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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路见不平

    再说方小琬三人在与刘常新会合之后,马不停蹄,回到峨眉山。

    当夜,紫云宫内堂之上,刘常新向师兄师姐叙述这几日追捕牛头马面的经过。室内除了刘常新之外,还坐着一个俗家中年妇人和一乾一坤两个道士。

    峨眉派在十一年前的九陀峰大战中伤亡惨重,第十六代弟子全部殉义,中生代弟子也只剩下四名,分别是:二弟子明净散人方翎,三弟子现任掌教董至宗,六弟子唐霞和七弟子刘常新。四人中两俗两道,是现今峨嵋派的中流砥柱。

    刘常新刚说完,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就接口道:“掌门师兄,黄泉恶贼时隔七年在四川露面,那本该是除去他的大好时机,何以回避忍让。传了出去,旁人还道我们峨嵋派怕了那贼厮。”说话的妇人便是方小琬的师父唐霞。

    坐在东首面如冠玉、长须豪眉的男子即是当今峨嵋派掌门董至宗,只见他捋了捋长须,说道:“我们峨嵋派与他又无过节,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必无缘无故去挑起事端。”

    唐霞一听,气直往上冲,她是暴脾气,喉咙直接就响了起来:“怎么会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师兄的死难道都忘了吗?”

    董至宗脸色一沉,提声道:“师妹,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大师兄的死跟这一代黄泉摆渡人有何干系?杀害大师兄的屠万神早已被伏诛,你也是知道的。”语气严厉,显然也是动了真气。

    唐霞当然是知晓的,不过在她眼中,所有黄泉摆渡人都不是好东西,当下板着个面孔,不再说话。

    董至宗也发觉适才语气重了些,缓和道:“我并非是说这一代的黄泉摆渡人一定会是侠义之辈,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倘若我们峨嵋派拿莫须有的罪名去追究他的责任,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我们呢!”

    一直在旁静心聆听的方翎微微颔首,启口道:“掌门师弟说的在理。”

    唐霞见自己最敬佩的师姐都这般说了,自觉言辞不当,歉然道:“师兄,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你别见怪。”

    董至宗摇了摇手,爽朗笑道:“师兄妹茶余饭后闲聊谈笑,何来见怪一说!”

    饮过一盏茶,董至宗正色道:“这一代黄泉摆渡人虽与我们峨嵋派没有过节,不过此人性格乖张,行为诡异,自七年前独力屠灭太湖蛟鳄帮与蒙山百草门后,就突然销声匿迹,没想到再出江湖,立即又卷起汹涌风波。”

    刘常新不解道:“师兄说的风波是指?”董至宗道:“开封‘仁谊先生’一家惨遭杀害。”刘常新闻言变色:“竟有这事?”董至宗道:“目前还只是谣言,具体真假还待进一步验证。”

    董至宗口中的“仁谊先生”,大名陆朝全,以仁义友善素著于江湖,平素乐善好施,博施济众,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江湖上鲜有冤家对头。刘常新想不明白广结善缘的仁谊先生,怎会与那魔头结怨,以致全家被害。

    董至宗跟着说道:“倘若最后查实,凶手便是那黄泉摆渡人,纵使无过节,我们峨嵋派也不能放过他。”刘常新与唐霞一齐点头赞同,心中均道:“师兄考虑的果然比我们周到。”

    不觉间,夜色已深。

    董至宗道:“今天就到这吧。”

    方翎突然开口道:“掌门师弟,是不是还忘了什么。”见董至宗没有反应过来,提醒他道:“万剑山庄。”

    董至宗一拍大腿:“嗨,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这年纪一大,脑子就不够用了。”自嘲了一句后,转向刘常新与唐霞,嘱咐道:“下个月成都万剑山庄华庄主六十大寿就劳烦师妹跟师弟了。”

    万剑山庄作为巴蜀两地的老牌门派,曾一度引领风骚多少年,近些年虽然逐渐式微,可名头仍在。此次又逢庄主华正德六十大寿,必定大张声势,峨嵋派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距离寿期尚一月有余,祝寿礼物尚未挑选好,方小琬得知情况后,自告奋勇将这份差事给揽下了。

    她生性活泼好动,在紫云宫中,每天静修练功,数年如一日,尽管有同龄段师姐妹玩笑打闹,可时不时的,仍感沉闷无比,因此一有下山的机会她都是踊跃参与,管它下山做甚,能出去转转就好。

    这天,用过午饭,方小琬便与魏云蹦蹦跳跳地下山去了。比肩偕行的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坤道——余赛男,方翎的得意弟子。方小琬与余赛男年纪相仿,又是差不多时候入的门,因之格外亲密。

    三人顺山道而下,脚步轻松,伴随着间关鸟语,谈谈笑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半山腰。不经意间仰首遥望,但见对面二峨山松风如涛,秀丽峭拔。

    峨眉山全山主要由大峨山,二峨山,三峨山,四峨山四山组成,其中大峨山与二峨山两山相峙,犹如美人的两片蛾眉,峨眉山之名由此得来。峨嵋派紫云宫便筑在大峨山之上。

    说话间,三人已下到了山脚,正讨论着等会要买些什么样的礼物,忽闻前面路上有人声传来。三人对望一眼,迅速躲到了路边草丛之后。

    没过多久,尽头转弯处晃出一个青袍道人,只见那道人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略显单薄,此时因喝醉了酒,满面的红晕,走起路来一飘一飘的。

    正唱着山歌,没有任何征兆,一粒石子挟带劲风扑面袭来。那道人一怔,心道:“哪里来的石子?”尽管慢了一拍,还是本能地避了过去。

    他也没当回事,以为只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打了个酒嗝后,迈开步子接着往山上去。不想才走出一步,风声再次紧起,又有五粒石子从上中下左右五路分袭而来。

    到得这时,道人的酒不想醒也得醒了,当下来不及多想,一个地滚,躲了过去。其实从风声上判断,这几颗石子力道一般,打在身上顶多也就留一块淤青。可他酒是醒了,手脚尚且仍有些不由自主,怕被石子撞上身上要穴,这才选择地滚躲开。

    正当他准备打起精神大战一场,忽然间腰间一麻,京门穴被人从后点中,整个人瞬间给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这一下变故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只能怪自己醉酒误事,迷糊了神志,顾了眼前,忽略了背后。

    方小琬三人捂着嘴,忍着笑,从道人身后的草丛中走出。

    那道人听清脚步声,共有三人,立即叱喝道:“你们是谁?为何要偷袭我?”方小琬粗着嗓门,扮作男人声音,喝道:“淫贼,凭你也配问大爷姓名?”

    “淫……淫贼?我不是淫贼,你们认错人啦,我可是堂堂峨眉派传人。”

    “我呸,瞧你这副猥琐样,怎么可能是峨眉派传人。说,这身道袍是从哪里偷来的?”

    “偷什么偷,这袍子本来就是我自己的。”

    “还敢狡辩!妹妹,你来看看,是不是那淫贼?”

    “对,就……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我真的是峨眉派弟子,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一起上紫云宫去对质。”

    “嗬,这淫贼还死不承认了,瞧你这一身酒气,肯定是借酒纵乱去了。”

    道人都懒得解释了,拉着个面孔,欲哭无泪。

    “大哥,这淫贼死活都不招,该怎么办?”

    “打,狠狠的打,打到他招为止。”

    “你们真的认错人啦,我是偷喝了几口酒,但我真不是淫贼啊,不信你们可以……”

    “哈,你这淫贼不仅偷姑娘,还敢偷酒喝。”

    那道人给气的不行,争奈此刻穴道被制,发火也无济于事,只觉得这三人极其无理取闹,自己百口也难辩,只能一个劲地重复道:“我真没偷姑娘。”

    “好,就算你今天没偷姑娘,但俗话说小来偷针,大来偷金,你今天偷酒,明天就偷姑娘去了。小爷我今儿个就打你这个未来淫贼。”

    就在这个当口,魏云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道人立时察觉:“魏师妹?”方余二人见把戏被拆穿,长叹一声,很是气馁。

    魏云嘟着小嘴,歉然道:“对不起。”

    方小琬解开道人的穴道,说道:“成师兄,今日暂且饶了你。”这瘦道士就是成炳丰了。

    成炳丰转过身来,见到三人真面目,叫道:“方师妹,我早该猜到是你了,也就你鬼把戏最多。”又道:“你们三个好大的胆子,连师兄都敢戏弄。”

    余赛男道:“你还敢说,上回打小报告的事,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方魏二人在旁一起附和。

    成炳丰苦着脸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总不能对几位师尊说谎吧。”方小琬道:“别把师叔伯搬出来啊,总之就是你不够义气。”余赛男道:“对。”

    成炳丰自感理亏:“好吧,好吧,就当是我的错,我请三位师妹吃慈姑枣泥饼。”三人对望一眼,齐声道:“这还差不多。”

    从山脚出发,又行了大半炷香的时间,方抵达峨山镇市集。四人先在点心铺买了糕点,这才去选购贺礼。

    刚走到一家布庄前,市梢忽然传来一阵喧嚷,跟着有人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刹那间,街道上就陷入一片混乱,行人四下逃散。

    余赛男狠狠一顿足:“谁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干这害命勾当。”她自幼脾气就大,出家之后,火爆的性子半点没变。

    方小琬道:“我们瞧瞧去。”她最爱凑热闹了。

    等他们赶到时,人早跑光了,只见地上血迹斑斑,躺着两具青衣尸体,边上几把折断的兵刃,一根断臂,几根手指。尸身上依旧有鲜血汩汩流出,显然刚死去不久。

    方小琬注意到两人的胸襟处都用丝线绣了一只白色燕子,她认不出是哪个门派的标志,遂问成炳丰道:“成师兄,你见多识广,这燕子是哪个门派的标志?”成炳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川北的沙燕帮。”

    方小琬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她们皆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帮派的名字。

    成炳丰道:“沙燕帮在川北之外名头不大,你们没听过也不奇怪。不知他们招惹了谁,以致引来杀身之祸。”

    余赛男最是性急:“追去一看不就全明白了。”当下循着地上血迹,直奔镇外去了。方小琬紧随其后,喊道:“师姐,等等我。”也追了出去。

    成炳丰不愿卷入是非,赶忙叫道:“余师妹,方师妹,回来,此事还是先回去禀报师尊的好。”等他喊完,余赛男二人早已奔出数十丈远了。

    魏云这个小丫头没什么主意,师姐去哪,她就跟着去哪,屁颠屁颠追出几步,回头道:“成师兄,你来吗?”

    四人之中,成炳丰辈分最高,倘若三个师妹出了什么差错,他可没法向几位师尊交代,只得以无奈地点了点头。临行前,他找了个卖柴的乡人到峨眉山紫云宫去报讯。

    四人顺着血迹,一路向北。在过了一座桥,转过几个弯后,进入一片石林,血迹并没有在石林中终止,四人又行了两三里路,才听到厮杀声。

    声音出自石林之外,四人不敢冒进,蹑足躲到了一块大石头背后,小心翼翼向外张望。石林之外有一片空地,空地对面是一片杉树林,东西两面则是山壁横立,有七八丈之高,壁面光滑陡峭,常人不能上。空地中央,三十多个身穿葛布短衫的汉子手持兵刃将六个伤痕累累的青衣男子团团围住。

    那三十多个汉子中为首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干瘪老头,手持一柄鬼头刀,满脸戾气,只见他向领头的青衣男子喝道:“费忠,识相的,赶紧交出荒冥玉,再作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那叫费忠的中年男子全身上下十来道伤口,有轻有重,无不鲜血淋漓,左腿上一道划伤尤其严重,已经令他有些站立不稳。他使得是一对铁鞭,左手铁鞭拄在地上,才不致失去平衡。

    他喘着粗气道:“丁老二,你要杀便杀,何必多寻借口。老子若真得了荒冥玉,还能在这让你们随便欺侮?”

    丁老二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要是吸取了荒冥玉中的绝世神功,那我们自然不会是你对手,但天助我丁老二,在你没解开荒冥玉的机括之前找着了你,哈哈哈哈,也该是我们狂风寨威震江湖的时候了,哈哈哈哈。”

    成炳丰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原来是狂风寨。”

    魏云低声问道:“成师兄,荒冥玉是什么东西啊?”成炳丰摇头道:“我也不知。”方小琬道:“我小时候曾听叔叔说过,荒冥玉好像是一块储存了某位绝世高人内力的宝玉。”

    魏云头一次听说玉石中能储存内力,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余赛男却是不太相信,说道:“我只知道上等玉石能够安神辟邪,蓄元养精。储存内力?未免太离谱了吧。”方小琬道:“这就不清楚了。”

    只听费忠冷笑道:“丁老二,你连追我三天三夜,从川北追到川南,杀我门下二十余名弟子。我不知你从哪得来的消息,今日你即使将我们通通绞杀,嘿嘿,只怕最后还是要空手而归。”

    丁老二哼了一声,显是不信费忠之言,面露狠色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最后一次机会,你交还是不交?”说完虚劈一刀,劲风呼呼。

    费忠若有所思了片刻后,突然叹道:“丁老二,真有你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好,我交,我交就是了。”说着伸手入怀。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费忠的右手之上。丁老二更是迫不及待,一边吞着口水,一边不自禁地往前挪了几步。

    费忠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件物事,就在将出未出之际,对方急不可耐之时,只见他左手猛地一甩,刹那间,十来枚燕尾镖一齐射向了丁老二。

    丁老二等注意力全集中在他右手,完全没有留意他左手从腰间掏镖发射,倏然间,眼前星光点点,劲风飒然。他大惊之下,忙即侧身闪避,鬼头刀护住面门,无奈距离实在太近,速度又快,且出其不意,左臂臂膀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他身后三名弟子就没这么好运了,当场中镖身亡。

    这一击,费忠用上了全身所有气力,若能一招射死丁老二,对方群龙无首之下,必定阵脚大乱,而己方士气大振,生还就有望了。不想棋差一招,只伤了丁老二一条臂膀,待再发射,怀中空空,暗器已经用完。他长叹一声,想着今天是要交待在这了。

    丁老二勃然大怒,睨了眼左臂伤口,叫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好,老子今天就随你愿。”下令道:“杀了这群狗娘养的。”正欲合围上去,身后突然有人喊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