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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的思念

    夜里,我睁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灵鸟早在我在外面和多吉谈话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它现在伏在我的枕头旁,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希那似乎也睡了吧,我猜测到,竖起耳朵,努力的去听着他的动静,他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声音很小,不过也很可能是装的,对此我很有经验,还是再等一会儿吧!于是我就在床上躺了许久,才小心地从床上爬下来。

    屋里非常暗,即便眼睛适应了黑暗,也只能勉强看清楚一点轮廓,不过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在屋子变得一片漆黑之前,我特意记了一下家具的大体位置。我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一边留心着希那的动静。我总算走到了门口,我握住门把手,尽可能的往上提,这样会使门发出的声音小一些。我猛地一拉“吱呀——”,老旧的木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我顿时屏住呼吸,侧耳细听着希那的动静。他似乎没醒,我轻轻松了一口气,忙闪了出去,小心地把门关上。

    我长出了一口气。

    我沿着通往村里的小路慢慢的走着,雪白地面被冻得僵硬,空气凝滞,我的旅行是寂寞的。开始我走得很快,但随后我就放轻放慢了脚步,在寂静的夜里,那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让我感到不安与心慌。在我身后的山顶上,挂着初升的月亮,虽然此时还像云朵般的惨淡,但随时随地都在变得更加明亮,它半掩在云层里,朝我投来困惑和怜悯的一瞥。花白的雪地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惨淡的光。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阿婆家,低低的栅栏旁睡着一个小小的晴天娃娃,那是我八岁的时候做的。对于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它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拒绝。只是睁着两个充满好奇地大眼睛默默注视着我。

    大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从窗户里看去屋内乌漆黑一片。我不知道阿婆是否在家,从发现灵鸟的那天下午起,我似乎就没再见过她,我突然好想阿婆,好想见她一面,虽然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我当成家人,虽然我不知道她对我多少感情,但我非常的清楚,我爱她,像爱阿妈一样,在阿妈走后她就是我唯一的,最重要的家人。

    我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我知道这个时候见她只会给她带来麻烦。那些被雪覆盖的矮牵牛似乎也在提醒着我“别到这里来,快走吧!你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我会离开的,马上就走。”我心想着,避开了那些牵牛花,绕到了房子后面,摸索着,找到了我房间的窗户,我透过窗户向里看,房间和我离开前一模一样,我不由得眼睛一酸,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该多好呀!

    我用手轻轻推开窗户,扶住窗台,一下子翻了进去,随后立刻把窗帘拉上。我静静站在房间里,打量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铺着漂亮的淡绿色碎花地毯的地板,深红色的大衣柜静静立在角落,床头的柜子前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书,淡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地轻轻飘动着,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可怕的噩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归原样,我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像从前一样。

    “吱呀——”一阵风吹过来,窗户发生尖细的声音,就像是一头孤狼在月下嚎叫。我猛地清醒过来,忙翻出我的本子,夹在胳膊里,又打开衣柜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重新从窗户翻了出去,我关上窗户,不舍得向房间里看了一眼,眼前的一切似乎突然变得那么的遥不可及,轻轻叹了口气,慌乱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风大了起来,隐秘的枯树林里发出阵阵嘶吼声,我唯一的伙伴——那一轮羞涩的月亮,此时已经完完全全地藏进了厚厚的云层里,眼前的一切,矮山,树林,干枯的植物,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两旁枯树的阴影看起来也更加的阴森,我的心不安的跳起来,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我小声点讲着我自己编的故事:

    “一只凶猛饥饿的野兽正在追逐着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它张开它那血盆大口向小鹿咬去,小鹿吓得全身发抖,拼命地在野兽前方奔跑跳跃,企图逃过野兽的追击。”

    “咳咳咳咳……”

    “狂风猛烈的吹着,树枝东倒西摇,小鹿飞一般的驶过草地,扬起一片沙土,野兽依旧在它身后穷追不舍。此时此刻,小鹿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我可以听见它慌乱的脚步声以及急促的呼吸声,它奔过草地,跃过灌木丛,来到一片对它来说陌生又可怕的密林面前,它看起来幽深,阴暗,层层叠叠的树叶将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咳咳咳咳……”

    “小鹿在密林面前犹豫的停下了脚步,如果它走进去的话会遇到什么呢?也许是美味的食物,也许是那诱人而又含有剧毒的蘑菇,或者是又一只对它虎视眈眈的野兽,就在这时候,小鹿的身后传来野兽的怒吼声,它明白如果不快点离开这里的话,它马上就会成为野兽的口中之食,小鹿终于下定决心,它鼓足勇气迈进了那片前所未见的密林……”

    嘶嘶……

    就在这时候,雪地上传来一丝不属于我的脚步声,声音好轻,像一条小蛇那样,我一下子止住了声,急忙四处一看,却发现在树丛后有一个人影,好像还披着件斗篷,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我心里一惊,忙躲到了一棵矮树后面,警惕地注视着她。

    不过,她的身形倒并不像是大巫师,似乎是一个女人,我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我轻轻松了口气,不过,在这样朦胧的夜晚遇到这样奇怪的人,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这让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也许她是个在童话里到处寻找落单的小孩的巫婆,而我也许就是她今晚的点心。不过,好在她没注意到我,即便如此,我还是躲到了一棵矮树后面,一直等到那个在夜晚出没的“巫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惶惶不安的从矮树后走了出来。

    我走回希那家,估计已经是下半夜了,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我不打算就这么进去,我走到放药材的小木屋旁,倚着墙边坐下,轻轻翻开本子,借着雪地反射出的亮光,在上面写道:

    亲爱的远在地球的阿妈:

    你好吗?

    我好想你,真希望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呀,我好怕,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啊,等我醒了,一切就会恢复原状,再等几天,你也会回来。可是,现在的事实是我已经死了,而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我现在脑子里好乱,不知道该怎么办,阿妈,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还没写完,泪水就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没用手去擦,而是任凭它一滴一滴的流下来,落在雪地里,打到我刚写好的信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停止了哭泣,在本子上匆匆写了几句,便把本子合上,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头突然开始痛起来,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我不由蜷缩起身体,大口喘着出气,可头却痛得越来越厉害,没有一丝减轻的迹象,脑袋里一片杂乱声,我仿佛听到了许多人在哭喊,可我眼前一个人也没有,一种无名的恐惧萦绕在我的心头,我闭起双眼,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一拨接一拨的剧痛向我袭来,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疼得浑身发抖,头上直冒冷汗,我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过了许久,脑袋里的吵闹声似乎消失了,头也不痛了。我坐起身,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似乎明亮了一些,我抬起头,月亮从云层里挤出来半张脸,惨惨的月光,照着花白的雪地,低矮木围栏,以及院子里孤独站立的小木屋,和我身后那个有些破旧的房子。我感到有些恍恍惚惚,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是梦吗?还是……

    我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走向了屋子。我提着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希那似乎还没醒,我回到床上,把我的本子塞到枕头下的灵鸟在枕头旁边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身体一颤一颤。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自己的口袋里还装着吉雅婆婆给我的小锦囊,对我来说还是早上的事呢,结果现在就……

    我轻轻叹了口气,用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将那个小锦囊拿了出来,解开系在一起的两个细绳,将锦囊打卡,一股淡淡的百合香飘了出来,我将锦囊里的东西倒在了手心里,太黑了,我看不清是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那好像是一个光滑的,圆溜溜的东西,像是一颗种子。

    是百合种子吗……

    原来,吉雅婆婆那天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将种子重新放回锦囊里,将两股细线一拉,系了个结,便将它塞回了口袋。

    做完这一切后,我突然感到好累,好疲倦,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