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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龙兴之地(三)

    “怎么,不继续和你那师傅练武了?”

    水棠本来正吹着凉风,见徐宇驱马过来,挪了挪位置,把马车箱前的位置给徐宇留了个空处。

    徐宇往马车窗里探头一看,“哎,冯先生呢?”。

    “刚才有个老爷爷晕倒了,先生叫我取布取凉水,才缓过来,现在先生在那老爷爷车上呢。还有那个满身宝物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瞅我。”

    “哦,那看来只能等会了。”徐宇扣了扣背,扭头就要回去向郭崇韬说明情况。

    “唉,你急啥,马上就进城了,陪我在这坐一会儿不行吗?”

    “哎呀,师傅叫我办的事可耽搁不得。”然后徐宇骑着荏苒又向后回去了。

    “这假小子,怎么这样不领人情啊。”水棠气馁地眨着眼睛扭头看着徐宇后背。

    郭崇韬与冯道两车不远,逆行小会就到了。

    “冯先生怎么说?”

    “师傅,冯先生去张承……,额,张爷爷车里了,没遇到。”

    “哼,他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不过就算问了,也可预料到他断然不会接受。”

    郭崇韬稍作思索,“无妨,这样,待会进了城,你把水杨,额,水棠姑娘一并领来,他一个人也不好收拾,然后便能顺水推舟了。

    “还有,你小子在老夫面前坦然相对就可,不必那么多拘束。”

    ……

    “什么?你说有流民在南门聚集闹事?大王马上就进城了,你和我说还有流民?去去去,派些人马,不论用何种方式,马上给我驱赶走。免得扰了大王兴致。”

    “是。”一小兵从堂上跑了出去。

    两个肥头大耳的大肚子坐在堂上握着有些袖珍的瓷杯喝着。

    “这些流民三番五次地闹事,这次到好,集中合在南门,真会挑时间地点。莫不是有幕后黑手在策划?”

    “唉,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倒是如何让大王立国称帝才是重中之重。”

    “可奈何一直有人唱反调,首当其冲就是以张承业为首之派系。”

    “哼,老头子仗着自己是大王发迹功臣之一,独揽太原大权,话说回来,这些流民就是被他那什么安抚政策招蜂引蝶来的,害得你我众人白白冤枉了那么多钱财。”

    “这老不死的,档的路子可是有些多了。”

    “啧,这话你我当面说说即可,在外边可别乱说,大王可十分器重那张承业呢。也是倒霉,这老头子还妄想着重建大唐呢,整日活在梦中。”

    “听闻那刘妃深受大王宠爱,是否属实?”

    “哎呦,属实得不得了,那刘妃底下人都戏称妲己转世,大王可是百般依顺呢。”

    “那你我可得加价赔罪去了。”

    两人露出大黄牙,“那可不是么,哈哈哈。”

    “哎,戏班子找好了么?”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又一个人跑了进来打断了对话,“张承业已先去迎接大王了。”

    “什么?那老头子一声不吭就出城去了,可真奸啊。真是一事不顺,诸事不顺。”

    “嘶,走走走,还坐在这做什么。”

    ……

    一落脚声落在帘子外边。

    咚咚咚,敲木头的声音。

    “咳咳,直接进来。”张承业斜躺在车内座椅上,冯道在一旁帮其重新换上冷巾。

    见进来的是晋王,马上作势就要跪下。

    李存勖马上将其搀扶起来,安抚坐好,“七哥莫要见外。”

    “冯可道,先出去罢。”

    “无妨,不聊什么重要的事。”李存勖伸手阻止。

    冯道起身又坐下。

    “呵,你还愿意叫我这老头子七哥呢。”张承业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着。

    “本王之所以有能在前线连战皆捷,就是因为有您在后方主持,粮草物资从未断过,而且我怎么能忘记当时您对我的倾力相助呢?”李存勖强笑着回应。

    “那段不义往事不必再提了。大王来我车内有什么事还是不必遮掩了。”

    “您老人家这大晴天的出来迎接本王,本王甚是感谢……”

    张承业干咳两声,“咳咳。”

    晋王只好不再继续打混,“那本王就直说了,南方梁国虽未被灭,却已是苟延残喘,而北方契丹在我铁骑下定然可轻松破之,你看,可否称帝?”

    张承业一听,眉毛都扭作三折,但依然保持平静,“不可,大王可知我为何一直以来推辞大王的封赏?一直自称唐臣?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将这天下重归大唐宗庙。”

    “可自从唐昭宗遇刺,宗室已被那朱贼屠戮殆尽,怎还会有大唐宗脉残留?”

    “若大王自立门户,这天下可就真要彻底乱了啊。”张承业也不免露出一些急意,语速加快了些许。

    乱?本王晋国如此稳固,会乱什么?

    李存勖自觉谈不出来个结果,也不想谈了,“你这徒弟可真像你的。都如此怀念那大唐。

    “冯道,进了城,带张丞相去好生歇息。”然后站起来打算离开,泄露出一丝冷落之意。

    马车却突然停住,张承业差点向前扑倒,被冯道拉了回来。

    不过李存勖下盘十分稳固,不见晃动。

    “何人驾的马?如此不知轻重缓急。”

    李存勖抬手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然后是一群哄闹声涌入马车。

    “冯道,出去看看,发生何事了?”

    “嗯。”

    冯道将张承业好好安置好,轻轻起身朝张承业行了个礼,也出去了。

    咚咚咚。

    这么快?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进来即可。”

    黑甲面掀开帘子无声飘进,因为后背木匣,并未坐下。

    “承业,可还安定?”黑甲面见面吐出一句。

    “老,老师?”这副声音他终身难忘,激动地以为自己是否听错了,揉了揉眼睛。

    “嘘,长话短说,你如何看晋王称帝一事?”

    “先王与我有恩,大王虽勇猛无敌,但并无治世只能,此时根基本来就不稳,莽撞称帝,不仅不合正统,还反了先王许诺的誓言,弊大于利啊,我若不坚持下去,大王就和那些不仁不义的反贼无异了,只有寻找大唐血脉,复辟大唐才是出路。老师,这样如何?”

    张承业下意识地马上分析回答。

    “与我所想无差,伸手。”

    黑甲面一把拉过张承业那干燥泛着棕斑的手,把脉两息,又细细打量了张承业气色。

    张承业也细细打量着黑甲面全身上下,错愕地不知道要找什么。

    黑甲面低眸微声,“还好,只是轻微中暑,夏日炎炎,多乘凉,莫再要日晒了。”

    然后背着匣子又要往外走。

    “老师留步,学生有一不解。”张承业还是一脸梦幻,不可置信。

    “何解?”

    “既然老师如此博学多才,精通治世之法,又如此亲近大王,为何这样隐藏不愿亲自辅佐?

    “还有当初为何不辞……”

    张承业似乎有许多问题要问。

    还未说完。“天机不可泄露。”黑甲面一阵风似地飘走了。

    张承业僵在原地,空落落地看着随风吹动的门帘。

    然后,他突然释怀地笑了,将怀里挂着的半截毛笔提了出来,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老师一身白衣,头上戴着永远摘不下来的白纱斗笠,用着这支笔教会了自己如何分析人欲、限制权贵、筹集粮草……

    笑得让那笔尖快要掉完毛漏着底部的竹笔沾上了滴泪水,重新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