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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尴尬

    徐宇捡回那把小刀,插在腰间,步伐轻松地小跑出去。

    那女孩泪眼婆娑,脸上汨汨流着鲜红地血液,将那强行画上的腮红滴地一片模糊。

    冯道起身走过来,将女孩扶起,把她身上装饰用的丝绸长巾小心取下,先用一头把伤口周围的粉擦去,然后沾去血液,用中部斜贴在伤口上,留出嘴鼻,绕头几圈,不轻不重地在后颈打了个节。

    冯道轻拍女孩后背,“这位姑娘家住何处?”

    “小女家住郓城。”女孩情绪稳定了不少。

    “年芳几岁?家中可有人在?”

    那姑娘又抽咽起来,“小女今年十二,呜呜,的母亲先前被大水淹死了,父亲在,在带我逃难的路上被马踩死了,现如今是孤零零一人了,呜呜呜。”

    冯道微叹一声,又是个苦命人啊。

    接着问了其它女孩,倒是比较幸运,她们都来自北方晋国境内,是被其它路大军劫来的,相比之下,家中还算有人。

    不一会,徐宇领着郭崇韬来了。

    郭崇韬进帐看见周围几个女孩,颇有些惊异,看着她们哭哭啼啼的样子,自觉将她们划得和徐宇不是一种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收了别人的礼?”

    “是。”

    “那么,冯先生找我何事?”

    “可否寻些人秘密将她们送回家去?”

    “呵,你可真是糊涂啊,要么不收,要么收了就收了,让她们就这样好生伺候你,这样折腾又是闹的哪出?”

    “你知道的,冯某不是那样的人。”

    “你这脑袋,跟徐宇有得一拼。我还以为你叫我来是有什么大事呢,你这事看在你面上我帮你一次,日后再有,我也不帮你了,你自己收着得了。

    “且你收了礼,转身又散了,那送礼的人听了,估计在朝堂之上定会暗中坑你。”

    冯道笑着感谢,“谢郭安时,只不过这有一个女孩家人都去世了,能否……”

    郭崇韬预感到冯道要说什么,一脸无语,“甭想了,你这事做的实在不好,她这就留在你这当个下人得了。

    “我信得过的那些人不是干这种牛毛之事的,望冯先生理解。”

    冯道见话题无法进行下去,只得妥协。

    整个过程徐宇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无意瞟了一眼那个女孩,才想起来是她之前出去闲逛时遇到的女孩。

    “徐宇,走,老夫昨日站了一天,有些僵硬,陪我练武去。”

    徐宇跟着郭崇韬走了出去。

    随后郭崇韬找人吩咐了事情,几个女孩被解了镣铐领出去安置在了它室,等着当天下午被人送走,身上华贵的衣物和金珠、银插等等的也换做了钱财补贴给她们。

    唯独那个脸被割伤的女孩出去换了衣服,又回来呆着帐中了,冯道也是有些焦头烂额,自己这里已经有个徐宇是够头疼了。

    那女孩见冯道迟迟不说话,心中一横,“小女愿侍奉冯先生。”

    “你可知这是在军中,冬无暖衣,夏有虫扰,而且我这人不喜富贵,平日就吃吃干粮小菜,恐怕时常不能饱腹哇。”

    “小女子不怕苦,这些小女逃难路上都受过,冬天若是冷了,我给您寻柴生火,夏天要是累了我帮您驱虫,平日我还能打扫洗衣,样样能干,求您收留我。”那女孩扑通跪了下去,头紧贴地面。

    冯道又一次把人扶起。“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女受够了漂泊,实在不愿整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徐宇那邋遢孩子和这女孩相比,简直是顽石和润玉之差。

    “唉,你当真想留在我这?”

    “真的,小女子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了。”

    “你叫做什么名字?”

    “小女无名,只是因为家旁小河边有颗老棠树,所以爹娘就唤我小水棠。”

    于是,就这样,徐宇三人组里又多了一个人,那女孩也如她说的一般能干,每日将帐内打扫得干干净净,也不说话,还抢了徐宇的活,搞得徐宇更加无所事事了,只是对徐宇极其冷淡,眼中就像没徐宇这般人一样,有时徐宇挡了她的路,那女孩也是快些绕开。

    徐宇在冯道帐里尴尬无比,每日静也不是动也不是,站在哪里都像多余的似的,干脆也就放下心,不管了,只要不给他们找麻烦就行。

    徐宇想,大概是第一次见面时给人家留下了不好的记忆吧。

    由于大军集合,军中粮饷也由各地送来,像冯道这些人就得了些米饭改善伙食,让三人最近不用再啃干粮为主。

    水棠烧好了饭,把送来的野菜拿水煮了端到桌子上,冯道还在忙着,就让她先叫叫徐宇。

    水棠本来已经扶衣坐下,夹了几根菜到碗里,见冯道这么说走到了徐宇旁边。

    徐宇此时正脸上盖着《道德经》翘着二郎腿,在床上酣睡着,那书着实让人入眠,徐宇早上练完武中午回帐来看了一会就睡着了

    水棠轻喊,“徐宇!吃饭!”

    徐宇惊跳起来,光着脚丫就站在了地上,“什么?咋了!”

    也许是这几日郭崇韬教的愈发严厉,自己时常练得脱力,这一觉让徐宇以为睡过了天,睡到第二天早上了。

    两人面面相对。

    水棠望着面前的“男孩”,绕成一团混乱的头发,黑黄透白的皮肤,眉清目秀,挺直的小鼻子,小嘴半张着,口水流在外边,流到耳后去了,有些甚至和后面头发粘连起来,眼皮疲倦地塌闭着,却又死命地想撑开。

    手臂胡乱地挥舞着,脚下四处寻找鞋子,水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小少年太过滑稽了。

    虽然邋遢,但是能看出白白净净的底子。

    但随即又冷下眼来,想起当时逃窜被拦,心中觉得这少年只是军中无数野蛮之人中的一员。

    “冯先生叫你吃饭。”

    冯道此时也坐到了桌边。

    徐宇摸索着坐下,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碗,端起来就吃,冯道稍有乐趣地看起来。

    “哎,你这小子干什么呢?”

    “这不是吃饭呢嘛?又什么事?”

    水棠一阵脸红,“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碗?”

    徐宇半睁着眼睛用筷子指指桌面,“这有什么区别?这不是还有呢嘛。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么小气干啥。”

    冯道看这小子胡乱一说,还不懂装懂的套了道德经的东西,“你这混小子,这句话是用在自身的,你拿去让别人用,可真够无赖的,把水棠姑娘的饭放下,自己打饭去。”

    徐宇没急,水棠反而急了,她本来就是不想服侍徐宇,故意不帮他打饭,这下不仅被抢去了,还被吃了几口,分明就是肉包子打狗。

    水棠自己打了一碗,坐着闷闷不乐故意侧脸对着徐宇吃了。

    徐宇见她这样,又吐槽一遍“真小气”,然后夹了与自己碗里相同的菜到水棠碗里,埋着头接着大嘴扒饭起来。

    冯道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犯难着也吃了起来,心里对徐宇又多了一点欣赏之意,这几天居然把《道德经》看到了不争之争这一章,还有些自己的理解。

    他原想以为徐宇会连第一章开头都难以看完。

    水棠撇眼看徐宇那样子,心中对自己有些怀疑,觉得徐宇可能只是一个没头没脑的傻孩子,不是狐假虎威的士兵。

    三人又是寂静无声地尴尬着吃完了一顿饭。

    ……

    晋王攻占郓、濮后,在麻家渡扎营。而梁将贺瑰、谢彦章也在濮州行台村扎营,与晋王军结垒隔黄河相持。

    军中临时小教场。

    徐宇懒洋洋地抱着棍子,眼睛里含着没睡醒的泪珠,打着哈欠,“今天不会又是训练一整天吧?”

    郭崇韬的训练是一天比一天严厉,把时间提早得让徐宇连早饭都不吃就要来练,还要等着冯道唤水棠送饭来。

    “不练了!这梁军净是些窝囊废,这都拖了大几十日了,一堆大老爷们窝在营里天天吃白干饭,老夫闲得骨头都感觉软掉了。”

    徐宇挠挠头,“不练棍法那干啥?”

    “来跟老夫我对打演练!”

    “啊?还早吧?”

    “废话少说!”

    郭崇韬一个垫步举棍扭旋,那棍呼啸着逼来,徐宇只得马上撤退握紧聚精会神应对。

    郭如泰山般向徐宇压去,一记盖顶披上门,徐马步抬棍阻拦。

    徐手臂颤动发麻,后退拉开,“来真的啊。”

    “莫要分心!”郭瞬间拉进距离,顺势从下方挑打欲破徐宇中门。

    徐定住脚步,压棍去挡,再次挡住,但感觉力轻,寻思有诈。

    果然,郭的棍子被挡住后,猛然前捅,但徐早有防备,已提前备力扭腰躲开。

    “哇,这么狠。挨这一下要躺一天了。”

    郭冷哼一声,趁徐还在讲话,就朝她面门戳去。

    徐急忙扭头,贴棍于侧胸,挡住那一戳之后朝头而来的扫棍。

    徐宇因分心,动作还是慢了,耳旁的发须被那棍头戳去,扯下些许飘落到地上。

    徐趁郭的力道顺势跑向侧边,用手背摸摸隐隐作痛的侧脑,知道再不认真就要受伤了。

    郭转身舞着棍花又逼来。

    徐见郭漏背身,想扫棍击肋,却奈何郭竟然直接背着,借着回身之力轮棍向后扫去。

    徐只能再次被动立棍挡住。

    这小妮子当真不错!

    那郭甚是狡诈,这又是虚晃一招,并未使出实力,还未击中徐的棍就又扭身从另一侧扫来。

    直逼得徐宇赶忙推棍去挡,但郭之速度实在太快,强力碰强力,再一次把徐宇整条手臂震得发疼。

    且再试试她!

    郭只打算留力不留技,转身跃起又是一次劈盖。

    徐抬棍的动作还未成型,棍子斜着去挡,力气也没有备足,只挡住郭使出的二三成的力,左肩就这样挨了一棍。

    徐宇向后倒去,躺在在地上,棍子飞滚到一边。

    肩膀火辣般的疼痛,两条手臂触电一样酥软,徐宇疼得欲哭无泪,“哎呦喂,连早饭都不给吃,还要挨打,郭叔叔,你真是狠心啊。”

    郭崇韬无视徐宇说了什么,把棍子捡起丢到徐宇手旁,“再来!”

    “什么?!”徐宇以为自己在做梦。

    “真遇到贼人,他会对你留手吗?”

    “这撒气也别找我撒啊。”徐宇满脸不情愿地捡起棍子爬了起来。

    右手还好,左手因为肩膀挨了一棍,根本使不上力。

    郭把棍子旋转半圈,正手往前,又来戳徐宇中门,徐宇急忙提膝用小腿和脚踝辅助用力,把棍子定位去拨开郭的棍头。

    水棠手臂勾着着装饭菜的小篮子,迈着轻柔低缓流水般的步子,另一只手摸着脸,眼眸中有些无奈,但眼角还是微翘着,脸上的伤疤已经结痂,令人触目惊心的长,宛如雪原上喷发出的一道地狱之火。

    到了教场,看见徐宇和郭崇韬在对打,于是寻了块干净的地方,解下身上的襜衣即围裙,外朝地铺展开,轻轻曲腿侧坐下,观赏起来。

    平日要说徐宇懒、调皮,却只见眼前的“小子”一次次认真挡住郭崇韬来势汹汹的棍子,虽然吃痛地表情及其丑怪,但是却能看见他眼里没有恐惧,也不怯懦,虽然被郭崇韬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却能看出仍然在寻找机会。

    看着徐宇左挨一下右挨一下,水棠感觉自己背着样打只会哭出来,但想着对方是个男孩就又觉得自然而然了。

    徐被打得实在招架不住,但她不喜欢主动放弃,毕竟如果她真是那样的人,当初第一次时,就该放弃了。

    想着这样拼棍法根本没有胜算,徐宇觉得必须另寻它法,借着余光注意到地上因两人来互挪步扬起的灰尘,于是心中技来。

    趁着向后跌跌爬爬的时候,徐宇急忙抓起一把沙土。

    郭崇韬当然看见了,心中对徐宇不知藏巧于拙有些惋惜。

    只见徐单手握棍推地回身,舍身冲来,

    郭叹出口气,单手用长棍,如何有力量,不过徐宇要来一次飞沙迷眼,也只能如此了。

    徐挥手抛沙,郭闭眼后撤,毫无悬念。

    本以为徐会手足无措,睁眼看去,没想到动作还在继续,徐把手中小石早已抛起,用尽力气挥棍扫去,那小石如箭矢般破风朝自己大腿飞来,郭急忙缩腿闪开,回头一看,那小石头紧紧嵌在地里。

    郭这下心中有了紧迫感,要是真放松了,保不准真要挨这一飞石一下。

    这小子使个藏木于林,当真有些水平。

    水棠在旁边看着矮个子的徐宇把这将军般的人物逼得都有些忌惮,佩服感由然而生。

    见没有效果,徐这下真是手足无措了,颤颤巍巍地举着棍子,架势完全变形,但依然想着拉开距离,目光四处扫着寻求机会。

    徐宇强装轻松,自嘲到,“嘿嘿,完蛋!没招了。”

    郭看着徐嘴上说着,身体却没有丝毫放松,心中满意了,卸了防备,把棍立住。

    “呵,打够了,没意思,你这小滑头,还用上歪门邪道来了,说明棍法太差!欠练!

    “但是你记得,战场之上只有死力不够,灵活应对才是道理,只要能取胜,都是好法子,你这点老夫很是欣赏!”

    徐宇真是无语,这老头说话简直东一下西一下,没个准头。

    “好了,赶忙吃饭去。”

    徐宇总算松了一口气,小跑着向水棠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