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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个地方

    也许周王室的衰微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埋下伏笔,而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终酿大祸。

    一切就此结束了吗?不,周王室的厄运才刚刚开始,而天下大乱也在所难免。

    平王唯恐重蹈覆辙,为避锋芒迁都洛邑。

    此后天下诸国共主周王天子之尊名存实亡,定鼎天下数百载,以血亲维系的分封制度也开始分崩离析。

    诸国争强,本是血浓于水却大动干戈动辄屠城灭国,赶尽杀绝。

    纷乱三百载,天下版图几乎尽数被七大强国占有,这七大强国分别是,齐国,楚国,燕国,韩国,赵国,魏国,秦国。

    七国变本加厉,无视天子,互为相王,轮番称霸,攻城略地,征伐从无间断。

    此时的天下,无数人的命运,如同蝼蚁一般,随时都处于倾覆的边缘,黎民何辜?

    姜太公辅佐周武王建立周国平息天下战乱,建立不世功业,而如今天下烽烟再起,又源于一个身体里流淌着太公血脉的人,这大概是冥冥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必然。

    历史上的必然和偶然都在不断发生,不经历久远的岁月冲刷,谁也分不清哪些是必然,哪些又是偶然。

    他叫徐君房,后来又叫徐福,生于乱世。

    他生长在琅琊郡一个偏远但却十分富足的村落,此后师从鬼谷子,学习修真养性。

    他曾经以为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但是命运却安排他走了另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他曾无数次梦到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浪汹涌却毫无声息,大海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将他围困在中央,似乎时时刻刻都准备将一切吞噬。

    他这一生看惯了无数杀戮,看惯了无数流离失所,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最后发现自己并不能逃脱这个无限循环的噩梦,始终身在其中。

    直到有人告诉他,也许他可以尝试改变这个人间,也许这人间还可以是另一种模样。

    他的少年时代在云梦泽度过,他记得每一天的清晨,当和煦的阳光照进山谷,当温柔的清风吹散茅屋前薄薄的晨雾,树梢头成群结队的青鸟喳喳的叫声将他从梦中唤醒,他便睡意朦胧的端着木盆,踩着长满青苔的石板路到茅屋前不远处的溪畔洗漱,而后坐在门前的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温习昨日学习的古籍经典,约摸一个时辰后穿过并不算巍峨的天书崖,前往后山的山顶,师父总是按照惯例早早便在哪里等候。

    师父习惯盘膝坐在一方大青石上,不论季节不论冷暖,待他来时便转过身,慈祥的看着他,等待检查他昨天的功课。

    那方青石脚下长着一层毛茸茸沾着露水珠的绿色青苔,因为年深日久,这大青石的表面已经变得极为光滑,像是一块通透水润的玉石,又像是一块寒冰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第一次看到师父盘坐在这块石头上时,好奇的徐福就问师父,凉不凉?

    师父点了点头说,很凉。

    徐福说,既然凉,那为何不找个不凉的地方坐?

    师父说,只有感觉到了彻骨的凉,才能懂得温暖的宝贵,才会更加珍惜得到每一分温暖。

    师父说完这句话时,太阳从山谷中升起,他站起身负手立于烟云流转的山巅,背后是重峦叠嶂模糊的轮廓,以及漫天的光辉灿烂。

    那些日子应该是他一生当中最安宁的时光。

    他或许还有一段安宁时光,只不过有遗憾,便也算不得安宁。

    纵是遗憾,也足够让他感觉温馨。

    他的记忆源于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那是一片有山有河还有海的土地,山在北,往后是绵延数百里的群山,此地正是在群山余脉的尽头,山不高不低,有缓也有险,恰好与南面的平原相连,群山就像是那片并不算广袤土地的边。

    此地的河流很多,除了有一条水流湍急从西向东直入大海的大河,更多的是从山中各处,由北向南,由高向低,分成数股流淌而去的小河沟。

    河沟缓慢的流过这片土地,滋润着这片土地,最后汇集于大河奔向大海。

    海在东,向村庄的东边看去,不远处便是一条无比漫长的黄金色沙滩,像是一条黄色丝带,弯弯折折,那是海的边,围绕着的便是那亘古岁月从未改变过的蔚蓝大海。

    这里的人一代一代的老去,大海却始终年轻而富有活力,海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周而复始不知疲倦,也永不干涸。

    对于这里的人而言,山,河,海,都是上天给予的恩赐。

    他们砍伐山中的巨木建造房屋,采摘山林中的野果饱腹充饥,挖掘山上的药草治疗疾病,因此他们对山感恩戴德。

    河流滋润着脚下的土地,使土地肥沃,能够长出成片成片的藜谷,还能长出成片成片的瓜果蔬菜,能养育无数的牲畜,这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因此他们同样对河流感恩戴德。

    大海能够给他们的东西就更多,海风能够带来降雨,让背后的群山苍翠,让脚下的河流充盈,在青黄不接时能让他们得以从海中获取维持生计所需的食物,让他们的饭碗中多了美味可口的海味,如果没有海洋,恐怕这山也不是这样的山,河也不是这样的河,人也不是这样的人,因此他们更加对海洋感恩戴德。

    他们对上天给予他们的这一切都感恩戴德,除了感恩戴德,更多的是敬畏。

    他们在山的这一边,却从来没有人去过山的那一边,他们在海的这一边,也从来没有人去过海的另一边,没有人知道山的另一边在哪里,更没有人知道大海的尽头在哪里。

    没有人敢于去挑战群山和大海的权威,在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些热血少年试图翻越高山,游过大海,想要到达另一端,但是最后他们都没能回来。

    山高水险,群山和大海是人们难以征服的,山会崩,海会啸,人们见过山海发怒的样子,即便是村庄前近在咫尺的那条大河,就淹死过很多人,淹死的人有成年人,有孩童,有男人也有女人。

    无数岁月,无数次天性使然的冒险得到的教训让这里的人变得安分守己,循规蹈矩。

    他们逐渐埋藏了自己所有的好奇心,不再想要去往远方,而是变得越发沉默,也越发顺从。

    顺从就意味着安稳,意味着能够得到山神海神的眷顾,能够吃饱穿暖,这世间有什么是比吃饱穿暖更加美妙的感觉呢?

    他们会满怀敬畏的看着太阳从深蓝色的海水中升起,升到头顶然后落进背后的群山之中,这便是他们能看到的整个天下了。

    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不过是这方圆四五里的山脚下的小小一片平原,不过就是这个村庄。

    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踏出过村庄半步,平原上稀稀落落的坐落些数十坐茅草屋,每到夜幕即将降临时,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会冒出灰蓝色的炊烟,炊烟笼罩在整个村庄的上空,鱼虾藜谷蒸熟的香味弥漫整个村庄,便会让人陶醉的舍不得迈开步子多走一步。

    生活在这里的人无疑是幸运的,村庄临山又濒海,村民既种藜谷又出海打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珍海味作家常,日子过得安稳而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