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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拼杀

    “参见晋王!”士兵突然停了动作,跪地行礼,留着徐宇慢半拍地转过身。

    只见眼前一人鹰眼虎额,相貌堂堂,身躯松直宽阔有力,侧脸挂着一面具,两腿死死箍住马腰,坐在马背上傲视群雄,提着杆全银龙纹长戟,背上背一彩漆反曲大弓,马背两侧皆备有毛口箭袋。

    这人好生威风,徐宇直勾勾看着,心中好不羡慕。

    “这~何许人也~?见大王不行礼乎耶~”那人甩手指向徐宇,用着怪异的音调问话。

    原来这就是晋王,冯道当时说得神乎其神,当下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徐宇不想惹事端,急忙有模有样地做与周围士兵相同的动作,阔阔嗓子“参见晋王。”

    冯道见状赶忙在望楼上喊着,“这小儿想观大王英姿,执拗不过,这下正要登楼,定是看着大王威风凛凛,这才失神忘了跪拜,望大王勿怪。”

    “好~!小儿~你可盯好喽~,且看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得那敌、片甲~、不留耶~!”

    李存勖对这小孩并不计较,就这样抑扬顿挫唱喝着,手中跟着舞了那银戟几圈,最后朝河对岸霸气一戳,周围军士也是喝彩鼓掌,掌声稍弱,晋王就继续策马往前而去。

    徐宇抬头寻味地看着这奇人领着人马经过,自觉心中匮乏粗俗。

    突然,一阵寒气直逼徐宇脑髓,那股寒气不是来着晋王,而是他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士兵,同样骑着马,连轻甲都未披,手中仅握一根及其粗糙的小头矛,背上背着个长条方匣子,身体也不见得有什么过人之处。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脸戴乌金面罩,手穿白布丝巾。此时正歪头斜眼透过面罩窥视着徐宇,那眼神直让徐宇犹如坠落万丈冰窟。

    吓得徐宇赶忙低头避开视线,才稍有缓解。

    士兵们恢复手中的事,徐宇也继续登楼,冯道在顶上拉起上升的徐宇,撤去绳子,用木板挡住小阁楼入口,以免不小心掉落。

    徐宇惊魂未定,抬头问,“晋王右方那人是谁?”

    “你问这做什么?”

    “好奇。”

    “告诉你也无妨,那人军中传言说是晋王的贴身护卫,没人知道名字,不过也未曾有人见过他出过手,也有人说是教晋王武功的师傅。不过都无从考证。”

    “哦,这样啊。”

    这就是高手吗?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徐宇从小窗往下看,各路魁梧人物相继从四周经过,一会郭崇韬也带兵前往战场布阵,左手拿长棍,右手拿长柄剑,朝望楼挥舞武器,银光一闪,徐宇就寻着了,在小窗口蹦跳着挥手示意。

    郭崇韬稳坐马上,把那两支武器头朝下同时往下一放,握住尾部先贴,再扭,竟然合在了一起,一杆大槊就这样抱在了郭崇韬腰间,这三米多长将近四米的武器看得徐宇是目瞪口呆,挥舞一圈怕是能扫八荒、去六合!

    这这这,这什么玩意?徐宇心中直呼好家伙。

    晨曦之下,黄河在前方不远鹏腾咆哮,气势磅礴,张牙舞爪地翻起半人高浪花,好似要把一切靠近的生灵吞噬。

    看得徐宇百思不得其解。这样大的浪,大军能否渡过徐宇心中都严重怀疑,就算能过,若是敌方半渡而出击,那岂不是损失惨重、甚至全军溃散?这晋王是要耍什么花招?

    徐宇向对岸看去,河那边目光穷尽之处的小城有些眼熟,原来是转世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地方,梁军在杨刘城修了堡垒,已经比上次离开时看起来坚固严峻了不少。

    徐宇暂时转移视角,盯着那晋王,黄河之声过于嘈杂,徐宇听不到岸边的声音。

    那晋王之所以为王,当然不是空架子,竟然独自一人握住缰绳单骑向河中央驾去,黄橙橙的水逐渐没过半根马腿,银戟尖划着水面,远远看过去俨然一副神人驭水图。

    他站在波涛汹涌的黄河中央,如立于万物之上,后方的军队已排好阵势严阵以待,都是装备精良的骑兵,那晋王在河中高举银戟,随后往前一落,后方领头骑兵看见指示,一声洪亮地战角声响起。

    中阵骑兵倾巢而出,不一会,黑压压一片将黄河拦腰截断。

    再一会,这片黑云已狂奔至杨刘城不远处。

    梁军显然是没有做什么准备,兵临城下了都还没什么反应,直到晋王大军奔驰到墙下,才有火光在碉堡和城墙上闪动。

    徐宇茅塞顿开,放在同样的情况下,自己也会认为黄河水大,敌军不会来犯,而晋王这几日频频测水深,就这等到了个好机会,趁水不大时反其道而行之。

    又一点挫败感落在了徐宇心里。

    那片黑云逼近城墙,随即一分为二,一片勇往无前,直冲那些碉堡,一片则灵活机动射箭牵制敌军。

    两条黑云像黑蟒蛇一般吐着信子,随时找机会咬死面前的大龟。

    来回拉扯几个小时后,双方僵持住了,这龟虽然懒笨,但壳太硬了,蟒蛇左突右刺几个回合都被挡了下来,黑蛇损失不大,攻势却明显弱了许多。

    这下完了,徐宇心里想着,这要是打不下来,时间长了一旦军心不稳,要是城里的人集中力量反扑,赶杀进黄河里,那这必败无疑啊。

    想着,晋军还真开始向这边撤退回来了。

    徐宇手中捏着把汗直捉急。

    徐宇心虚地问冯道,“这是要败了吗?”

    冯道平静地说:“不,再仔细看看,你还是太浮躁了,做事不可粗看一眼就枉下定论。”

    徐宇只好继续看,两股黑云散成碎瓦一般,朝这边涌来,有些人还丢了武器盔甲,后方果然跟着许多梁军士兵。

    徐宇定睛一看,看去虽然密虽然乱,但内部并不扰动,用着看似乱实则齐的整形,整个黑云安安稳稳地跑了回来。

    反观黑云后方的军队,如狼似虎,但一盘散沙。

    黑云渡水之后迅速调整队伍,待梁军大多也开始渡河,晋军突然调转马头,聚拢起来,冲杀回去,而那些丢盔卸甲的士兵则转移到它处去了。

    诈败,徐宇回想起了军书中的一样计谋,那计谋需有不惧死之人做饵,需整军有临危不乱之志,不仅要逃得似溃不成军,还要聚得井然有序。

    这晋王用得更绝,别人一般是被半渡攻击,而他先是渡过水,再用诈败将敌军引来半渡而击之。

    这便是一招定胜负决定战局的时候,梁军看见晋军非但没有跑得更远,反而绞杀过来,转瞬间方寸大乱,变成了一堆无头苍蝇。

    黑蛇趁大龟伸出头,回头以迅雷之势缠绕上去,死死咬住。

    距离近了,徐宇便能分清单个人的动作,于是快速巡视河面寻找郭崇韬,郭崇韬的兵器不一般,比通常的马上装备长出一截,冯道眼尖,就指给徐宇看了。

    徐宇顺手看去,郭崇韬在辗转腾挪,手中的大槊来回翻转,槊尖似小虫飞舞,十分迅速,敌军士兵被他如砍瓜切菜般斩得血液飞撒,有时又顺着马的方向,借助冲力将对方捅个贯穿。

    真是的帅啊,徐宇舔着嘴唇,巴不得马上拿到手里耍耍。

    看到郭崇韬这样英勇,徐宇想看看晋王和那个高人又会怎样出招。

    晋王也不难找,人群之中那杆银戟属实显眼,他更加霸气,策马在河水中缓缓踱步,稳如泰山,有敌军在跟前,只轻轻一挥,便断成皮肉相连的两节,若是稍远,就把戟朝马背上一挂,扯过背上大弓,取箭拉弦,松手,就有梁军士兵当场毙命。

    而那高人当真是“从未出手”,骑马跟在晋王后边,也不握矛,有几个还未吓破胆的梁军士兵见他毫无防备,想来捏软柿子,但不知为何,都跑开然后被他人斩杀了。

    后方的梁军士兵见前军溃散,仓皇而逃,想要躲回堡垒里,但互相践踏,拖慢了速度,被晋军骑兵追上包围蚕食。

    大龟挣扎着想把头缩回去,却早已神智崩溃。

    这一战,梁军大败,死伤无数,河水染成赤红之色,这一战,也是徐宇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的第一战。

    冯道领着徐宇走到河边,血腥味充斥着徐宇整个鼻腔,梁军尸体被堆成一座小山。

    冯道轻推徐宇后背,让她前去看看这尸山血水。

    徐宇走近细细端详,其它地方确实与猪羊无异,但那些死人的眼睛徐宇读不懂,比想象中的更悲凉、更无奈、更麻木,反挖内心,没有害怕,但那股激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寒冷和孤寂。

    血水低落到地上,浸开一片片红晕。

    “你做何感想?”冯道冷冷地问。

    是啊,他们何尝不是父母所生,何尝不是血肉之躯,又何尝不向往太平生活,真正喜好在战场上杀人的,又有多少?无非是退无可退罢了。

    徐宇喃喃道,“这天下为何要争得死去活来?”

    冯道本来是为了让徐宇感受战场的残酷,却没想到徐宇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冯道当年因好心劝谕而入狱时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冯道欲要开口,又顿住了,思考良久,没有正面回答,“天下安定,便没有这些争端了,走吧。”

    冯道拉起徐宇的小手,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天下安定啊,应该也是个不错的目标。

    不过,那晋王智勇双全,武艺高强,手下高手如云,应该能顺利取得这天下,自己没必要也没资格去参一脚。

    徐宇想着,心中轻松了不少,只是学武的念头不知为何加深了许多。

    冯道和徐宇两人拉开营帐门,郭崇韬已经坐在里边等待了,还当是在自己帐内似的已经烧着水。

    “怎么说?徐丫头?”

    冯道引导着,也不给徐宇说话的机会,“她应当明白了,这下应该不成问题。”

    “这就好,这就好,明日我就写信送回家里,派人来接。”

    “我的确明白了,但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郭崇韬懵了,“唉,你说说,老夫我就不懂了,这孩子哪根筋搭错了,军中生活哪吸引人了?”

    “我还没学到郭叔叔的武功,不想半途而废。”

    “这孩子太倔了,唉。不过,我就喜欢倔的。”

    郭崇韬刮刮胡子。

    “算了,它日有机会再聊这事,不想了!

    郭崇韬改变话题,“丫头,你可看见今日我那杆槊了?厉不厉害?”

    徐宇可不上套,“这么说,你同意我继续跟着你学武了?”

    “好好好。明日我就先教你半根棍法。”

    冯道无语,心中若有所思。

    见有了答复,徐宇放心了,“哎嘿,郭叔叔今天真是帅呆了,不信你问冯叔叔……”

    冯道回过神来,三个人又回归其乐融融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