士回到她的房间，点了三盏明灯“宗医士，帮我把这小珠子穿在里面”
我从怀里掏出两颗小玉珠子，那上面分别刻着‘安’与‘音’珠子是我自己打磨的，字也是我自己刻的。安儿是重五的生辰，三岁了，这是送他的生辰礼物之一。
“好，你去睡吧，明日好了我给你”
“我就在这里等着，也睡不着”我拿住了宗医士绑好的开头，她开始往下编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屋子，今日依旧是漆黑一片“宋棋说什么时候走？”
我摇摇头“不知，调令上说的是五月底上任”
宗医士点点头，继续编织着手环“过了端午也该动身了”
“宗医士你若走了，我会不会医死人啊”
“你这二两功夫还想给死人看诊啊，阎王爷被你治活了可咋整”
尽管她的语气不好可我听了话趴在床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宗医士，你别逗我笑，我今日月事来了肚子疼”
过了一会儿我从床上爬起来询问“您不跟宋大人一块儿回京吗？”
“进京有什么好，汴京人多车多大官多，这里山多水多人情多。你干妈今年我才五十，不说比彭祖罢起码要活过孔孟，若是哪天干妈活腻了想死了去找宋棋”
“宋大人说...”
她堵住我的话“行了行了，两个手绳都编好了，拿去吧”
我拿了手绳离去，悄悄推开我与安儿的房门，照顾他的唐嬷嬷悄悄离去。我脱了鞋子与安儿躺在了一起，借着星光我看见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我，我伸手抚摸他的小脸，肉乎乎的很可爱。
“阿母，阿母我有些饿了”他的声音我好喜欢听，软软糯糯的像一个小团子，娘娘说的没错，小孩子真是好可爱，简直是上天送来的宝贝。
我温柔地询问“宝宝想吃吃抄手还是面条啊，阿母叫嬷嬷去买”
“抄手”咚咚咚
听见敲门声我知道是陈棋回来了，我点了灯去开了门
宋棋拎起食盒递给我“给安儿带了些抄手回来”
我笑着接过食盒“适才安儿还说想吃抄手，你们倒是心有灵犀的很”
“舅舅回来了，阿母我要舅舅喂”
宋棋比我大，今年27了，所以安儿一直喊他舅舅，他则直呼我的名字“宋音”
看着安儿在宋棋怀里睡着，他再次呼唤我的名字。
“赵音？”
“嗯？”
“没什么，早点休息”
“好”
我们的对话并不太多，我简单洗漱后再次躺到床上。月事来了的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阿母，我怎么没有阿父”
听见儿子的声音我侧过身将他搂在怀里“安儿，你有阿父，只是阿父在忙”
“我想要阿父”
“阿母也想...
说完这话我便意识到自己在思念他，我轻拍着安儿肉乎乎的小后背“安儿睡吧，明日阿母带你去玩”
孩子总是好哄的，只要说出去玩，立马闭上眼睛睡着了。
端午节一早起来就十分之闷热，今天我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薄裙，孩子也穿的清凉只是一件白色的小衫和一条青色裤子。
我将昨日编好的手环戴在孩子的手上，他的字是安，我的是音，三彩的很是漂亮。
“生日快乐”几个字才说完，安儿就迫不及待地要出去玩，于是我追在他的身后
“舅舅，带安儿出去玩”
安儿又去找宋棋了，他很喜欢宋棋，只是宋棋还有事要忙，他已经接到吏部的调令了，这次是回京任户部侍郎，京中的四品官员，他还升了一级。
“我带安儿出去吧，你今日歇歇”
外面是真的热，出门了也没办法换那个，所以我决定还在呆在家里给孩子做些吃的，于是我点头同意“中午热，你们早些回来”
宋棋点点头，抱上安儿就出门了。
宗医士爱睡懒觉，今日诊室不开门，她肯定要睡懒觉。我准备如厨房做些吃食，今日是端午，粽子、艾叶团子、五黄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安儿的长寿面生日蛋糕也是每年端午生辰必不可少的。
厨房有嬷嬷帮忙，她们来的比我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糯米与干竹叶已经泡在水里，肉也准备好了，我过来洗了手开始腌肉，她们喜欢我亲自调的味道，说是不腥不柴吃起来肉香十足，那是我在宫里学会的，切好大小适中的五花肉，先用花雕酒泡半个时辰，再用小黄姜花椒等香料加上盐巴豆酱腌制半个时辰，这样做出来的肉没有腥味也能腌制入味了。
嬷嬷做的肉松馅艾叶团子最是正宗我们都喜欢吃，她将一个个大小一致，整齐划一的翠绿青团放在铺了白沙的蒸笼上，又捡了十几个咸鸭蛋，清洗以后慢慢放入加了水的锅里，然后放上笼屉开始蒸青团。
她没有名字，只记得有人喊他父亲‘唐二’，宗家买她的时候要落户籍，便给她取了个名字忍冬，后来宗医士大了些又取了名字叫怀香，宋棋读书时不喜欢这个名字，又给嬷嬷取了一个名字叫唐芳。
我一边包着白粽一边问嬷嬷“唐妈妈喜欢哪个名字啊”
他却如沈清所说是个‘老实人’，不是傻傻的老‘实’人，而是真抓实干的实，脚踏实地的实，诚心实意的实，只知道为百姓做事，从不因为被贬就自怨自艾，感叹人生无常，感叹命途多舛。
他的母亲宗氏是个懂岐黄之术的女医者，我认了她为干娘，她不喜欢让我干娘或是干妈，干妈这个词只有她能说，而我要敬称她‘宗医士’
“宗医士，哪个是知母啊”我一手举着一个切好的药片，知母与当归切片后我总是傻傻分不清楚。
“你自己认为呢？”她又怒视了我，不过还好我习惯了。
我再次看了看，又闻了闻带着怀疑望了一眼左手心带着根痕与凸点的药片，右手那个好像更偏棕褐色
“你这不自信的样子，病人如何信你！”
“就是这个”我举起了左手
“是这个还不下药！”
五十岁的宗医士脾气还是很火爆，她也不养养生，中医不都说少动怒吗，我看她每天都在动怒，我挨的训可不少，气极了她连病人也骂，都是我在旁边陪笑脸说好话的。不过她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衣衫褴褛经济拮据的病人，她都免了诊金只收些药钱。
我将捡好的药包裹好，递给柜台对面的老妇人“婆婆，这是您的三副药，用小火六碗水熬成三碗，早中晚饭前各服一次，吃完了若还咯血再来寻宗医士”
“小学徒，用多大的碗啊”
我早知道他们会问这样的问题，拿起了柜台上的一个空碗“与这个差不多大小的”
婆婆再次问我“若不吃饭，还要不要喝药啊”
我笑着回答“喝啊，肯定要喝的”
“那婆子怎么知道什么时辰喝药，家里远也没个报时的”
我耐心地回答“早上太阳升，中午日当头，晚上天入黑”
“记住了记住了，宗医士你家这小姑娘口齿伶俐的嘞，前日我去别家问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时辰什么饭点吃药”
结束了这个病人，我接过一位年轻少妇的方子开始抓药，宗医士因为还在给病人诊脉过了一会才回了老婆婆一句“什么小姑娘啊！早就当孩子妈了！”
“啊，真是看不出来，小娘子有二十了吗？”
“婆婆，我们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宗医士，您真是好福气啊”不止这个婆婆，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宋医士的儿媳，我也从不反驳，这有助我隐藏身份。
我将打包好的药包递年轻少妇，然后看了一眼门外，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我走到前面关了一扇门，这是不再接病人的信号，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我们就要回家了。
日落后，我也落了锁，跟在宗医士的身后行走在拥挤的街上，此处叫凤悟县是这百十里最大的镇子，因此商业极为热闹繁华，各种铺子鳞次栉比，但我是不敢在这里做生意的怕他查到我。
我只是在益州有些生意，益州的宣抚使叫宇文靖成是个有担当敢作为的改革派，此地多山农耕经济不足以上缴朝廷赋税，他鼓励发展手工技艺且致力于扩大坊市以此提高当地财政收入，借着这股东风这两年我挣了不少钱，我从来不在自己的铺子露面，都是从街上随意拉个人拿着我的信物去取账簿，至于挣的钱我都存起来了。
我从怀里掏出了三个铜钱“掌柜的，给我红黄白线各一股”
接了丝线我快步跟上宗医士的脚步，宗医士回头看了我一眼“你那手艺也是糟蹋东西，等会点了灯干妈给你编”
“多谢宗医士”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啊，我编手环的技术真的不好，不是太紧就是太松。
我们穿过繁华的坊市来到雁塔巷，这条街住的大部分都是县里的读书人因此而得名，陈棋这会还没回来，凤悟镇的县令八品的小官，不过却很忙，几乎都是深夜才从县衙回来，有时连着几天都住在县衙，有时下到底下的村户一两个月也不见人影。
安儿屋子的灯已经灭了，孩子睡了，我跟着宗医士回到她的房间，点了三盏明灯“宗医士，帮我把这小珠子穿在里面”
我从怀里掏出两颗小玉珠子，那上面分别刻着‘安’与‘音’珠子是我自己打磨的，字也是我自己刻的。安儿是重五的生辰，三岁了，这是送他的生辰礼物之一。
“好，你去睡吧，明日好了我给你”
“我就在这里等着，也睡不着”我拿住了宗医士绑好的开头，她开始往下编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屋子，今日依旧是漆黑一片“宋棋说什么时候走？”
我摇摇头“不知，调令上说的是五月底上任”
宗医士点点头，继续编织着手环“过了端午也该动身了”
“宗医士你若走了，我会不会医死人啊”
“你这二两功夫还想给死人看诊啊，阎王爷被你治活了可咋整”
尽管她的语气不好可我听了话趴在床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宗医士，你别逗我笑，我今日月事来了肚子疼”
过了一会儿我从床上爬起来询问“您不跟宋大人一块儿回京吗？”
“进京有什么好，汴京人多车多大官多，这里山多水多人情多。你干妈今年我才五十，不说比彭祖罢起码要活过孔孟，若是哪天干妈活腻了想死了去找宋棋”
“宋大人说...”
她堵住我的话“行了行了，两个手绳都编好了，拿去吧”
我拿了手绳离去，悄悄推开我与安儿的房门，照顾他的唐嬷嬷悄悄离去。我脱了鞋子与安儿躺在了一起，借着星光我看见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我，我伸手抚摸他的小脸，肉乎乎的很可爱。
“阿母，阿母我有些饿了”他的声音我好喜欢听，软软糯糯的像一个小团子，娘娘说的没错，小孩子真是好可爱，简直是上天送来的宝贝。
我温柔地询问“宝宝想吃吃抄手还是面条啊，阿母叫嬷嬷去买”
“抄手”咚咚咚
听见敲门声我知道是陈棋回来了，我点了灯去开了门
宋棋拎起食盒递给我“给安儿带了些抄手回来”
我笑着接过食盒“适才安儿还说想吃抄手，你们倒是心有灵犀的很”
“舅舅回来了，阿母我要舅舅喂”
宋棋比我大，今年27了，所以安儿一直喊他舅舅，他则直呼我的名字“宋音”
看着安儿在宋棋怀里睡着，他再次呼唤我的名字。
“赵音？”
“嗯？”
“没什么，早点休息”
“好”
我们的对话并不太多，我简单洗漱后再次躺到床上。月事来了的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阿母，我怎么没有阿父”
听见儿子的声音我侧过身将他搂在怀里“安儿，你有阿父，只是阿父在忙”
“我想要阿父”
“阿母也想...
说完这话我便意识到自己在思念他，我轻拍着安儿肉乎乎的小后背“安儿睡吧，明日阿母带你去玩”
孩子总是好哄的，只要说出去玩，立马闭上眼睛睡着了。
端午节一早起来就十分之闷热，今天我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薄裙，孩子也穿的清凉只是一件白色的小衫和一条青色裤子。
我将昨日编好的手环戴在孩子的手上，他的字是安，我的是音，三彩的很是漂亮。
“生日快乐”几个字才说完，安儿就迫不及待地要出去玩，于是我追在他的身后
“舅舅，带安儿出去玩”
安儿又去找宋棋了，他很喜欢宋棋，只是宋棋还有事要忙，他已经接到吏部的调令了，这次是回京任户部侍郎，京中的四品官员，他还升了一级。
“我带安儿出去吧，你今日歇歇”
外面是真的热，出门了也没办法换那个，所以我决定还在呆在家里给孩子做些吃的，于是我点头同意“中午热，你们早些回来”
宋棋点点头，抱上安儿就出门了。
宗医士爱睡懒觉，今日诊室不开门，她肯定要睡懒觉。我准备如厨房做些吃食，今日是端午，粽子、艾叶团子、五黄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安儿的长寿面生日蛋糕也是每年端午生辰必不可少的。
厨房有嬷嬷帮忙，她们来的比我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糯米与干竹叶已经泡在水里，肉也准备好了，我过来洗了手开始腌肉，她们喜欢我亲自调的味道，说是不腥不柴吃起来肉香十足，那是我在宫里学会的，切好大小适中的五花肉，先用花雕酒泡半个时辰，再用小黄姜花椒等香料加上盐巴豆酱腌制半个时辰，这样做出来的肉没有腥味也能腌制入味了。
嬷嬷做的肉松馅艾叶团子最是正宗我们都喜欢吃，她将一个个大小一致，整齐划一的翠绿青团放在铺了白沙的蒸笼上，又捡了十几个咸鸭蛋，清洗以后慢慢放入加了水的锅里，然后放上笼屉开始蒸青团。
她没有名字，只记得有人喊他父亲‘唐二’，宗家买她的时候要落户籍，便给她取了个名字忍冬，后来宗医士大了些又取了名字叫怀香，宋棋读书时不喜欢这个名字，又给嬷嬷取了一个名字叫唐芳。
我一边包着白粽一边问嬷嬷“唐妈妈喜欢哪个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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