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御前会议
这时国王才坐下。
“诸位大人，请坐。现在您们能谈谈支援的问题了。”
蒂尔梵纳主教抚胸躬身：“当然，我的陛下。”
佩德罗子爵也鞠躬：“永远遵从您的旨意，陛下。”
缇亚娜·冕卫冷眼看着几位大人，她还想等大家说完后批评什么，突然麦撒也弯腰。
她啧了一声，只好跟着老将军一同行礼，“您王剑所指，在下万死不辞。为了德玛西亚的正义和荣耀。”
终于财政官卡思曼·佩内伯爵慢吞吞地起身，“当然，陛下。我想这下压力会小些，可无论如何都得求助那些大人。这还是与博尔奇大臣的计划不符。我想知道，达克威尔……”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好像在害怕。
“他真的全军，倾巢出动了吗？”
众人也都疑惑看向莫雷森勋爵。
勋爵雷厉风行地走回国王身侧，闻言微笑道：“佩内大人，不必疑虑。我先前所言有一半是推测，只是诈他罢了。但威尔逊的反应证实了我说的话，黑铁卫确实胁迫地方武装随行，全军西进。”
“他来自诺克萨斯帝国古老的家族，姓氏和血脉可溯源到古帝国。又是那位参谋，杰里珂·斯维因亲自委任来此处，为他准备了许多变数和秘密武器。”
“如您所见——大概可以从他的表现窥见全貌了。”
我可没看出来，只知道他很怕您。嘉文四世心想，他瞧诸位大人的脸色，多少也有这么想的。
卡思曼伯爵在桌子下狠狠抓了把衣服，他皱着眉头，又看国王的神情，又低下头。
——我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他吃不准国王对那件事的态度。
莫雷森勋爵很不显眼地看向国王，披肩跟着摆动——嘉文太熟悉这位大人了，以至于下意识发现他的动作细节。
国王对他摇头，然后说：“请您再想想办法吧，我不能坐视诺克萨斯人将刀架在德玛西亚脖子上。”
卡思曼伯爵木然点头，落座。
“接下来是男爵领，我来这儿可不是替一个无能的贵族守他的土地。您得告诉所有人，这是国王的土地，是德玛西亚的土地。佩德罗大人，交接事宜安排好了吗？”
“是，我的陛下。我已经将准备好的官员分配到相应职位，再由他们负责进一步的管理。只等您审判伏斯达尔曼男爵，卡尔斯特德很快就能成为王国和议会衔接的零件。”
“很好。筹备好审判团和陪审团，战事紧张，我可能不会亲自在场。到时候让我的孩子替我见证。”
众位大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皇子身上。
他赶紧行礼：“遵命，陛下。”
还好国王没打算施加过多的压力，他继续说：“届时需要您替主见证，所以希望您能预先指派随军牧师代替您的职责，蒂尔梵纳主教。”
“愿主永远看顾您的光辉，陛下。”
这时麦撒将军发言：“陛下，您要本地的骑士继续做城防工作吗？到佩德罗子爵大人手下？他们是好用的人手。方才的战斗中也很有骑士精神。我建议授士官准军衔随军。”
佩德罗子爵轻轻摇头：“大人，您有所不知。长城外的土著野蛮而粗俗。这些骑士虽然血脉古老而荣耀，但在这小地方偏安一隅，与我们根本是不同的人。”
麦撒将军立刻补充道：“是的，我们这些带兵的也深有体会。既然不能立刻融入进来。那必须被拆散，分配到雄都军营训练和学习。”
国王沉默了一会，“您说的对。但我不打算叫他们守着这石头房子睡觉，眼下正是培养国家荣誉感最好的时候，叫他们随行做士兵去。
“士兵？”麦撒将军抬起头：“那些贵族可能不会乐意……”
“他们别无选择。”国王面无表情，但话语带着寒意。“这触及德玛西亚的底线。国家的责任必须高于个人的荣誉，这片土地上所有人归顺于王国是注定的大潮。”
“您和冕卫剑尉长都是从士兵做过来的，任何人该当如此。你们知道怎么做。”
“我相信，剑尉长也认同我的观点。”
“是，陛下！”
缇亚娜斜眼看放在桌边的布，她刚拿它擦干净剑刃。
她补充说：“对付那些垃圾也是一样。”
国王饶有兴味：“您指我们的俘虏？冕卫大人，您觉得该怎么处置？”
佩德罗子爵朝她点点头，麦撒将军递来警告的眼神。
缇亚娜·冕卫收了下肩膀，回复道：“黑铁卫的将领必须囚禁，至少得带回王都处决。余下战团不过是乌合之众，全部流放——如果您希望的话。”
子爵收回眼神，麦撒将军松了口气。
冕卫家的女士抬起头，直视国王：
“但如果您要问我的意见，至少要斩首一部分，以儆效尤。或者先关着，叫几个人传信到各自的领地，让他们体会体会后果。”
场面一时僵住。
国王沉稳地坐着，显然还在等他们的意见。可是几位大人都不愿多说。
于是莫雷森勋爵维持局面，他轻轻地说：“强硬的态度会让敌人犹豫和畏惧。唯一的问题是，冕卫大人，这样会将主动权交于敌人手中，王国被害方的立场在政治上会弱化。”
冕卫的金发甩动，她扭头看向国王身侧：“大人。我想这正是陛下此行的目的。我们会妥善处理奴隶和清算人。”说到这儿她鄙夷地加重语气。
“而伪帝的黑铁卫则要强硬打压，要我说，那个斯维因根本就不该叫他们赎回去。至少要吐出不少骨头才行——而我们都知道，诺克萨斯不可能为了个人这么做。”
“伪帝的意志不能撼动，无论多少次他都会选择侵略。但至少要让地方和行省明白，我们不会继承他们的命运，我们不会成为下一个帝国的受害者，再蜕变为帝国的走狗和加害者。”
“和帝国上百年的争斗我们应该明白，避开锋芒经营本地和战争都不能简单解决问题，关键要对付帝国征服的核心政策——战团。不能让被逼无奈加入帝国的地方行省来对付我们，无论来自多遥远的地方。”
“陛下和先皇已经与内陆西方的贵族领和公国签订盟约，我认为这也是陛下需要的——距离遥远难以让我们互相守望，文化野蛮更是无法结盟，但至少要让加入帝国的战团考虑对付我们的后果。”
“我们必须震慑！”
她语气锋锐，如一套完整的剑招，最后直刺咽喉。
……
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默。
诸位大人都在眼神交流，他们知道，任何上位者都不愿看见长久的推诿和沉默。遑论这位铁腕国王。
二十年前，刚加冕就筹谋惊天剧变的嘉文三世。
也许只有莫雷森勋爵知道陛下是何时开始布局，又看到多远。
麦撒将军思躇许久，慢慢回应：“冕卫大人很有建设性的见解，将诺克萨斯分为三个政体层面——我想可以纳入考虑的范畴。但在整体范畴，我想陛下更希望看见温和些的政策。”
佩德罗子爵盯着桌上的帽子，幽幽地说：“（Aye）我同意冕卫大人的观点。”
“大量的俘虏不管留在卡尔斯特德还是送回国内都没有足够的人手管理，尤其军队还要参与北方支援的情况下。我带来的几个官员恐怕管男爵领内务已经是极限，这一点，我想佩内伯爵也是一样。”
卡思曼·佩内财政官木然点头。
“我们可以对战团的将领好些，对那个斯维因还有直属皇帝的军官严苛。我们要大肆宣扬帝国违约与不顾法理和教会的侵略，叫那些战团的人自己告诉老家的行政官，我们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又是如何对待伪帝的人。若有谁固执野蛮，便给其他人用血做例子。”
麦撒将军皱着眉头看向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位法官及行政官。
佩德罗子爵回以点头。
……
国王还是没有说话，他到底在等待怎样的答案？
嘉文回忆记忆里的父亲，他一向平和仁慈，教导自己遵守神的教义。神爱世人。而神授王权。
他看去主张激进的几位大人。
缇亚娜大人面色潮红，碧蓝的眸望向国王；
连板着脸的佩德罗子爵也藏不住兴奋和期待，他摩挲着衣领旁的精致纽扣。
嘉文没想过子爵大人居然和缇亚娜想法一致，他最初一直沉默。
王子想，他们事先有过沟通吗？
他看向莫雷森勋爵，他肯定知道。但那位大人表情一直没变过。
勋爵回看向王子，直到他转移视线。
麦撒将军脸色凝重，佩内伯爵一直在思考先前的问题。
——先前的问题，嘉文也没搞明白。
气氛愈加凝重，好像宫廷炼金术师弗拉梅尔老先生提到的“风”元素正在混合“土”元素，愈加沉重凝结成山。
——蒂尔梵纳主教适时打了个哈气。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抬起头，转头看向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看他，略显慌忙地扶着桌子扬起身体，“你们聊啊，看我做什么？”
他想了想，又说道：“主在见证，嗯，我在替主见证。”
国王轻笑。
仿佛得到了信号，嘉文明显感觉到诸位大人都松了口气。
嘉文三世开尊口：
“这不是件大事。诺克萨斯一直在努力，先将邻居变成敌人，再奴役他们变成奴隶——口中称其朋友。”
“我要做的就是和部落和战团做朋友，和诺克萨斯和伪帝做敌人。”
他看向缇亚娜·冕卫和麦撒将军：“您说得对，我此行正是为了威慑敌人。所以对待伪帝的人尽管按您的想法做。战团将领和行政官也是一样。”
缇亚娜犹豫：“您是指……”
“敲诈、勒索、威胁，随便做。不用考虑王国的颜面和立场。”
麦撒将军面目深皱，欲言又止。
缇亚娜眉毛高挑，露出笑容。
佩德罗子爵手放下，目光低垂。
“不过，我没有听见你们提底下的小兵如何，也许他们的命运根本不重要，甚至无法纳入大人的规划。”
缇亚娜慌张抬起头，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
麦撒将军一直想说什么，到底没发话。
国王没给他们辩驳的机会：“所以对待战团的兵，还有厄运军团，就直接按我的意思来了。我接下来将和他们分别、单独会谈，再赐其自由。这是我军休整期间、佩德罗大人接管行政事务以外、卡尔斯特德领的最后一件事。”
佩德罗子爵猛地抬起头。
缇亚娜·冕卫站起来：“陛下，不可！怎能叫那些贱民禽兽脏您的眼！”
国王带着不容置疑的眼神摇头，“下一件事。”
“两位军官大人，你们打算如何分兵支援？”
麦撒将军站起来，顺便抬手按住剑尉长。他悬着的心终于得到解释。他一边思考陛下的意思，一边回复：“陛下。第四军团及辅助军团各自分四个大队，分别向西回城墙、向北直达后勤线，再迂回前往其它战线。我建议您和先锋团也采取同样的路线。”
国王点头：“如您所说。但先锋和精锐就是要身先士卒、率领他人的。国王也是一样。”
“我会先前往后置营地，先与前线的元帅取得联系，再等待你们汇合。”
“指挥官先行、士兵才不得怠慢。”
两位军官接令。
缇亚娜仍不死心，再回应后等了几秒，又说：“陛下，对俘虏我还有想法。您对下人的那些恩赐，是传不到贵族耳朵里的。他们只会觉得您……”
她压低声音。
“软弱和伪善。”
陛下静静地望向她。
嘉文心想，国王已经下定论，就是不要她提此事了。冕卫大人为何如此执着？
——这已经超越劝谏的范畴。
佩德罗子爵阴沉着脸，看不出表情。
麦撒将军吃惊地看着她。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只对贵族和将领强硬是不够的，必须消灭他们的战力，让他们的士兵也减员，才实实在在感受到痛楚。对下人的仁慈只会被利用。”
……
她太大胆了。
国王一向强硬，强硬到他的仁慈都不容拒绝。
所有人都等待国王的宣判。
国王缓缓开口：
“正如您所说，冕卫大人。那些贵族本就不会被我们的威胁或者妥协打动，千百年已证明这一点。所以我的所作所为也不是给耳朵聋了的人准备。”
卡思曼·佩内伯爵抬起头。
终于眼里放出色彩。
“诸位大人，请坐。现在您们能谈谈支援的问题了。”
蒂尔梵纳主教抚胸躬身：“当然，我的陛下。”
佩德罗子爵也鞠躬：“永远遵从您的旨意，陛下。”
缇亚娜·冕卫冷眼看着几位大人，她还想等大家说完后批评什么，突然麦撒也弯腰。
她啧了一声，只好跟着老将军一同行礼，“您王剑所指，在下万死不辞。为了德玛西亚的正义和荣耀。”
终于财政官卡思曼·佩内伯爵慢吞吞地起身，“当然，陛下。我想这下压力会小些，可无论如何都得求助那些大人。这还是与博尔奇大臣的计划不符。我想知道，达克威尔……”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好像在害怕。
“他真的全军，倾巢出动了吗？”
众人也都疑惑看向莫雷森勋爵。
勋爵雷厉风行地走回国王身侧，闻言微笑道：“佩内大人，不必疑虑。我先前所言有一半是推测，只是诈他罢了。但威尔逊的反应证实了我说的话，黑铁卫确实胁迫地方武装随行，全军西进。”
“他来自诺克萨斯帝国古老的家族，姓氏和血脉可溯源到古帝国。又是那位参谋，杰里珂·斯维因亲自委任来此处，为他准备了许多变数和秘密武器。”
“如您所见——大概可以从他的表现窥见全貌了。”
我可没看出来，只知道他很怕您。嘉文四世心想，他瞧诸位大人的脸色，多少也有这么想的。
卡思曼伯爵在桌子下狠狠抓了把衣服，他皱着眉头，又看国王的神情，又低下头。
——我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他吃不准国王对那件事的态度。
莫雷森勋爵很不显眼地看向国王，披肩跟着摆动——嘉文太熟悉这位大人了，以至于下意识发现他的动作细节。
国王对他摇头，然后说：“请您再想想办法吧，我不能坐视诺克萨斯人将刀架在德玛西亚脖子上。”
卡思曼伯爵木然点头，落座。
“接下来是男爵领，我来这儿可不是替一个无能的贵族守他的土地。您得告诉所有人，这是国王的土地，是德玛西亚的土地。佩德罗大人，交接事宜安排好了吗？”
“是，我的陛下。我已经将准备好的官员分配到相应职位，再由他们负责进一步的管理。只等您审判伏斯达尔曼男爵，卡尔斯特德很快就能成为王国和议会衔接的零件。”
“很好。筹备好审判团和陪审团，战事紧张，我可能不会亲自在场。到时候让我的孩子替我见证。”
众位大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皇子身上。
他赶紧行礼：“遵命，陛下。”
还好国王没打算施加过多的压力，他继续说：“届时需要您替主见证，所以希望您能预先指派随军牧师代替您的职责，蒂尔梵纳主教。”
“愿主永远看顾您的光辉，陛下。”
这时麦撒将军发言：“陛下，您要本地的骑士继续做城防工作吗？到佩德罗子爵大人手下？他们是好用的人手。方才的战斗中也很有骑士精神。我建议授士官准军衔随军。”
佩德罗子爵轻轻摇头：“大人，您有所不知。长城外的土著野蛮而粗俗。这些骑士虽然血脉古老而荣耀，但在这小地方偏安一隅，与我们根本是不同的人。”
麦撒将军立刻补充道：“是的，我们这些带兵的也深有体会。既然不能立刻融入进来。那必须被拆散，分配到雄都军营训练和学习。”
国王沉默了一会，“您说的对。但我不打算叫他们守着这石头房子睡觉，眼下正是培养国家荣誉感最好的时候，叫他们随行做士兵去。
“士兵？”麦撒将军抬起头：“那些贵族可能不会乐意……”
“他们别无选择。”国王面无表情，但话语带着寒意。“这触及德玛西亚的底线。国家的责任必须高于个人的荣誉，这片土地上所有人归顺于王国是注定的大潮。”
“您和冕卫剑尉长都是从士兵做过来的，任何人该当如此。你们知道怎么做。”
“我相信，剑尉长也认同我的观点。”
“是，陛下！”
缇亚娜斜眼看放在桌边的布，她刚拿它擦干净剑刃。
她补充说：“对付那些垃圾也是一样。”
国王饶有兴味：“您指我们的俘虏？冕卫大人，您觉得该怎么处置？”
佩德罗子爵朝她点点头，麦撒将军递来警告的眼神。
缇亚娜·冕卫收了下肩膀，回复道：“黑铁卫的将领必须囚禁，至少得带回王都处决。余下战团不过是乌合之众，全部流放——如果您希望的话。”
子爵收回眼神，麦撒将军松了口气。
冕卫家的女士抬起头，直视国王：
“但如果您要问我的意见，至少要斩首一部分，以儆效尤。或者先关着，叫几个人传信到各自的领地，让他们体会体会后果。”
场面一时僵住。
国王沉稳地坐着，显然还在等他们的意见。可是几位大人都不愿多说。
于是莫雷森勋爵维持局面，他轻轻地说：“强硬的态度会让敌人犹豫和畏惧。唯一的问题是，冕卫大人，这样会将主动权交于敌人手中，王国被害方的立场在政治上会弱化。”
冕卫的金发甩动，她扭头看向国王身侧：“大人。我想这正是陛下此行的目的。我们会妥善处理奴隶和清算人。”说到这儿她鄙夷地加重语气。
“而伪帝的黑铁卫则要强硬打压，要我说，那个斯维因根本就不该叫他们赎回去。至少要吐出不少骨头才行——而我们都知道，诺克萨斯不可能为了个人这么做。”
“伪帝的意志不能撼动，无论多少次他都会选择侵略。但至少要让地方和行省明白，我们不会继承他们的命运，我们不会成为下一个帝国的受害者，再蜕变为帝国的走狗和加害者。”
“和帝国上百年的争斗我们应该明白，避开锋芒经营本地和战争都不能简单解决问题，关键要对付帝国征服的核心政策——战团。不能让被逼无奈加入帝国的地方行省来对付我们，无论来自多遥远的地方。”
“陛下和先皇已经与内陆西方的贵族领和公国签订盟约，我认为这也是陛下需要的——距离遥远难以让我们互相守望，文化野蛮更是无法结盟，但至少要让加入帝国的战团考虑对付我们的后果。”
“我们必须震慑！”
她语气锋锐，如一套完整的剑招，最后直刺咽喉。
……
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默。
诸位大人都在眼神交流，他们知道，任何上位者都不愿看见长久的推诿和沉默。遑论这位铁腕国王。
二十年前，刚加冕就筹谋惊天剧变的嘉文三世。
也许只有莫雷森勋爵知道陛下是何时开始布局，又看到多远。
麦撒将军思躇许久，慢慢回应：“冕卫大人很有建设性的见解，将诺克萨斯分为三个政体层面——我想可以纳入考虑的范畴。但在整体范畴，我想陛下更希望看见温和些的政策。”
佩德罗子爵盯着桌上的帽子，幽幽地说：“（Aye）我同意冕卫大人的观点。”
“大量的俘虏不管留在卡尔斯特德还是送回国内都没有足够的人手管理，尤其军队还要参与北方支援的情况下。我带来的几个官员恐怕管男爵领内务已经是极限，这一点，我想佩内伯爵也是一样。”
卡思曼·佩内财政官木然点头。
“我们可以对战团的将领好些，对那个斯维因还有直属皇帝的军官严苛。我们要大肆宣扬帝国违约与不顾法理和教会的侵略，叫那些战团的人自己告诉老家的行政官，我们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又是如何对待伪帝的人。若有谁固执野蛮，便给其他人用血做例子。”
麦撒将军皱着眉头看向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位法官及行政官。
佩德罗子爵回以点头。
……
国王还是没有说话，他到底在等待怎样的答案？
嘉文回忆记忆里的父亲，他一向平和仁慈，教导自己遵守神的教义。神爱世人。而神授王权。
他看去主张激进的几位大人。
缇亚娜大人面色潮红，碧蓝的眸望向国王；
连板着脸的佩德罗子爵也藏不住兴奋和期待，他摩挲着衣领旁的精致纽扣。
嘉文没想过子爵大人居然和缇亚娜想法一致，他最初一直沉默。
王子想，他们事先有过沟通吗？
他看向莫雷森勋爵，他肯定知道。但那位大人表情一直没变过。
勋爵回看向王子，直到他转移视线。
麦撒将军脸色凝重，佩内伯爵一直在思考先前的问题。
——先前的问题，嘉文也没搞明白。
气氛愈加凝重，好像宫廷炼金术师弗拉梅尔老先生提到的“风”元素正在混合“土”元素，愈加沉重凝结成山。
——蒂尔梵纳主教适时打了个哈气。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抬起头，转头看向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看他，略显慌忙地扶着桌子扬起身体，“你们聊啊，看我做什么？”
他想了想，又说道：“主在见证，嗯，我在替主见证。”
国王轻笑。
仿佛得到了信号，嘉文明显感觉到诸位大人都松了口气。
嘉文三世开尊口：
“这不是件大事。诺克萨斯一直在努力，先将邻居变成敌人，再奴役他们变成奴隶——口中称其朋友。”
“我要做的就是和部落和战团做朋友，和诺克萨斯和伪帝做敌人。”
他看向缇亚娜·冕卫和麦撒将军：“您说得对，我此行正是为了威慑敌人。所以对待伪帝的人尽管按您的想法做。战团将领和行政官也是一样。”
缇亚娜犹豫：“您是指……”
“敲诈、勒索、威胁，随便做。不用考虑王国的颜面和立场。”
麦撒将军面目深皱，欲言又止。
缇亚娜眉毛高挑，露出笑容。
佩德罗子爵手放下，目光低垂。
“不过，我没有听见你们提底下的小兵如何，也许他们的命运根本不重要，甚至无法纳入大人的规划。”
缇亚娜慌张抬起头，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
麦撒将军一直想说什么，到底没发话。
国王没给他们辩驳的机会：“所以对待战团的兵，还有厄运军团，就直接按我的意思来了。我接下来将和他们分别、单独会谈，再赐其自由。这是我军休整期间、佩德罗大人接管行政事务以外、卡尔斯特德领的最后一件事。”
佩德罗子爵猛地抬起头。
缇亚娜·冕卫站起来：“陛下，不可！怎能叫那些贱民禽兽脏您的眼！”
国王带着不容置疑的眼神摇头，“下一件事。”
“两位军官大人，你们打算如何分兵支援？”
麦撒将军站起来，顺便抬手按住剑尉长。他悬着的心终于得到解释。他一边思考陛下的意思，一边回复：“陛下。第四军团及辅助军团各自分四个大队，分别向西回城墙、向北直达后勤线，再迂回前往其它战线。我建议您和先锋团也采取同样的路线。”
国王点头：“如您所说。但先锋和精锐就是要身先士卒、率领他人的。国王也是一样。”
“我会先前往后置营地，先与前线的元帅取得联系，再等待你们汇合。”
“指挥官先行、士兵才不得怠慢。”
两位军官接令。
缇亚娜仍不死心，再回应后等了几秒，又说：“陛下，对俘虏我还有想法。您对下人的那些恩赐，是传不到贵族耳朵里的。他们只会觉得您……”
她压低声音。
“软弱和伪善。”
陛下静静地望向她。
嘉文心想，国王已经下定论，就是不要她提此事了。冕卫大人为何如此执着？
——这已经超越劝谏的范畴。
佩德罗子爵阴沉着脸，看不出表情。
麦撒将军吃惊地看着她。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只对贵族和将领强硬是不够的，必须消灭他们的战力，让他们的士兵也减员，才实实在在感受到痛楚。对下人的仁慈只会被利用。”
……
她太大胆了。
国王一向强硬，强硬到他的仁慈都不容拒绝。
所有人都等待国王的宣判。
国王缓缓开口：
“正如您所说，冕卫大人。那些贵族本就不会被我们的威胁或者妥协打动，千百年已证明这一点。所以我的所作所为也不是给耳朵聋了的人准备。”
卡思曼·佩内伯爵抬起头。
终于眼里放出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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