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御前会议，聚焦（上）
王国财政官，卡思曼·佩内伯爵站起来发言。
“陛下，唯有一个两全之策。”
他小心翼翼地作答：“开放边口贸易。”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阿夫东·蒂尔梵纳主教睁开惺忪的双眼。他本来都有冲动向国王告辞了，营帐还有许多伤员等他救治。
他苦笑，好像在后悔没早点禀报离退……不，诸位大人不应该一点都不知道。要说有谁可能蒙在鼓里，只可能是嘉文自己。
也许从一开始，大人们就在无声地辩驳。
主教先生果然坐正身体，接下来会有一场战争，远胜于地面战场的残酷。
小王子环视周遭，他还不够明白诸位大人们惊讶的源头。
还不够。
国王身居高位，静默地看他。
沉默一会，莫雷森勋爵的声音像是来自天边：“……您说什么？”
“陛下。”卡思曼伯爵致意。
“大人。”
“目前的物资和辎重是决然不够的，这其实不是一两场战争的事，不是卡尔斯特德保卫战或是清剿土匪强盗或者教团审判之类的事，不止如此。”他看向诸位大人。
“这是整个王国的生态。长久的准备足以供给战斗，计划外的支出、临时的远征也勉强能满足，仍能超限、仍能征收，可正如贫乏的土地养肥一年半载不足、半熟的麦子却能一夜之间倾覆——过限将伤害到领地的根基，触及领民的生计。”
“换句话说，德玛西亚的产出不足以支撑它做多余的事，这片土地的潜能已经被消耗干净。平和与战争不能共存，尊严与安定并非战友。哪怕做到极限。我们既不能安抚民众、又不能取信贵族——除非将另一额度纳进收入中。”
“——开放贸易。”
财政官手按在桌上，握紧拳头。
佩德罗子爵轻声说：“您承担不起风险。”
麦撒将军也说：“我们理解您想为陛下筹资的心情，但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缇亚娜轻启朱唇，沉沉看着他。
“诸位大人们，这不是临时突然的下策，也不是没有根基的妄想。我们是有贸易的基础和历史渊源。”
“德玛西亚地大物博，有肥沃的土地和广阔的平原。我们的麦田和种植园胜过这世界上任何一处土地。”
“我们有布维尔庄园、有麦特里奇林园、有伦沃尔和托比西亚的良田——蒂尔梵纳主教，您从那里来。”
阿夫东·蒂尔梵纳哼了一声。
“有白崖城的百果园和耶希夫工会，西域的木材和渔业，密银城的高纬度作物和矿产——冕卫大人，想必您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缇亚娜·冕卫沉默着回应。
“我们是举世闻名的军事强国和物产丰富的资源大国，这一切都源于神赐和陛下与先皇的英明统治。我记得莫雷森大人，您也曾是一座庄园主人，种植最为肥硕的农田。现在都有人称您为农场主。”
大家吃惊地望向他，连主教先生都是。
卡思曼·佩内伯爵，您不惜拉出勋爵阁下被污蔑的称呼，也要佐证您的观点，您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一转话题。
“而论起历史，我们也并非一直禁止贸易。”
“‘和平王’桑顿曾经开放东部边境与内陆——贵族领和公国的贸易。东方的矿产、木材和工艺流入国内，据说连禁魔石像的技术都有所借鉴。南方的工会也曾与海上的旅人有诸多交流，建筑和市政规划在当时有很多改善。”
“圣安东尼到‘游戏王’时期最为繁盛。当时连雪地蛮族都有大量供应。驮兽、工具、即使是野人沾染污秽，他们居住的土地依然神圣。雷角兽骨、野猪牙、山一样高的巨兽脊骨、还有‘狼船’。那片古老的土地上记载许多隐秘，用作书写的兽皮坚韧，史前的文字篆刻其上。“
“我们的国家蒸蒸日上，在不同文化的碰撞中发展……”
他看不见的阴影里，国王的眼神骤然凌厉、愈加锋锐。
莫雷森勋爵提醒道：“也带来隐患。”
卡思曼伯爵承认。“是的，也带来隐患。那些愚蠢的野蛮人不明白交易成立源于我们的友好态度，他们狂妄地想要掠夺不属于雪之子的东西，侵犯温土的领地。他们不断侵袭，但德玛西亚的伟大战胜了敌人。”
麦撒将军沉着道：“是‘征服者’米歇尔战胜了敌人。此前有几十年的侵扰所有人都记得，都不该忘却：您所推崇的‘狼船’成队地前往西域的港湾和北方的高岩地。他们可没带来牛奶和羊皮，而是沾血的骨刃和钢刀。”
佩德罗子爵叹息道：“您认为我们现在如‘征服者’一样无身后之忧，对吗？那位国王可是带着温血的战士一路战到这世界最寒冷的土地，将血液里流淌寒冰的雪之子斩杀，将众阿瓦罗萨部落的都城凝霜港烧成灰烬。”
“他为冰雪的仆役带去烈火，将德玛西亚温血战士的英勇铭刻到敌人的恐惧中。他一路战至瓦拉尔山谷，让那片终年浮冰的海洋染成血色。”
”海洋至此以‘征服者’的称号命名，而您，您准备惊扰多年前的英魂，向敌人展示软弱？面对冰雪的臣民，您准备好火炬了吗？”
——这句话来自米歇尔的名言。
财政官握紧双拳。
“您说的没错。但只有我们更加强大，才能不惧怕任何敌人！一片土地的成长是有限的，我们必须吸纳和融合其它土地的智慧和财富！”
他环视四座。
“诸位大人，您接管过长城外诸领地的政务吗？您见过长城内国王改革未触及的角落吗？我和我的同僚，数十年来一直辗转各地，充分体会到一个狭小地域人民的思维狭隘与固化。他们愚钝，如此愚昧，简直……愚不可及！平民还停留在奴隶和田地工事的浑浑噩噩中，贵族还抱着那爵位做着一人之下的幻梦！”
这是可以说的吗？
小王子吓了一跳。
国王看向身侧，传达疑问的眼神。
——伯爵可是哪位大公的人？
勋爵摇头。
——他最近可与那几位接触？
勋爵摇头。
国王的眼神又藏在阴影中。
……
“贵族依然守着他那几成税，粮食要超过一半、酿酒和纺织最少要三成，上限更高。交易税、人头税、炉灶税、达依税，除此之外还有年贡，设施税（banalité），死亡税，有些地方还保留初夜权！”
“有些村子连一匹马或者骡子都没有，全村人都得向领主租借牲畜赶集或者拉货。没有市政厅，没有勤务官。陛下，您的先祖曾颁布法案取消奴隶，可在我看来，奴隶仍然存在王国各地！我不知道那些下人是如何在这样高压环境活到今天。”
“冕卫大人，您来自密银城，应该了解高岩地的布防。冕卫家镇守北境，‘血墙’将风雪阻隔。您认为雪地的蛮族仍然和过去一样吗？”
缇亚娜皱眉。
“我想没什么区别。他们仍然裹着兽皮，持着骨矛和木头。蛮族无法爬上百尺长城，更不能击穿我们的护甲。”
“将军，您认为诺克萨斯人可有变化？与军方记载？”
麦撒将军盯着他的眼睛：“人不可能毫无变化。如果您问得是敌人的进步，他们仍然是皇军督阵各部落、各行省、各战团的形式，但今天所见的长弓、战法和……巫术确实前所未见。”
卡思曼伯爵点头。“是啊，您们觉得没什么区别。这正是我担心的。“
他看向莫雷森勋爵，好像在求证：“我此前去北方领地交接政务，听闻北方的蛮子在劫掠诺克萨斯，您可知道，确有此事？“
勋爵点头，“有所听闻。诺克萨斯开垦矿脉，连通到北地。雪之子的部落开始成群劫掠诺克萨斯，他们渴求武器，肉和奶甚于生命。达克威尔不得不派出三倍的兵力镇压，又退后营地、修建巨型工事。”
“看呐。”伯爵摆开双手，“为何用着骨头和兽皮的野人，温饱尚不能满足，却存活千年，到今天还能攻击这片大地最凶残的诺克萨斯？”
“而诺克萨斯，又如何在千年的征伐中，抵住残酷的高压，将大陆更多土地纳入版图？”
他压低声音：“他们在劫掠。在劫掠中进步。”
佩德罗子爵嗤之以鼻：“不过是打着复兴古帝名号，啃食古帝国残骸的秃鹫。”
莫雷森勋爵好像在说悄悄话：“事实上，诺克萨斯的脚步已经踏入南大陆，在沙陆建起诺克斯托拉。”
南陆除了沙漠和荒原还有什么？
诸位大人噤声。
——有古帝国。
佩德罗子爵摇头：“从未有人承认伪帝的身份，无论是东大陆还是南陆。达克威尔与古帝国皇室既无血脉联系又无爵位渊源。我们的国王才是曾经的高阶统帅和行政官，在上个纪元，毁灭的年代带领德玛西亚人建立国家。”
勋爵解释道：“沙陆人以食物交换和贸易特惠待遇作为代价，换回的是更可贵的对抗劫掠者的军事保护。”
麦撒将军冷声道：“军事保护？可战争就是诺克萨斯人自己带去的。”
“是。”
卡思曼·佩内伯爵总结道：“敌人在前行，我们也需要进步。”
蒂尔梵纳主教失笑：“您是要我们劫掠？和野蛮人一样？”
“劫掠只是一种方式，重点是交流。”
……
麦撒将军想了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居安思危，害怕他们互相交流，发展更强的武器和军队。”
伯爵点头：“远不止如此，但也可以这么说。”
缇亚娜想说什么，可被麦撒将军眼神示意。
将军继续说：“可是我们有这片大地上最为精锐的军队，面对长弓，我们有鸢盾；面对弯刀，我们有银钢；即使是敌人的新式武器，也无法阻滞重骑的冲锋。”
“新式武器？您指的是那种火铳？”卡思曼·佩内伯爵慢慢说：“这些武器单拿出一件确实不值一提，我听说火铳的精准和射速远不及弓弩。我指的不是这些。”
“——而是整体的趋势。制度、环境、贵族……过去他们能威胁德玛西亚的只有巫术，可这么多年，不知不觉中外人的优势越来越多，新奇的产物目不暇接。”
佩德罗子爵说：“古海力亚有更多新奇的发明，现在他们已经消失在海里了。”
卡思曼伯爵反驳道：“但他们的制度和文化传承至今。”
“是的，是的，我要说的是……”
国王突然开口：“我们有禁魔石。”
……
激烈的氛围瞬间一静。
国王继续说：“难道德玛西亚就止步不前了吗？”
“陛下……”
国王打断他：“我们建起四座长城，屹立在边境拒敌。禁魔石武装剿灭所有邪恶，禁魔巨像代代革新，教会审判团执行天主的意志——任何形式的邪恶都无法撼动王国的根基。”
“我们有重骑，有十四军团。有精锐兵种，龙禽骑士团、禁魔兵团、游骑兵和……其它。我们有荣耀和正义的骑士。”
“您是指，这些还不够吗？我们必须向禁魔长城外的敌人，被巫术和魔鬼污染的敌人，《圣言》中的‘不洁者’和异教徒，接触和学习？”
卡思曼·佩内伯爵垂下他高贵的头颅。
他抿住嘴唇，眼神灰暗。
众臣都静默不语。
“陛下，唯有一个两全之策。”
他小心翼翼地作答：“开放边口贸易。”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阿夫东·蒂尔梵纳主教睁开惺忪的双眼。他本来都有冲动向国王告辞了，营帐还有许多伤员等他救治。
他苦笑，好像在后悔没早点禀报离退……不，诸位大人不应该一点都不知道。要说有谁可能蒙在鼓里，只可能是嘉文自己。
也许从一开始，大人们就在无声地辩驳。
主教先生果然坐正身体，接下来会有一场战争，远胜于地面战场的残酷。
小王子环视周遭，他还不够明白诸位大人们惊讶的源头。
还不够。
国王身居高位，静默地看他。
沉默一会，莫雷森勋爵的声音像是来自天边：“……您说什么？”
“陛下。”卡思曼伯爵致意。
“大人。”
“目前的物资和辎重是决然不够的，这其实不是一两场战争的事，不是卡尔斯特德保卫战或是清剿土匪强盗或者教团审判之类的事，不止如此。”他看向诸位大人。
“这是整个王国的生态。长久的准备足以供给战斗，计划外的支出、临时的远征也勉强能满足，仍能超限、仍能征收，可正如贫乏的土地养肥一年半载不足、半熟的麦子却能一夜之间倾覆——过限将伤害到领地的根基，触及领民的生计。”
“换句话说，德玛西亚的产出不足以支撑它做多余的事，这片土地的潜能已经被消耗干净。平和与战争不能共存，尊严与安定并非战友。哪怕做到极限。我们既不能安抚民众、又不能取信贵族——除非将另一额度纳进收入中。”
“——开放贸易。”
财政官手按在桌上，握紧拳头。
佩德罗子爵轻声说：“您承担不起风险。”
麦撒将军也说：“我们理解您想为陛下筹资的心情，但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缇亚娜轻启朱唇，沉沉看着他。
“诸位大人们，这不是临时突然的下策，也不是没有根基的妄想。我们是有贸易的基础和历史渊源。”
“德玛西亚地大物博，有肥沃的土地和广阔的平原。我们的麦田和种植园胜过这世界上任何一处土地。”
“我们有布维尔庄园、有麦特里奇林园、有伦沃尔和托比西亚的良田——蒂尔梵纳主教，您从那里来。”
阿夫东·蒂尔梵纳哼了一声。
“有白崖城的百果园和耶希夫工会，西域的木材和渔业，密银城的高纬度作物和矿产——冕卫大人，想必您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缇亚娜·冕卫沉默着回应。
“我们是举世闻名的军事强国和物产丰富的资源大国，这一切都源于神赐和陛下与先皇的英明统治。我记得莫雷森大人，您也曾是一座庄园主人，种植最为肥硕的农田。现在都有人称您为农场主。”
大家吃惊地望向他，连主教先生都是。
卡思曼·佩内伯爵，您不惜拉出勋爵阁下被污蔑的称呼，也要佐证您的观点，您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一转话题。
“而论起历史，我们也并非一直禁止贸易。”
“‘和平王’桑顿曾经开放东部边境与内陆——贵族领和公国的贸易。东方的矿产、木材和工艺流入国内，据说连禁魔石像的技术都有所借鉴。南方的工会也曾与海上的旅人有诸多交流，建筑和市政规划在当时有很多改善。”
“圣安东尼到‘游戏王’时期最为繁盛。当时连雪地蛮族都有大量供应。驮兽、工具、即使是野人沾染污秽，他们居住的土地依然神圣。雷角兽骨、野猪牙、山一样高的巨兽脊骨、还有‘狼船’。那片古老的土地上记载许多隐秘，用作书写的兽皮坚韧，史前的文字篆刻其上。“
“我们的国家蒸蒸日上，在不同文化的碰撞中发展……”
他看不见的阴影里，国王的眼神骤然凌厉、愈加锋锐。
莫雷森勋爵提醒道：“也带来隐患。”
卡思曼伯爵承认。“是的，也带来隐患。那些愚蠢的野蛮人不明白交易成立源于我们的友好态度，他们狂妄地想要掠夺不属于雪之子的东西，侵犯温土的领地。他们不断侵袭，但德玛西亚的伟大战胜了敌人。”
麦撒将军沉着道：“是‘征服者’米歇尔战胜了敌人。此前有几十年的侵扰所有人都记得，都不该忘却：您所推崇的‘狼船’成队地前往西域的港湾和北方的高岩地。他们可没带来牛奶和羊皮，而是沾血的骨刃和钢刀。”
佩德罗子爵叹息道：“您认为我们现在如‘征服者’一样无身后之忧，对吗？那位国王可是带着温血的战士一路战到这世界最寒冷的土地，将血液里流淌寒冰的雪之子斩杀，将众阿瓦罗萨部落的都城凝霜港烧成灰烬。”
“他为冰雪的仆役带去烈火，将德玛西亚温血战士的英勇铭刻到敌人的恐惧中。他一路战至瓦拉尔山谷，让那片终年浮冰的海洋染成血色。”
”海洋至此以‘征服者’的称号命名，而您，您准备惊扰多年前的英魂，向敌人展示软弱？面对冰雪的臣民，您准备好火炬了吗？”
——这句话来自米歇尔的名言。
财政官握紧双拳。
“您说的没错。但只有我们更加强大，才能不惧怕任何敌人！一片土地的成长是有限的，我们必须吸纳和融合其它土地的智慧和财富！”
他环视四座。
“诸位大人，您接管过长城外诸领地的政务吗？您见过长城内国王改革未触及的角落吗？我和我的同僚，数十年来一直辗转各地，充分体会到一个狭小地域人民的思维狭隘与固化。他们愚钝，如此愚昧，简直……愚不可及！平民还停留在奴隶和田地工事的浑浑噩噩中，贵族还抱着那爵位做着一人之下的幻梦！”
这是可以说的吗？
小王子吓了一跳。
国王看向身侧，传达疑问的眼神。
——伯爵可是哪位大公的人？
勋爵摇头。
——他最近可与那几位接触？
勋爵摇头。
国王的眼神又藏在阴影中。
……
“贵族依然守着他那几成税，粮食要超过一半、酿酒和纺织最少要三成，上限更高。交易税、人头税、炉灶税、达依税，除此之外还有年贡，设施税（banalité），死亡税，有些地方还保留初夜权！”
“有些村子连一匹马或者骡子都没有，全村人都得向领主租借牲畜赶集或者拉货。没有市政厅，没有勤务官。陛下，您的先祖曾颁布法案取消奴隶，可在我看来，奴隶仍然存在王国各地！我不知道那些下人是如何在这样高压环境活到今天。”
“冕卫大人，您来自密银城，应该了解高岩地的布防。冕卫家镇守北境，‘血墙’将风雪阻隔。您认为雪地的蛮族仍然和过去一样吗？”
缇亚娜皱眉。
“我想没什么区别。他们仍然裹着兽皮，持着骨矛和木头。蛮族无法爬上百尺长城，更不能击穿我们的护甲。”
“将军，您认为诺克萨斯人可有变化？与军方记载？”
麦撒将军盯着他的眼睛：“人不可能毫无变化。如果您问得是敌人的进步，他们仍然是皇军督阵各部落、各行省、各战团的形式，但今天所见的长弓、战法和……巫术确实前所未见。”
卡思曼伯爵点头。“是啊，您们觉得没什么区别。这正是我担心的。“
他看向莫雷森勋爵，好像在求证：“我此前去北方领地交接政务，听闻北方的蛮子在劫掠诺克萨斯，您可知道，确有此事？“
勋爵点头，“有所听闻。诺克萨斯开垦矿脉，连通到北地。雪之子的部落开始成群劫掠诺克萨斯，他们渴求武器，肉和奶甚于生命。达克威尔不得不派出三倍的兵力镇压，又退后营地、修建巨型工事。”
“看呐。”伯爵摆开双手，“为何用着骨头和兽皮的野人，温饱尚不能满足，却存活千年，到今天还能攻击这片大地最凶残的诺克萨斯？”
“而诺克萨斯，又如何在千年的征伐中，抵住残酷的高压，将大陆更多土地纳入版图？”
他压低声音：“他们在劫掠。在劫掠中进步。”
佩德罗子爵嗤之以鼻：“不过是打着复兴古帝名号，啃食古帝国残骸的秃鹫。”
莫雷森勋爵好像在说悄悄话：“事实上，诺克萨斯的脚步已经踏入南大陆，在沙陆建起诺克斯托拉。”
南陆除了沙漠和荒原还有什么？
诸位大人噤声。
——有古帝国。
佩德罗子爵摇头：“从未有人承认伪帝的身份，无论是东大陆还是南陆。达克威尔与古帝国皇室既无血脉联系又无爵位渊源。我们的国王才是曾经的高阶统帅和行政官，在上个纪元，毁灭的年代带领德玛西亚人建立国家。”
勋爵解释道：“沙陆人以食物交换和贸易特惠待遇作为代价，换回的是更可贵的对抗劫掠者的军事保护。”
麦撒将军冷声道：“军事保护？可战争就是诺克萨斯人自己带去的。”
“是。”
卡思曼·佩内伯爵总结道：“敌人在前行，我们也需要进步。”
蒂尔梵纳主教失笑：“您是要我们劫掠？和野蛮人一样？”
“劫掠只是一种方式，重点是交流。”
……
麦撒将军想了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居安思危，害怕他们互相交流，发展更强的武器和军队。”
伯爵点头：“远不止如此，但也可以这么说。”
缇亚娜想说什么，可被麦撒将军眼神示意。
将军继续说：“可是我们有这片大地上最为精锐的军队，面对长弓，我们有鸢盾；面对弯刀，我们有银钢；即使是敌人的新式武器，也无法阻滞重骑的冲锋。”
“新式武器？您指的是那种火铳？”卡思曼·佩内伯爵慢慢说：“这些武器单拿出一件确实不值一提，我听说火铳的精准和射速远不及弓弩。我指的不是这些。”
“——而是整体的趋势。制度、环境、贵族……过去他们能威胁德玛西亚的只有巫术，可这么多年，不知不觉中外人的优势越来越多，新奇的产物目不暇接。”
佩德罗子爵说：“古海力亚有更多新奇的发明，现在他们已经消失在海里了。”
卡思曼伯爵反驳道：“但他们的制度和文化传承至今。”
“是的，是的，我要说的是……”
国王突然开口：“我们有禁魔石。”
……
激烈的氛围瞬间一静。
国王继续说：“难道德玛西亚就止步不前了吗？”
“陛下……”
国王打断他：“我们建起四座长城，屹立在边境拒敌。禁魔石武装剿灭所有邪恶，禁魔巨像代代革新，教会审判团执行天主的意志——任何形式的邪恶都无法撼动王国的根基。”
“我们有重骑，有十四军团。有精锐兵种，龙禽骑士团、禁魔兵团、游骑兵和……其它。我们有荣耀和正义的骑士。”
“您是指，这些还不够吗？我们必须向禁魔长城外的敌人，被巫术和魔鬼污染的敌人，《圣言》中的‘不洁者’和异教徒，接触和学习？”
卡思曼·佩内伯爵垂下他高贵的头颅。
他抿住嘴唇，眼神灰暗。
众臣都静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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