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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暗流17

    张璟虽然离开了锦衣卫,在锦衣卫的人脉还在,逯杲就不必说了。李锋和齐亮等人都是从锦衣卫出来的,楚成和秦武二人在北镇抚司的时候,就负责打探各地的消息,所以,张璟才能那么快就摸清南直隶的情况。

    可以说,扬州的盐商,谁卖私盐,南直隶的卫所,谁与盐商有勾结以及当地的宗族大户,谁与盐商有勾结,张璟都是一清二楚。

    朱祁镇浑然不知逯杲已经悄悄的给他埋了个雷,开始琢磨这里面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要得出这个结论非常简单,他是皇帝,对谁都得防一手,他虽然信任他身边的那些太监,但若是对方不值得信任了,或者恃宠而骄怎么办?

    朱祁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曹吉祥,曹吉祥掌司礼监,又提督东厂,想干点啥简直太轻松简单了,而且这老货是有前科的,非常不老实,容不得朱祁镇不多想。

    不得不说,在文官们不遗余力的攻击下,曹吉祥、石亨的日子并没有之前那么好过了,朱祁镇已经不像夺门刚刚发生时那边信任曹石。

    但曹吉祥毕竟身份不同,朱祁镇对他的信任还是要多于朝臣的,毕竟曹吉祥是自己家里的人,而外廷的朝臣,则更像是雇佣关系,我给你官位、俸禄,你给我把国家治理好。

    一旦外廷的官僚们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那朝廷自然就危险了。

    可以借鉴一下明朝中后期,官僚集团抱团,形成了官商一体化家族,他们掌握了大量的财富,国家财政却趋于破产。国家想增收,就只能搜刮老百姓,老百姓有多少钱啊,够这么搜刮的。

    既然朝廷视我等百姓为草芥,那么就不要怪我们视尔等为仇寇了!

    老百姓其实都是很朴素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剧烈反抗,而只是能忍则忍。

    “张璟言道南京锦衣卫鞑官多有横行不法之事,希望朝廷在京鞑官内素有名望、谙晓夷语者一员以管束,”朱祁镇暂时先放下了对南直隶的琢磨,转而谈起了南京锦衣卫的事儿,看向袁彬和逯杲,特别是逯杲,逯杲还是非常听话的,在京衙门、官员有东厂和锦衣卫,朱祁镇说实话没啥不放心的。

    但南京么,就真的是鞭长莫及了,“南京锦衣卫鞑官有多少,你们两个以为有必要吗?”

    逯杲看向袁彬,袁彬示意让他说,袁彬十分清楚,他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只是个名义罢了,整天呆在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由逯杲处置,所以,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逯杲更加清楚。

    “南京锦衣卫有鞑官二百五十八人,皆有官职,指挥、千户,最末者也是百户,皆为陛下近年内升赏者,由于京师对于鞑官管制还算严格,这些人多自请去了南京。”逯杲适可而止,皇帝是不可能背锅的。

    朱祁镇看向袁彬,“哈铭吧,他要是不愿意去南京,那再从锦衣卫中找个合适的,袁卿意下如何?”

    不得不说,朱祁镇还是挺机灵的,立马想到了哈铭,袁彬和哈铭,都是陪着他当俘虏的老人了,值得信任,不过哈铭不是当官的材料,所以朱祁镇复辟后,只是高官厚禄把他养了起来,倒没像袁彬一般,安排差事。

    如今南京的鞑官闹事生乱,哈铭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了,如果哈铭不愿意去,那就只能在锦衣卫中现找了,如此一来,就麻烦了许多。

    鞑子不服教化,乃是常态,想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听话,要么找个他们服气的,要么找个能够压服他们的。

    “是,臣这就去见哈铭。”袁彬领命。

    袁彬退下后,朱祁镇把逯杲留下,皱着眉头问道,“近来京中情形如何?会昌侯禁足在家,其族人如何?”

    对于自己这个不省心的舅舅,朱祁镇也很无奈,你说你好歹是个皇亲国戚,就那么缺钱?把印子钱都放到自己的老家去了,寒碜不寒碜啊。

    这且不算,你特么的跟弥勒教的僧人都搅合到一块去了,这是想干嘛?

    “法华寺僧众多出入会昌侯府者,小人无能,无法处置之。”逯杲说道。

    朱祁镇一脸的膈应,法华寺是啥玩意他当然知道,也是法华寺运气好,得亏了自己复辟的正是时候,因为自己复辟,张璟查了几个月的法华寺的案子便不了了之了。

    虽然未曾确切的查出法华寺有谋反的意图,不过是借着弥勒教的名头愚弄百姓而已,其实他们并不是什么弥勒教的。但他们勾结几家外戚放印子钱、侵占民田、鱼肉百姓的事儿却没少做,朱祁镇可以看在自家舅舅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一次,但却没有耐心无休止的放任下去。

    真以为朱祁镇没脾气不是?舅舅怎么了?亲弟弟都不好使,就别说舅舅了。

    当然,孙继宗和景泰帝之间没有可比性,朱祁镇能够容忍孙继宗,却不可能容忍景泰帝,毕竟在朱祁镇看来,自己的皇位是被自己这个好弟弟生生抢走的,这怎么忍?

    “可恨!”朱祁镇一拍桌子,“给朕抄了法华寺,不论牵扯到谁,藏污纳垢,有何脸面自称佛门圣地?”

    “是,小人遵命。”逯杲领命。

    逯杲离开后,朱祁镇独自坐在雍肃殿中,脸色深沉,也不知道在琢磨些啥。

    南京,陈公窝在自己的府中,心惊胆战的,他的本意是想来个一箭双雕,泗州卫士卒袭击张璟的亲兵,让张璟与周礼交恶,甚至明枪暗箭的来一场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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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公可不信张璟这个年轻人会轻易的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哪曾聊到,张璟竟然真的按下了此事,竟然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这让陈公心中十分忐忑。

    这个计策并不高明,简简单单的驱虎吞狼罢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但陈公只想趁机给张璟一个借口而已,可惜,自己把刀都递到张璟手里了,张璟竟然不为所动。

    真不能小看现在的年轻人,也太能稳得住了!

    张璟稳得住,倒是让陈公坐蜡了,一旦周礼见张璟按兵不动,肯定会收拾自己的!陈公可不是周礼的对手,否则,这么些年下来,二人明明有同样的职权,都是内守备,陈公却被周礼死死的压制住,抬不起头来。

    什么事儿都说了不算,这让陈公十分难受。

    陈公哪里知道,正因为张璟对南直隶的情况洞若观火,所以才会不急不躁,在没有稳妥的办法之前,张璟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什么是稳妥的办法?首先手里得有兵吧,南京京营的那些老弱病残定然是不堪用的,这边需要招募、编练新军。

    其次,得有人配合张璟吧?若是让张璟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累死他也做不完,更做不好。朱祁镇起码得派个合格的巡盐御史过来才行。

    最好当然是连应天巡抚也一起派个靠谱的过来。届时南京兵部、应天巡抚、巡盐御史,三方若能通力合作,只要不是从根本上改变开中制这等大事,整治几个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不法商人而已,简单的很。

    对于那些利益受损的人而言,只要开中制还存在,不过是再扶植一些代言人的问题罢了,或许需要点时间,但那算得了什么?

    皆大欢喜。

    只要开中制不变,什么都好说,他们需要的是盐,而人的话,有的是。比如胡同亨,虽然他在外人眼里,是赫赫有名的新安盐商首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家族里,他其实连个二流都算不上,就算为了撇清,把自己送出去顶罪,等风声一过,立即就会有人顶替自己,继续为宗族效力。

    这就是这些大宗族的底蕴。虽然无法如汉晋时,与天子共天下,但所形成的势力与影响力,仍是不容小觑。

    “你家里怎么说?”密室中,胡同亨与汪芳相对而坐,闲话家常一般,只是这家常的内容有些沉重。

    “还能怎么说?”汪芳叹气,“看情况吧,暂时同意了咱们的建议,但能忍多久谁知道呢,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唉,”胡同亨叹气,他可以在汪芳等人面前威风凛凛,但面对宗族,却什么都不是,宗族说什么,他哪里有反对的余地,“且看看吧,我已经把情况告诉族里了,只是不知族里是否会听。”

    “不过,这位新任的大司马似乎并没有什么举措,”汪芳看着胡同亨,“是不是咱们过于警觉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胡同亨冷哼一声,“周公公都说了,大司马此来所图不小,咱们还是小心点,别撞到枪口上。”

    “唉,”汪芳叹气,“这都半个多月了,陈公那阉人连驱虎吞狼的手段都使出来了,此人却是稳坐钓鱼台,年纪轻轻的,真教人难以琢磨!”

    “你以为呢?”胡同亨叹气,“这满朝上下,除了那些勋贵靠着祖辈余荫之外,又有几个如这位大司马这般,年方弱冠,便身居要职?”

    “朝廷的正二品大员,这可不是那些不值钱的武臣呐,”胡同亨感叹,“此人锦衣卫出身,若非天纵奇才,又如何能到此地步!”

    汪芳深有同感的点头应是,他和胡同亨虽然是商人,但宗族乃是当地大族,只因读书不成,这才弃文经商,不论眼界还是能力,都绝非一般商人能比的。

    所以,他们自然深知其中的艰难,特别张璟又不是正统的读书人出身,刚刚发迹时,不过是一名锦衣校尉,却用了短短数年的时间,走达到绝大多数读书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

    南京兵部尚书虽非七卿之一,但地位仍然十分尊贵,又挂着参赞机务的职衔,其地位在南直隶几乎无人可制!

    即便是巡抚,最多也只挂个右都御史的职衔,仍然比南京兵部尚书差了一级,别小看这一级,在武臣中或许体现不出什么来,大家都领着一个卫,你署指挥同知,我署指挥佥事,但职权却是一样的。

    文官不同,差一级,职权便大不相同了。

    所以,哪怕应天巡抚能管着半个南直隶,但面对南京六部时,仍然要矮上半头,哪怕是对上南京的礼部、吏部,都要让着点,就别说掌握实权的兵部和户部了。

    南京兵部和户部,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有独断之权,这一点就十分重要了,不管你内守备、外守备还是巡抚,都无权干涉其职权范围内的事务。

    什么是职权范围内?这个可就有的掰扯了,你说这事儿不是我职权范围内的,我偏说是,到底是不是?掰扯掰扯呗……

    “此人十分谨慎,咱们天天去求见,却一直都不见咱们,连礼都不收,”胡同亨叹气,“是个难对付的啊!”

    “要不咱们再去见见周公公?”汪芳提议道,“周公公毕竟是陛下的人,张部堂总要顾忌一二吧?”虽然汪芳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但没办法,除了找周礼,他们着实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即便是他们的宗族,在上层关系上,也是乏善可陈,他们的宗族之所以能铺排开如此大的摊子,其实说开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皇帝治理国家,需要的不仅仅是官,更需要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吏员们,在地方上,朝廷任命的官员若是不依靠当地的吏员,简直是寸步难行!

    这些吏员从何而来?当然是从当地的名门望族中来的,实际上把持地方权力的,基本上都是这些宗族。

    这些宗族可一点都不简单,有能力的族人读书入仕,哪怕只是个三甲进士呢,那也是朝廷命官不是,次一等的就到当地的官府做个吏员,再次一等的,就经商。

    真的,朝廷任命的官员到了地方上,如果不跟这些人搞好关系,甚至是依靠这些人,真的是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