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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奚落

    次日沈白出门前,特地交代沈余丰道:“爹,你切莫在带着吟菱妹妹出去了,她身子虚,很容易再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沾身的。”

    沈余丰虚心却又不耐烦道:“哎呀,昨日之事完全是意外嘛,你真当你爹我吃素的啊。昨日给她服的可是六甲阴阳符,保她一月之内百鬼不侵。”

    “可......”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绝不带她出去,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你回来。”

    沈白出门行至张府时,张禀义公务未归,他立于张府厅中等候。张夫人李月娥坐在厅内,挑着丹凤眼,别扭的打量着面前的沈白。

    青州乡老皆对这孩子品格相貌赞赏有加,就连知章书院目比天高的傅大学士都夸他是瑚琏之器。可她对这沈白怎么看都无好感。

    她夫君是进士出身,勤勤恳恳的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苦熬十多年才官至京内五品通判。在掌管民兵赋役之事时,因处事得当,得了老武安侯的赏识与举荐,跳升了两级官至左大夫。得此恩惠,张家原本对武安侯感恩戴德,可紧接平阳之乱,世家们接连倒台,他们沈家也在其列。先帝着力肃清门阀势力,重振朝纲,将朝堂与世家交好的官员血洗一片。劈竹子带着笋,他们张家也被戴上攀附权贵,结党营私的帽子,贬至这山高水远的青州为县丞。辛苦多年,熬走了三位县令,才升了一级,做了这青州七品县令。

    张禀义是文官,与沈家本没什么交集,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得了沈家的一个枣儿,还没尝出这甜滋味儿来便被牵连至此。当真是有冤没处诉,有苦没处说。

    多年来,李月娥一直因此心气郁结的很。偏偏这沈家父子竟能厚着脸皮找到青州来。张家戴着曾受恩于沈家的帽子,已对他们父子多加照顾,如今这小子竟还有脸上门。

    李月娥面上不冷不热的坐在堂中,傲然客套道:“是最近又遇到些什么难处,需要我们张家帮衬的吗?大人不在,你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自云端跌落,沈白见惯了人世冷暖。可主动登门遭妇人奚落,心中仍有几分不耐。面上未露不悦,恭谨道:“多谢夫人好意。我确实有事想找张大人问问情况,张大人既然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呵,来都来了,何不等等问清楚了再走,要不然还得往我们这张府再跑一趟。”

    李月娥又道:“我知道你因何事而来,是今年清泉寺举荐名额一事吧?”

    沈白道:“正是。”

    李月娥继续傲然道:“前日梁县丞特地来请示了大人,我就在旁边,这事我知道。”

    又道:“是,咱们张家是受过你们沈家的恩惠,可这恩惠我们张家是哑巴吃黄连啊。即便如此,因我们大人是读书人,斯文体面,又心善,仍对你们父子多加照顾。可这照顾也是有度啊。

    虽说你有青州县考第一的名头,让你入籍去清泉寺也只是我们大人一句话的事,可全青州的学子哪个不是捧着真金白银,靠勤学苦读入的籍。我夫君既然做了这青州的父母官,就要对青州子民皆平等爱之,自然不能为了报己私恩,以权谋私。是以我们大人亲自交代了梁县丞,此事按规矩办。”

    沈白听了分明。如此说来,张秉义并无心要帮自己。清泉寺收学实则只看学识并不计较学籍,这青州需买房后才可入籍进学的政策,不过是青州府衙用以增收赋税的幌子。自己即是青州县考第一,张秉义又一直乐做好人,为何偏在这事上要卡着自己?

    讲到此处,李月娥语气已是不善,仍继续道:“你别吃心,大人也是秉公办事。再说,当初就是被你们沈家牵累我们才落魄至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好不容易熬到新帝大赦天下,我们大人才升了一级,谁还敢在巴巴的跟你们沈家有牵扯。你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出身,这些子道理我一说你自然也应明白的。

    再说了,我听说你大伯父那一房在庆安一带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虽说是商贾之行,可被削爵抄家不过四五载就能支棱起门楣,可见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父子放着骨肉至亲不去投靠,何苦来这青州带累人。”

    说到此处,张月娥心中更是不忿。老武安侯有两子,大儿沈余庆当初在京内是个以稳重著称的人物。可幺儿沈余丰自幼痴迷修道之学,娶妻成家后,竟突然不顾家族脸面与肩上之责,与父亲兄长决裂,抛妻舍子的远遁修道去了。沈白自幼是养在沈余庆膝下,定是有感情的。沈家败了时沈余丰回来将儿子接走,如今儿子缺银子进学,他不肯低头回去找兄长,倒肯低头来麻烦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当真是袜子穿鞋上,分不清里外。

    听到此处,沈白心中已是十分不耐。也不想为此与妇人争辩,一边行礼,一边不卑不亢道:“是晚辈今日来的冒昧,打扰了。”

    不待李月娥反应,说完便转身离去。

    刚行出张府,便遇到骑马归府的张秉义。此人身形清瘦,看着就是一副儒雅君子的好面貌。因一路骑行,头脸上挂着一层薄汗。

    按大炎律,正七品县令可公费配两人绿呢官轿。可这个张禀义却不坐轿,反而日日抛头露面的骑马而行,在青州赚得一众勤俭爱民,事事躬亲的好名声。

    张秉义自然不知刚刚自己夫人的那般言语,照常叫住沈白,道:“沈白,你怎么在这,是来找张叔叔吗?”

    三年前他们父子来到青州与张秉义相遇后,他丝毫不见想与沈家撇清关系的架子,还一直以沈白“张叔叔”自居,仿佛张沈两家家渊颇深,他是自小看着沈白长大一般。

    张家一直自诩是无辜受沈家的连累,可沈白知道,祖父生前最是个谨慎之人,朝中与他关系密切,且能力出众的官员多了去了,他从未向圣上推举过什么人。独独举荐了这个张秉义,究竟是祖父一时兴起,还是此人为自己潜心谋划,怕是只有张秉义自己知道。

    形势比人强,沈白自然懂得借坡而上,张口道:“是,许久不见张叔叔,特来拜访。”

    “哈哈哈,好孩子。走,咱们进府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