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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暗流12

    损人不利己,这五个字足以形容陈公的行为。

    至于陈公为何会如此,就只能说人各有志了,是个人就有自己的想法,在其他人看来或许没什么问题的事儿,在当事人眼里或许就是奇耻大辱。

    陈公作为内守备之一,被周礼压制的什么都掺和不进去,肯定是有怨言的!

    有怨言怎么办?惹不起、打不过,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的当鹌鹑呗,反正日子也凑合着能过去,他好歹是内守备,再怎么不得势,南直隶上上下下也没几个人敢得罪他。

    陈公在周礼的打压下,或许成不了事儿,但若想败事儿,那简直太简单了,所以,没人愿意惹这个麻烦,每年该孝敬就孝敬是了,反正也没多少东西,何必去得罪人呢。

    但陈公自己怎么可能愿意当个配角?

    没机会就罢了,一有机会,立即便会露出獠牙!

    对于陈公而言,张璟的到来就是一个好机会。作为宫里的太监,虽然已经失宠了,但人脉还是有的,对其他人而言,张璟来南京任职,即便不是秘密,若不是刻意打听的话,也很难知道。

    但对于陈公而言,这都不是问题,他很容易就能打探出张璟来南京任职的最终目的。

    知道了张璟的目的,有心算无心,陈公很容易就能找到算计周礼、张璟的办法。

    只要他今晚借刀杀人的计策成了,张璟与周礼定然是不死不休,他自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至于得罪周礼和张璟,谁知道是他陈公做的?

    “赶紧下去准备吧,”陈公淡淡的瞥了崔堂一眼,“把你这几年私吞的盐都拿出来,装样子也要装的像一点。”

    看着崔堂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陈公呵呵一笑,“放心,事成之后,咱家亏待不了你。”至于真的假的,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阉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崔堂虽然舍不得自己这些年来积攒的家底,但面对陈公的逼迫,他着实缺乏反抗的勇气,虽然非常不甘心,却也只能按照陈公说的去做。

    “每人十两银子,”崔堂召集起了三四十人的队伍,人多了反而露出破绽来了,平时盐商们运私盐,一般都是十几辆大车,护送的士兵也没必要太多,三四十人足够了。

    崔堂开始鼓舞士气,“若有战死,朝廷抚恤之外,所有人的儿子荫补入本卫。”

    十两银子倒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至于孩子荫补入本卫,本来他们这些军户,世世代代都是军户,这个倒是无所谓,反正早晚都得入卫。

    “佥书有什么吩咐,就说吧,”领头的士卒打断崔堂的话,“只要不昧了咱们的抚恤银子,其他的都好说。”

    崔堂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想发火,但想到自己还要靠这些人卖命,崔堂打了个哈哈,“放心,一文钱都少不了你的。”

    “行了,”领头的士卒也不多啰嗦,他们这种人本就是吃的卖命钱,这些年因为护送私盐的缘故,汤汤水水的跟着喝了点,家里的日子总算好过了很多,接了这个活,就得有这样的觉悟,“咱们什么时候上路?”

    崔堂看向自己的心腹,点点头,“老陈,交给你了。”

    陈飞抱了抱拳,“佥书放心,小人告辞。”

    此行的目的,崔堂自然不会瞒着陈飞,若没有陈飞的指挥,可没法“恰到好处”的遇上李峰一行人。

    但下面那些人就没必要告诉了,明知道是去送死,谁还愿意啊,给再多的银子都没用,何况才十两,这些的命再不值钱,也没人会为了十两银子而把自己的命赔上。

    士卒们以为只是运送私盐罢了,这样的活儿他们经常干,盐商们给的银子都不少,但这次给的格外多,不过也没人在意,多给点还不好吗?

    却压根就不知道,这次可不是给盐商运送私盐,而是真正去送命的!

    作为崔堂的心腹,陈飞早早就得到了吩咐,知道这次对上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要知道,哪位新来的大司马可是当过延绥总兵的,手下的亲兵自然个个都是精锐。自己这边这些歪瓜裂枣,怎么可能讨得了好。

    幸好,此番行事,不需要论胜败,只要让对方觉得,这里的盐商们胆大包天,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目的就算达到了。

    如果能让对方伤筋动骨,自然是更好的,但陈飞觉得悬,自己手下这些人什么水平,他是最清楚的,对付普通人还行,但对上从延绥来的精锐,那肯定是打不过的,人多也不行。

    打仗是靠人多吗?不完全是。

    就像一千只羊也奈何不了一只老虎一样,有时候人数多,并没有哪怕半点优势。

    安营扎寨之后,樊斌带人巡夜,虽然是在国朝腹地,但李峰等人皆是不敢大意,完全按照操典规范来的。

    巡哨的、防御工事什么的,样样不缺,樊斌亲自带人巡哨。

    夜色渐深,樊斌靠在营门处箕踞而坐,一手拄着刀,一手随意的放在身侧,身边的几个士兵也一样,大家随意的坐着。

    虽然做出了必要的防御,但大家都没想过会有什么事儿。且不说这是在大明腹地,就算不说这个,估计也没人敢招惹自己这一行人吧。自己这些人眼见着就不好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招惹咱们?

    所以,大家都很放松,有的聊天,有的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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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巡哨的士兵纷纷拿起刀箭,跟着樊斌走出营地。别看樊斌年纪小,但在亲兵中的威望很高,全凭一身武艺打出来的!弓马娴熟、拳脚利落,在亲兵里,竟无一合之敌,也算离谱了。

    “是盐商,”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车轮声以及牲口的响鼻,樊斌身后的亲兵问道,“百户,放他们过去,还是拦住他们?”

    “盯着他们,”樊斌眼神一厉,“我回去问问。”所幸樊斌等人并未离开营地太远,樊斌吩咐了一句后,立即往营地跑,他身高腿长,大步撒开,几步就回到了营地。

    “千户,前面有情况,看样子应该是盐商运私盐。”樊斌在帐中找到了李锋。

    李锋正在与王汝忠、丁麟等人聊天,闻言不由一愣,盐商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见了人竟然也不避开?不过,也不难理解,南直隶私盐之猖獗,不亲眼看到,简直无法想象!

    “罢了,”李锋叹气,他性格沉稳,虑事周全,知道张璟现在刚至南京,立足未稳,现在还不是揭盖子的时候,“哥儿初至,不宜树敌,告诉他们,此地有人宿营,不便打扰,请他们绕路。”

    “小心点,对方若有歹意,杀无赦!”李锋冲着樊斌的背影喊了一句。

    樊斌领命,出了营地,李锋看向王汝忠、李宏利、丁麟等人,这几个人都是他挑选出来的,随着张璟在西北,也立下不小的战功,张璟本来打算让他们留在延绥,以他在延绥留下的余荫,这几人多了不敢说,一个千户肯定是跑不掉的。

    但这几人都选择继续跟着张璟,做张璟的亲兵。

    “走,让弟兄们戒备,咱们过去看看,”王汝忠提议道,“这些人可是无法无天惯了,万一他们以为咱们是过路的客商,嘿嘿……”

    这真不是王汝忠危言耸听,兵过如篦,这句话真不是凭空来的。若是时机合适,这些大头兵们真不介意客串一把劫匪,今晚就非常合适嘛。

    晚上,又是荒郊野外的,一伙客商而已,劫了也就劫了,这种事情太多了。

    樊斌来到营地外,把几个亲兵叫了回来,就守在营门外十余丈远处,低声吩咐了一句,“戒备。”

    陈飞是知道此行的任务的,所以,一路上他一直在给同行的士兵鼓劲,并不时提几句不合时宜的仇恨之语,挑动大家的情绪。

    因为运送私盐的事情,卫所士卒与当地大族发生的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各有死伤,彼此间的仇恨自然是越结越深,互相仇视,遇上了肯定是你死我活。

    “站住。”陈飞止住了前行的队伍,其实不用陈飞发话,士卒们也都发现了前面有人,火把的火光远远的就看到了,不是有人,是什么。

    “这又碰上谁了?”陈飞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问人。

    “肯定不是咱们的人,”一名士卒冷笑一声,“真特么巧了,上个月老郭他们几个可是狠狠的吃了个冯家个闷亏,死了七八个弟兄。”

    这名士卒口中的冯家是泗州首屈一指的大户,祖上出过一名进士,官至十三道御史,在本地算是望族了,与晋商、西商勾结在一起,贩卖私盐,双方之间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遇上了自然就是你死我活。

    这种事情很平常,徽商与官面上达成了某种协议,晋商与西商不愿坐以待毙,就只能另辟蹊径,与当地的大户合作,贩卖私盐,一时间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得不说,即便是此时,宗族的力量在南方就已经非常强大了,几乎可以与官府相抗衡了。

    “前面的人止步,”樊斌见陈飞等人停下,上前几步,高声喊道,“此地有人宿营,不便打扰,还请前面的弟兄们多担待一番,绕几步路。”

    “百户,怎么办?”一名士卒看向陈飞。

    “管他呢,杀他娘的!”陈飞神色狰狞。

    “好像不是冯家的人。”一名士卒犹豫着说道。

    “管他娘的,”另一面士卒恶狠狠的说道,“不是冯家更好,难得遇上肥羊!”

    陈飞点头,“对,难得遇上肥羊,兄弟们,给我冲,我做主,抢到的东西,七成归弟兄们。”

    “杀!”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众人顿时眼红耳热,纷纷抽出腰刀,鼓噪着冲了上去。

    陈飞自然不会跟着一起冲,他带着两名心腹,一个劲的鼓噪,“冲啊,杀!”

    士卒们早已失去了理智,纷纷冲了上去,陈飞待所以人都冲上去后,转头就往回跑,任务完成了,至于结果,爱咋咋地。

    就算找到泗州卫头上,也不关他的事儿,崔堂敢做这样的事情,肯定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他跟着操什么心?

    以樊斌为首的几名士卒见对方非但不退,反而鼓噪着向自己冲来,本就存着几分小心的樊斌立即喊道,“老徐,回去报信,其余的弟兄,张弓,听我的口令。”

    被叫做老张的人立即飞奔而回,其余几人张弓搭箭,屏息敛气,等待樊斌的号令一下,便一齐开弓。

    张璟此番带来的亲兵都是跟北虏生死较量过的,更有一半是西军的精锐,别说面对三四十个卫所士卒,这种士卒,就算三四百来了,樊斌都不会放在心上,也不需要李锋的援军,就他带着身边这十几个弟兄,都能杀个几进几出。

    看着对方一窝蜂般,越来越近,樊斌心不慌、气不喘,锐利的双目紧紧的盯着最前面的那几人,待冲进五十步内,樊斌大喝一声,“放!”

    说时迟,那时快,箭如流星,弓弦响处,对面一阵人仰马翻,顿时有五六人伏倒在地。

    “张弓!”樊斌再次大喝,“刷”的一声,几乎是同时,樊斌等人同时张弓搭箭,“放!”随着樊斌的号令,十余箭同时射出,对面又是五六人伏倒在地。

    不待樊斌喊出第三句“张弓”,对面就已经乱作一团,鬼哭狼嚎的四散逃命,哪里还顾得往前冲?

    樊斌正待率人抓捕,李锋待人冲了上来,“小樊,你随某回去紧守营地,老王,你率领弟兄们去抓人,务必不能走脱一人。”

    王汝忠、樊斌二人领命。

    樊斌意犹未尽的看着王汝忠率人去远,有些可惜的咂咂嘴,“三哥,让老王去干嘛,让我去多好。”

    李锋笑着虚踢樊斌一脚,“得了吧你,露脸的事儿不能让你一个人全干了不是。”这当然不是理由,不过是二人开玩笑罢了。

    樊斌也知道,闻言笑笑,“我知道,三哥你嫌我毛躁。”

    李锋哈哈一笑,“你这不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知道自己毛躁还不赶紧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