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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暗流13

    三四十人而已,王汝忠带着人很快便抓了回来,除了当场被樊斌杀掉的十几个人外,剩下的也没有几个了。

    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马匹去。

    李锋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所以也并未审问,而是都关了起来,说实话,李锋知道现在不是处置这些人的时候,张璟立足未稳,现在搞事情,岂不是给张璟制造障碍。

    但这些人也不能就这么放了,秋后算账的时候,这些人都能够用得上。

    对于这些人,李锋懒得审问,直接吩咐王汝忠,“都关起来,明日上路的时候都带着,给我看好了,不要出任何闪失。”

    王汝忠点头,“放心吧,一个都跑不掉。”

    “至于那些盐,”李锋颇为头疼,这批盐的数量可不小,崔堂也算是下血本了,把这几年弄来的私盐一下子拿出了大半出来,足有数万斤,带着这些盐上路显然不现实。

    “前面就是洪泽湖,扔湖里吧。”既然不能带走,就只能采取这种笨办法了。

    对于其中的弯弯绕,李锋和王汝忠未必清楚。但这些士卒的表现,他们却是极为愤怒,就这些士卒的表现,说一句败类、强盗,毫不为过。

    这些士卒明显是把自己这些人当成普通客商了,于是毫不犹豫的发起了冲锋,可见这种事儿他们定然是没少干!

    这样的人,杀多少次都是轻的。若不是留着这些人有用,李锋早就动手了,留着他们过年啊。

    “罢了,也不必看了,”李锋叹气,“这南直隶的卫所估计都烂透了,早早回京城,哥儿哪里缺乏人手。”

    王汝忠点头,他们一行人以李锋为首,自然是李锋说啥就是啥了。

    不过,李锋说的也是事实,南直隶的卫所真的是烂透了,他们从徐州到邳州,再到泗州,周边的几个卫所那个干净?

    更不必说淮安、扬州等地方了。

    泗州卫治所,陈飞惊魂未定的跑了回来,“佥书,幸亏小的跑得快,要不也就被抓了。”

    崔堂能说啥,怎么说陈飞都是自己的亲信,当然要好好安抚几句,“你放心,后面的事情自有陈公公处置,与咱们关系不大。”

    话虽如此,送走陈飞后,崔堂还是忧心忡忡,这事儿做的根本不算什么隐秘,张璟一查就能查到他头上,届时能有他的好果子吃才怪!

    但面对陈公的压迫,他根本兴不起拒绝的念头,现在只能祈求陈公到时候不会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尽管这种可能性很低,但你让崔堂怎么办?已经上了贼船,想下来可没那么容易。

    他收了陈公的好处,想吃干抹净?陈公能让他那么轻易的就吃干抹净才怪。

    “打扰老师傅了,”崔堂来到客房门口,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在得到陈公的应允后,才赔着笑脸进了门,“事情已经办妥了。”

    陈公点点头,“咱家知道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崔堂连忙说道,“为老师傅办事,是小人的荣幸。”

    “咱家心里有数,亏待不了你。”陈公笑道。

    李锋等人加快了行程,只用了两天就赶到了南京城。

    几人见面后,自有一番寒暄。

    李锋把路上抓人的事情跟张璟说了一下,张璟闻言,沉思一会后,才叹道:“这些卫所……”

    张璟是真的头疼,卫所简直成了盐商的私兵了,替盐商运送、护卫私盐,套用一句老话,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但这就是眼下的现实,张璟也不可能上来就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这需要时间。就算有时间,也得把方方面面的事情给理顺了,否则贸然行事,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

    “再说吧,”张璟是真的头疼,他此时算是体会到想做点事情的难处了,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得瞻前顾后的,把层层关系给理顺了,否则,不知道哪里就会遇上阻力。

    有时候还真不能说大明的官员不做事,那些想做事的,那个不受到层层掣肘?就连于少保,到了后来,也很少在军政之外的事情上发言,就别说做事了。

    帝王心术,真的不是一句话而已。强如武侯,不也因此而颇受掣肘嘛。历朝历代,从在朝中的地位上来讲,能够与武侯相提并论的,真不多,权臣除外。但即便如此,武侯都不得不受掣肘之苦,又遑论他人?

    张璟这个南京兵部尚书虽然不是空头货,但也仅仅在军务上有点发言权,但面对层层的掣肘,能做多少事儿还真不好说。

    得看他能争取到多少,同时也得看南京上下的人是否配合。

    “情况糜烂至此了吗?”张璟虽有所预料,却未曾想到卫所会如此糜烂,卫所都这样了,盐使司、官府又能好到哪儿去?

    “唉,”张璟叹气,“实不瞒三哥,我虽有所预料,却实在未曾想到会如此严重呀。”

    卫所士卒关系着来年湖广形势骤变时,朝廷能够做出的应对,若是南直隶卫所的士卒都是这样,届时张璟还真不敢去支援湖广。

    南京京营已经够烂了,卫所竟然也不遑多让,张璟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大明从建国到现在,也不过才百年而已,竟然已积重难返至此。

    “哥儿还是要早做打算,”李锋劝道,“该上书上书就上书吧。”

    张璟点头,“我正有此意,对了,三哥,派几个人,把后院戏班子送回京师吧,这是周礼送的礼物,倒是不好不收,但留在这里,诸多不便,还是送回京师,让我娘处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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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办事,我当然放心,”对于李锋,张璟没什么不放心的,“三哥早早回来也好,老齐哪里你多帮衬一点,南京锦衣卫的事儿虽比不上京师,但也能发挥不小的作用,三哥你和老齐受受累。”

    李锋闻言一笑,“哥儿这话可就见外了,我们替哥儿办事,是应该的。”

    “哥儿放心就是了,”李锋笑,“刘敬那厮草包一个,在京师他翻不起浪花来,来了南京也一样。”

    “倒是忘了,三哥与他是老对手了,”张璟闻言不由也笑了,“那我就放心了,三哥放手去做吧,有什么事儿我兜着。”

    “南京这边不似京师,刘敬这个指挥使没那么多权势,他本来就是来养老的,”李锋笑道,“估摸着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哥俩又聊了一会,齐亮走了进来,叫二人出去吃饭,张璟在延绥的时候,就是和士兵有饭同食,所以极得军心,如今虽然不是在边镇,张璟这个习惯也保持了下来。

    跟自己的亲兵其实没必要如此,但张璟都习惯了,一时半会的反而改不了。也就是在京师的时候,因为要侍奉老母,但离京后,便又恢复了之前的习惯,反正他也不是那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他并不追求口腹之欲,能吃饱了就行。

    “有一事,郎君看看该如何处理。”一群大男人吃饭,可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正端着碗的齐亮突然想起一事,当下便问道。

    张璟挥手,示意齐亮只管说。

    “南京锦衣卫鞑官甚众,极难管理,这些鞑子目无法纪,聚众闹事乃是常事,更有横行乡闾、鱼肉百姓之事,不胜枚举。”齐亮掌镇抚司,管的就是本卫军纪,诏狱没南京锦衣卫什么事儿,但南京锦衣卫的镇抚司连北京锦衣卫的军纪都有权核查,不过是一般不去京师罢了。

    “刘敬喑弱,”齐亮摇头,“且贪财好货,虽不至于与那些鞑子沆瀣一气,但所谓上行下效,刘敬上梁不正,自然无法约束众人,鞑子由是变本加厉。”

    张璟点头笑道,“你看着办行了,放心,有我在,闹不起来。”

    齐亮点头,“郎君既如此说,小人自然没什么好顾忌的,不过,郎君若是有暇,不妨奏上一本,言鞑官难以管理,请朝廷自京师派专员,前来南京管理这些鞑子。”

    张璟闻言,不由好好琢磨了一番,南京的这些鞑子他几乎都不认识,但京师里有袁彬,有哈铭,他们的人脉此时就用的上了,派来一名专员,专管这些鞑子,至少能把这些鞑子约束好,省的这些人整天闹事不是。

    然后看向徐欣、王平、王方三人。三人皆是赞同的点头,徐欣更是说道,“千户此言,诚为老成之言!鞑子素无法纪,自以为得宠,行事肆无忌惮,若无人管束,则沸反盈天,但若管束的狠了,又难免有人风言风语。”

    对这些鞑子,齐亮当然可以铁面无私,不管谁闹事,都把人给抓起来,但问题是,朱祁镇这人对这些鞑子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信任!齐亮抓一个两个还可以,抓的多了,鞑子们闹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所以,若按照齐亮的提议,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好,就按老齐说的办,”张璟点头,“以后有什么建议,尽管提出来,哪怕咱们商量之后,不是那么合适也不要紧,总比啥都不说强。”

    “不要有别的心思,在朝廷上,我是官,回了家,咱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家人,千万不可有什么顾忌。”张璟这话也算是开诚布公了,包括李锋、齐亮等人在内的众人,都已经打上了张璟的烙印。

    没事还罢,一旦有事,朝廷上下自动就会把这些人划为张璟一党,所以,这种情况下,大家便要更加的开诚布公,群策群力,把这个小团体经营好才是正理。

    徐欣也在一旁点头,“部堂所言极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此之谓也。”

    陪张璟在厢房吃饭的,除了李锋身份超然之外,包括徐欣、王氏昆仲在内的众人,可都是陪着张璟这些年来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心腹。王汝忠等人虽然来的晚,但却跟随张璟一起在延绥戍边,也是经受得住考验的。

    可以说,哪怕张璟将来有倾覆之危,只要张璟一声令下,这些人绝对会陪着张璟揭竿而起,不离不弃!

    所以,他们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哪怕缺乏可行性,张璟都愿意听,这何尝不是一种厚结人心的办法?

    吃完饭之后,张璟回到书房,准备写奏折,南直隶的卫所问题太大,京营更是一团糟,全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若是湖广真的有乱,就南直隶现在这种状况,能确保南直隶自己不乱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湖广啊。

    所以,这事儿得跟朝廷说清楚。

    朝廷知不知道南直隶的这摊子烂事儿?还真不一定知道。欺上瞒下向来是那些贪官污吏的拿手好戏,特别又是如今这样一个信息不通畅、不透明的时代,基本上就是下面想让朝廷知道什么,朝廷才会知道。

    所谓天高皇帝远的,就是这个道理,朝廷被蒙在骨子里,上哪儿知道去。

    在延绥历练了将近两年之后,张璟已经不是初出茅庐那会,做事总想着一劳永逸,以尽全功。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不得不说,想要做事,首先得学会妥协。

    比如鲁迅先生在《无声的中国》中所说的:礕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在喜欢和稀泥这件事情上,为何我们国家体现的这么明显?因为比起西方的强盗逻辑,非此即彼,我们骨子里崇尚和谐的文化显然是可以和谐共存,而不是非此即彼的。

    在官场上也是一样,大家求同存异,找一个彼此都可以接受的平衡点,这才是常态。要是学不会妥协,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显然是寸步难行的。

    不得不说,从局部上来看,我们的这种和光同尘的文化渊源,会使我们在短时间内陷入一些毫无意义的争执之中,从而错失良机。

    反观西方人非此即彼的强盗逻辑,可以在关键时刻迅速达成一致,因为不同意都被**消灭了,反而会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但从长远来看,强盗逻辑是后继乏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