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侠义剑心 » 第四章一夜茶凉

第四章一夜茶凉

    显德元年,魏长青与世长辞,其义子柴荣登基,仍沿用显德年号。同年北汉联合北辽大举攻周,意图一举歼灭周国。

    高平之战周国大获全胜,显德二年,柴荣遣将伐蜀,此击并非誓要灭蜀而目的是为将蜀国领地困于巴蜀之地,以免骚扰边境。同年,柴荣便开始谋划魏长青未做之事,南征伐唐。

    华山北峰有一小亭,矗立于崖壁之间。亭外空旷,三四十名道家子弟列阵,握剑习武。亭内有坐二位道者,身着薄薄道袍,煮茶品茗。其正位便是清虚。

    亭内石桌摆着一道请柬,婚书起笔撰有徐清旧与杨若华之姓名。清虚缓缓卸下腰间青木宝剑,放置于婚书之上。“师父是欲赴约?”说话之人坐清虚身旁,他便是徐清旧走后,清虚新收大弟子陈蒙。他目不转睛望着清虚,他就怕此行清虚步履维艰,恐有不测。他发髻乌黑,留的美髯大致到了肩膀的位置。

    “此番前去,怕是终不再返。”清虚笑言。“从今以后,你可要带领众师弟潜行道学,不负为师期望。”

    “徒儿谨记。”陈蒙说完跪拜恩师,双眼含泪,作辑叩头。他双手执礼,哽咽再语。“弟子愿与师父同往,也好照顾师父一路起居。”

    清虚听言罢手笑言。“人活一世,诸事因果必有其缘由,所经所遇早已尘埃落定。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吾必随风抚云而去,化作一缕烟尘,成就一把黄土。徒儿年过半百,亦经过生老病死,如今你又何必为其离别而感伤呢?”清虚感知自己大限已近,言外意便是临终嘱托。

    “徒儿愚昧。”陈蒙回答。亭外众道听见陈蒙啜泣,皆停下招式,望亭中而去。

    “这把剑是为师以水寒剑为基础,锻打而成。你若以后再见此剑,持剑之人必是我那儿徒徐清旧,或是其子孙。蒙必倾力相助,吾亦心安。”

    “弟子期望师父一路平安!”众道跪拜,以礼恩师。“师父,茶凉了,我给您换一盏吧。”

    清虚听言罢了罢手以示不用,紧接着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想当年为师与羽墨共创羽家剑法,常常废寝忘食。每每烹茶而忘饮,以至于一夜茶凉。凉茶味苦,也更让人提神醒脑。”清虚想起长久乏味生活里那为数不多的一抹甜,下意识露出微笑。他望向亭前空地,好似闻见了酒香,野肉糊苦。

    刚入腊月,正是寒风瑟瑟之时,梅羽凡一行登岛做客是为赴约。浪船如裹上一层白衣,梅羽凡登上甲板,望着寒冬海浪翻涌,浓雾缭绕,只微微望见远远岸边缓缓有人行过,疑似朝向他们眺望。

    梅羽凡手趴船舷驻足回望舱内,林辰正抱着梅沁,梅千念因为晕眩还未醒来。梅沁是梅羽凡与林辰之女。梅沁藏在母亲的怀中酣睡,林辰瞧见梅羽凡正望向她们,双目含笑,将梅沁抱得更紧。梅羽凡挥着手,以示让她休息。

    船行靠岸,梅羽凡一行登岛,他所见此情此景,心下萌生出作诗的念头。“寒风起兮海哮吟,腊雪飘兮鬓霜白。”他刚读出一句,脑海中总忆起周灵所作千年千念。

    “你终于来了!”船只靠岸,梅羽凡耳畔响起一个女娃娃的笑声,抬眼望去正见那叫刘璃的孩童朝向跑来。其身后正是李健仁一行。刘璃跑来连忙抓住梅千念,欲将他带往梨园。

    梅羽凡见有一老者走在最后,越近时才看清其容貌。“清虚师叔!”梅羽凡连忙搀扶清虚胳膊,问话细声轻语。清虚体态佝偻,拄着拐杖,听见梅羽凡声音尽显笑言,轻轻拍打梅羽凡的手。“凡儿,你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

    清虚登岛比梅羽凡早些许时日。他已换下道袍,穿上了徐清旧专本为他置办的御寒厚衣。

    “这一路可还顺利?”徐清旧问向梅羽凡道。

    “一切安好了。”梅羽凡答道。

    “手伸出来!”清虚一把拉过梅羽凡的手,正要为他诊脉。

    “师叔,我很好。”梅羽凡抽出手来,反而紧紧拉住清虚的手。“师叔,许久不见,您过得可还好?”

    未等清虚作答。“姐姐,姐姐!”林辰见杨若华喜笑颜开,她二人多年未见,林辰紧紧趴向杨若华怀中,将她紧紧抱住。直到怀中的梅沁传来哭喊,林辰才反应过来,将梅沁塞给梅羽凡,又将杨若华紧紧抱住。

    “她还是那样?”杨若华看她神态,想到自己明知故问,轻叹一声,将林辰紧紧抱住。

    次日破晓,梅沁哭声吵醒正在踏上酣睡的羽凡夫妻,林辰端起昨夜便为她备好的羊奶,放置炭火一旁热到适口便好。

    “千思辗转与君别,梦梅香,风吹落。残春破晓忆家珍。一夜情愁,风打薄衫,萧音辗转,无心宫墙柳。月清如镜似归乡,戏跨断桥劈矮松。长相思忆千年念。问情寄何,笑打黄酒,醉后多贪言。”梅羽凡提笔所叙词句,借颂以青玉案。欲回叙周灵那首千年千念。林辰见到梅羽凡提笔,还未待到梅羽凡笔落砚台便迫不及待抽出纸来大声诵读。

    腊月日暖而风寒,府邸红装新裹。此言或早已成了史书中不足为道的一笔,直至徐清旧找到杨峰手书,这才得以明了。杨若华看过手书后便定下婚行从前楚国礼俗,诏巫帝以祭之。梅羽凡得闻杨家祖上本是楚国之后,不禁感叹。

    李健仁总觉得少些许热闹,想起在川蜀时念念不忘的铁树银花,便与梅羽凡一行偷偷准备。

    黄昏时阳气锐减而阴重,新建祭坛下人群涌动,以观祭祀大典。祭台上装有立柱,站有数十巫祝,戴有青面獠牙神鬼面具,祭台燃香,有烹牛羊以祭。

    徐清旧杨若华分着红装,分别站祭台两侧。寒风呼啸,有雪点点落在发髻,肩头。钟鼓协奏,号角萧然。

    “佳人欲意偕老兮,举婚仪而相濡。告慰先祖兮,引魂归而赞祝。巫帝显灵告此德兮,庇佑长孙而长宜。”李健仁举酒踏走至祭司一旁,作辑跪拜以敬。

    夫妇告巫阳曰:“佳人缔约,过千年情不移兮,迁万地而不弃。至魂飞魄散兮,至海枯而石烂。”钟鼓音越来越急促,风越来越令人感寒,云厚而雪愈深。

    巫阳对曰:“魂归来兮,上帝念其从;若反帝约弃之,必遭其噬兮。”巫阳再曰:“魂兮归来,烹羊以祭,燃香以祀。上告巫帝,下通幽都。诸神已证,司命为其祝!”

    “魂兮归来,负神约而掷流沙千里,旋入雷渊。魂兮归来!弃君之天亡,舍妻而子绝。夫妇不离不弃,天道送子!”司命舞祭而附唱祝歌。

    礼毕楚人之后皆乱曰:“魂归来兮,雪落而结发。舞思先祖兮,天垂泪而慰长青。披霞赐冠兮,万禽鸣。肃击鼓乐兮,求偕老。巫帝庇佑兮,子福禄。魂兮归曰,奔月乘云归曰,天生暮火而奔千里。魂兮归曰。”

    乌云密布,有上身净衣者,举桶融有铁水。有人将柳木棚搬上祭台,李健仁手握木棒。有人抛洒铁水,李健仁挥打以击之。铁水击落棚顶红花,散开成满天流星。楚后祭司跪地而歌:“目及千里兮,而步青云。巫帝庇佑长孙长宜!”

    阵阵金光映衬着众人脸颊,天降片片雪花。漫漫铁花点缀飘满落雪的空,一如流星坠地。柳棚摇身一变成了火树,生出朵朵银花。一时璀璨至极,光彩夺目。

    暮时,新娘新夫跨过火盆,众士亲友笑之以祝。夫妻对拜,祭司点燃艾叶,绕着二人舞歌以敬。清虚坐父位欣慰看着他二位新人,眼含热泪,心中更有百感交集。客座外刘芳,奏琵琶曲以颂词诗,高唱曲歌。

    梅千念,刘璃挤在人群最前,意欲打闹,满怀欣喜地要瞧一瞧新婚夫妇和平日里有何变化。

    宴席渐散,梅千念双手攥着梅羽凡衣角,坐在地上。“你长大了娶谁当媳妇呀?”不远处刘璃传来笑问。她头依偎在其母刘芳腰间,紧紧拉住起母亲的手。

    “娶你!”梅千念坐地听言笑答,引得一众人等开怀大笑。

    庭院宴席只剩李健仁,梅羽凡。他二人并未有打算作离。林辰不知他们饮到何时,便在桌角点上一盏油灯。“等灯燃尽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打你!”林辰故作威胁,梅羽凡听言笑着点头以应允。

    他二人还在对酒当歌,喜不胜收。直至不远处婚房烛火已熄,他二人望月不知月隐向何处,看到四周一片寂静,冷风瑟瑟地吹才感夜深时晚。“这桃花酒果然醇美,不过酒劲倒没有燕京时那黄酒大。”梅羽凡晃着脑袋,迷迷糊糊得已经睁不开眼。“人生如月,阴晴圆缺万不能改。当醉酒以歌,乐其逍遥。”

    “你现在身体怎样?”李健仁问道。

    “这段时日一直为他们筹备婚礼,忙得一直没能腾出时间与你好好一叙。”李健仁所言语意有愧。

    “这是好事,如今徐清旧都成家了。从前只想他不懂情,却疏忽了那亦是一种情。”梅羽凡闭口不答李健仁问题,倒是唏嘘起徐清旧来。

    “察觉到身体有什么难受的就说,有病咱就治。”李健仁并未理会梅羽凡岔开话题。如今此刻,他越发觉得他身体有恙。

    “你该不会还想着你那亡妻?”李健仁又问。

    “你是不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梅羽凡苦笑,不愿让他再问下去。

    “芳今日所弹一曲其意我只通晓大概,都是些什么意思?”

    “不过爱别离,佳人终成眷属。”梅羽凡答道。“我想起来了,我此番前来是因你的婚书,前几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与李健仁一起成婚。”

    “怎么,还在乎她的曾经?”梅羽凡问道。

    “我与芳,搭伙过日子嘛。也不是非说得上什么在不在乎,曾经什么的,我完全没放在心上过。在桃花岛上的日子淡如清水,唯一美的,无非是等到桃花开时,花瓣会铺满去归时的山路,连泥土都带着桃花的香。其实办不办婚礼都没所谓的,到时等桃花再开,向天地祈愿,祭慰先祖就够了。”

    “爱别离,佳人终成眷属。我越来越觉得能与佳人共赴白首其实是一种上天的恩泽。”李健仁唏嘘道。话毕才觉酒饮愈寒,梅羽凡话到嘴边,不知该从何讲起。“若如此一般,却不能得偿所愿。说到此我还真羡慕徐清旧那小子。他活得比我们想象得要快乐。”

    二人举酒朋辈许久,梅羽凡才缓缓而谈。“或许我真的不是一个一心一意的人,可我的心里却还是因此而觉得悲伤。或许还有很多的原因,可我这一生并不能像他们口中一样能择一人而终白首。周灵便是我全部的前半生,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或许我说这样的话会让你觉得我是在无痛呻吟,或许会让你觉得我并非对林辰真心相付。可痛苦是真的,那如潮涌一般的回忆一遍遍将我击碎,一次次寒痛刻骨。我愿意林辰便是我的后半生,是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后半生唯一的曙光。”

    “有时候我也挺怕的,你说,等我走后是与周灵合葬,还是该与林辰?我与周灵有千念,我与林辰有梅沁。你说他们长大后又该怎样看待他们的爹爹?”

    “或许我真不是如你所言是那样幸运的人。”梅羽凡苦笑,饮净杯中桃花美酒,再欲言而又觉得心里悲又喜。“其实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我过得很快乐,林辰虽有病在身,不过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久了。孩子也很懂事。我总是在快乐时想起她。说到底,是我想她了。想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样,想她冬日天冷会不会添衣。

    “相思有时候是一个好东西,想到开心的时候相思就是甜的,想起难过的时候又让人觉得苦不堪言。总好歹让能自己知道自己还有呼吸,不至于被如潮般的琐碎所掩埋。但有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时间一如白驹过隙,你又何须想那样多呢?”李健仁宽慰道。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苦衷,听着梅羽凡的话,李健仁心里不经意萌出一股羡慕。那并非所遇种种,关乎情爱的羡慕,而是关乎于他这个人,他也想说这样的话,可又能从何谈起呢?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李健仁问道。

    “假若你刚见她第一面时,你只觉得她亭亭玉立,彬彬有礼。初相识后,她会让你觉得温暖,一如雨中的一柄油纸伞,寒风中袖间的暖炉。相知后,她又会突然变得很客套,与你交谈会变得小心翼翼,更怕麻烦到你。假若你们相恋后,她又会担心你天冷时有没有添衣,今日饭菜有没有糊弄了事。她有时候也会很挑剔,时常为你整理发髻,紧的生疼。会催促你夜夜泡脚洗牙,若有一点点不耐烦就笑问是不是不爱她了,威胁明日不给你做饭吃。”

    梅羽凡话之假若,句句所言都是与她的回忆。梅羽凡话完,桌角油灯正好熄灭。他这才想起林辰临走时说过的话,于是匆匆拜别。

    李健仁却不着急回屋,他一人苦饮杯中寒酒,感受到雪落在肩头额间鼻梁。“我又何尝不想能如你一般有一份值得回忆的回忆。”李健仁自说自话,提起酒一饮而尽。他的眼睛滑落一滴清泪。“他们抛弃我三十余年,大概我再也不会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谁。”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便闭着眼睛说着胡话,他只感到头越来越晕。他走路时摇摇晃晃,刚走五步又跌一大跤。

    次日午时,梅千念才从睡梦中醒来,梅沁正趴在她的身上正着双眼注视着他。梅沁见她醒来哇哇大哭。兴许是林辰走时匆忙,未能给梅沁热奶充饥。梅千念驾轻就熟将梅沁抱在怀中安抚,走至窗前却左右探望却仍不见父母亲的身影。

    屋外落雪约一尺厚,街巷空空如也,也不见又脚印往来。梅千念不禁心底好奇,想不出他们回去何方。“该不是自己回家,扔下了我们?”梅千念自言自语,却来不及细想,梅沁哭声越来越大,与安静的四周形成极鲜明的反差。梅千念重新复燃屋内炭炉,倒上一壶新鲜羊奶。“你别哭了,快好了,快好了!”直到做完了手上的事,才将梅沁重新抱回床上。不一会儿的功夫羊奶便冒起寥寥白烟。

    梅沁心满意足打了一个奶隔,心满意足揉捏着梅千念的脸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

    “哭声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吗?”梅千念听见屋外动静,有人踏雪而来。

    “没错。”说话人的口音中带着一股很浓重的异域腔调,以至于梅千念听得不是很懂她们口中的意思。梅千念爬上窗台,探出双眼偷望,见有二人穿着他从未见过的古怪衣物,正朝他走来。梅千念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位和他一般大的女孩。她带着扎着藏辫,用以五彩四线编织着珊瑚,珠宝。她的面色如明月一般夺目,双眸似星海中耀眼的北辰。脸颊通红却未有皲裂,反而比冰雪还要剔透。她带着白珠项链,一袭白衣,金丝点缀腰间,衣襟。不过她的脚踩在深深的雪地中,梅千念看不清如她般穿着古怪的人会穿着怎样的鞋子。

    “我看见他了!”那一女孩笑着指向梅千念。

    梅千念听见那女孩大喊,连忙看向床头梅沁。梅沁只翻过了身,梅千念听梅沁还传来细微鼾声。“你们声音小一点,我妹妹还没醒呢!”

    “呦,这是谁家的孩子!”那女孩见那男孩出门便向她大喊大叫,不由得又提高了音量。她想朝向梅千念走来,身旁人有人意会她的意图,伸手便已阻拦。

    “小孩,你是谁家的孩子?”女孩见梅家欢不答,又问一遍。

    “你又是谁?”梅千念问道。他脑海里仔细回忆,想到自己随父亲登岛后还从未遇见过那样穿着古怪的人。梅千念不知她们是客人,还是坏人。小心翼翼将门合住,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们二人。

    “殿下,你看这小子还将门给合上了!”那人说着不由得笑出了声。“小子,你合门是不是家里还有人?”

    “我刚才不是说让你们声音小一点,我妹妹还没有睡醒!”梅千念此言也算间接回答了那人问题。

    “小孩,她们都到祭祀台那边去了,你为什么不去?”女孩觉得自己受到冷落,直径踏雪走向梅千念。“你为什么不与我讲话?”

    “你没有名字,我爹爹说没有名字的人要离他远些。”梅千念目不转睛盯着她二人模样,不慌不忙向其解释道。

    “傻孩子,是不知道名字吧。”女孩听言笑道,想到自己中原话不好这小孩比自己还要不如便笑得更合不拢嘴。“我叫耶律淑沁。来自辽国。”

    “你名字怎么有四个字?”梅千念反问道。“那他呢?”梅千念手指她身后之人。

    “这有什么稀奇。他是阿木古郎,我的仆人。”他双手合掌置于胸前,鞠躬以礼。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耶律淑沁问道。

    “梅千念。”

    天气日暖而风寒,未消残雪压弯桃木枝头。昨日婚礼祭台下人涌如潮,有一队辽兵在人群中拔刀开出一道小路。警备迎宾。

    李健仁,徐清旧,梅羽凡三人站于祭台之上,她们目不转睛看着地下同族。刘芳红着眼眶抱着刘璃,杨若华再后握紧双拳。李健仁将地方选在祭台便是因为祭台也可用于擂台,更易设伏。

    “李大人,许久未见还不知近来可好?”那用弯刀开辟出来的小路有一辽人快步抱拳走来。其人身着锦衣锈服,佩戴金饰。他留有美髯,束发成辫印堂缠束有一枚血红玛瑙。他一张口便有一股浓重的羊膻味,黄垢积厚的牙。

    “不知阁下是?”李健仁今早便收到一封血书,血书字迹缭乱,鲜血覆盖了大部分内容。李健仁虽知事态紧急,也猜不出事情缘由。从他们装扮来看,很明显他们是辽国军民。在外的暗探能呈血书送岛很大程度上便是遇上了他们这号人物。

    李健仁心想来者不善,先行走下祭台,拦在其人面前。

    “你是萧何?”李健仁问道。

    “是啊,十余年未见,你还一如昨日之姿。而我已经老了。”

    “将军今日前来是为何事?”李健仁开门见山,问道。萧何听言一愣,嘴角冷笑。“我已经不再是将军了,现如今只是谋得临横宫禁军统领。”

    “李大人开门见山,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萧何收起笑颜,望向岛上一族人潮。“在辽国西京大同聚集江湖志士,自称言是墨家子弟。这自称墨家子弟之人一直骚扰边境,还妄想破坏大辽与汉国联盟。我需要清除这部分力量,我向主上推荐了你。”

    “这是诏令,若你接受敕封,这桃花岛,才能一直是桃花岛。”

    “我想你比我清楚,如今我大辽海上势力早已能抵倭国,你这小小的桃花岛岛主,又怎么能保得住?”

    “乌力吉!”萧何向后大喊一声,只见闻讯匆匆走来以为身着仿制前唐官服,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

    “这位是完颜乌力吉,在东京府什么官职来着?”萧何笑道。

    “东京府刺史。这桃花岛划为东京府所管辖之地。”完颜乌力吉下从袖中抽出告身。“大人鱼符已交予参军代为保管,上交尚书府核查。这告身还需大人亲自署名。”

    “没错,可汗诏令现敕封你李健仁为桃花岛岛主,京都府节度使。特令京都府节度使即刻赶往西京大同府清除墨家余孽。”萧何将诏书连同告身一同交予李健仁手上。

    李健仁打开告身,仔细看来才知晓这告身亦是仿其旧唐制式,印有尚书府的官印。诏书是以羊皮制成,绳结处镶有金丝玉兽。

    “此行途中得知你新婚不久,仓促备了些礼物,恭祝你新婚快乐。”萧何说完示意左右侍从。侍从恭敬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匣呈上。

    “这是汉国贡献给我大辽国的宝物,名叫月夜明玉,听说只要在白天能吸纳足够多的日光就能在夜里亮如烛火。可汗特许,赠予京都节度使。”

    李健仁听完,伸手作罢。“怎么,是嫌不够?”萧何所见四周一片寂静,尤其李健仁并没有任何反驳,还以为此事板上钉钉。现在罢手以拒,萧何想不通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不由得疑惑。

    “先祖逃难至此,那个时候耶律阿保机初立北辽不久。而如今却成了你们的国土,其意是不是就是我杨家一族都是你北辽子民?可我一族,乃前楚后裔。又怎能摒弃这汉人一脉,更不须说举兵屠墨。”李健仁字字咬牙切齿,口吐碎末。

    “我汉人以儒立国,自是以礼待客。新婚礼物我收下了,不过官职一事还有待商榷。”

    李健仁走回祭台,抬眼望一眼梅羽凡,轻声叹息。墨家与他渊源颇深,如此下去又该如何是好?”李健仁心想,在心底里左右盘算,不知如何是好。

    “徐清旧,送客时记得带上岛上最香醇的桃花酒以还上客祝婚之礼。”

    “岛上事物繁杂,就不送客了。”李健仁转身作辑恭送。

    “我,或我一族对那广阔辽国如那沙砾般的存在,墨家或亦是如此。辽国天子又怎会亲自下令?”李健仁心想。

    “徐清旧!”萧何大喊一声,但想来此番李健仁以礼相待,他便不好撕破脸面。他咬牙切齿,轻言叹息。他适才所言真真假假,此事对他来说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若非他那姨妹妹要来闲逛,他又怎么会亲自登岛。而如今此事已与萧氏一族在辽国声势相关,假若李健仁如约上任那便无伤大雅。可要是出逃,或是宁死不从。若传出去无异于又助长了中原人的嚣张气焰,而不仅仅萧氏一族,乃至辽国都会颜面尽失。

    “三日之后我会再来的,我相信那个时候你一定会给我一个确信的答复。”

    祠堂内暖炉新添煤炭,炉中炭火正发出啪啪的声音。屋内肃静一片,左右同族长老正襟危坐,梅羽凡坐其上客位。李健仁在左,徐清旧在右。

    “各位,怎么都不说话了?我们可只有三天的时间。”

    一族中长老闻言缓缓站起身来,他看着祭祀牌位香火绵延与风相融。“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两种选择。其一就是接受辽国敕封,再有就是剔除墨家。这其二就更不需多言了,辽国不会放过我们的。要我说咱们就选其二,总比我杨氏一族被屠尽得好。若是拒绝那敕封,莫说桃花岛呆不下去,而且辽国追杀,只怕是我们就算想逃也逃到不了到中原。先祖因前唐满目疮痍,愤怒于宦官把控朝野才到这岛上移居,现如今我们的境遇并不比那时候差呀!”

    “若是先祖在世,又该做何决定呢?”长老身旁有人问道。

    “早年间,刚登岛时岛上一片荒凉。那时候墨家帮过我们不少,我们又怎能忘恩负义?”

    “这漫山的桃花树,淳酿的桃花美酒,这里的一草一木,屋上的每一片瓦砾,海里鲜美的鱼虾……先祖呕心沥血所创造的仙境,又怎么说放弃就能放弃?在这里的生活过的每一片印记……这里是先祖的家啊!便只是杨峰岛主,难不成要迁出他的棺椁与我们一起随波逐流?”

    “我们与先祖同在,我们要与先祖同在啊!”

    杨若华走进屋内,此时祠堂已吵得不可开交。“哥,你是岛主,你做决定吧。”

    杨若华神情一改往日,似多有几分期盼。“无论你们作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祠堂长老皆望向李健仁,徐清旧二人。梅羽凡想来,或是因为自己与墨家关系渊源才让李健仁觉得难办。

    “梅千念,千念!”屋外传来林辰的声音。梅羽凡听言连忙走出祠堂,李健仁,徐清旧一行听到异常跟行于羽凡身后,欲意知是何事。

    “梅千念,千念回家了!”李健仁正艰难抉择时,林辰声嘶力竭的喊着梅千念,却无意间打破了屋内安宁。林辰许久听不到梅千念有半点的回应,叫喊里已有了哽咽之声。

    “怎么了?”梅羽凡快跑至林辰身旁,想她是不是发了病,双手抓着她的双臂,想要随时都有能将她控制。林辰留着眼泪,嘴里一遍遍叫着梅千念的名字。

    “羽凡,你有见到梅千念了吗?”林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问道。

    羽凡摇了摇头,以示没有。

    “那梅千念跑哪去了,我回去之后只看见梅沁一个人在床上哭喊,没看见梅千念。梅千念去哪里?你说梅千念去哪里了?他是不是以为我们自己走了不要他了?他一个人出海了?”

    “不要想那样多,他可能是一个人出去玩忘了时辰了。”羽凡想来岛也不大他也去不到太远的地方。于是宽慰林辰道。

    “不行,梅羽凡你快点去找他!”林辰呵斥着挣脱了梅羽凡的束缚,转身便走进了桃园深处。“梅千念,千念你在哪!”

    “劳烦帮我多家照看梅沁。”羽凡转身向杨若华一行嘱托道。

    梅羽凡跟在林辰身后,越走他的心里便越发感动。不仅仅是她只一遍遍叫着梅千念的名字,更重要的是她全然将梅千念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她只一遍遍叫着梅千念的名字,却忘记了刚刚学会走路的梅沁。

    这样的爱这的确是一种偏爱,可扪心自问,试问除过周灵,便只剩下林辰会像新生骨肉一般如此待他,给予他母亲的爱。林辰越是如此,梅羽凡越觉得心里亏欠,不仅仅于林辰,周灵。更有他的孩子们。自己所能做的不及林辰的千分之一,他不知道他该如何做一名父亲,如自己的父亲对待自己一般,如天底下的父亲对待他们的孩子一般。

    “梅千念,梅千念你去哪里了!”梅羽凡如同林辰一般和叫喊。他们喊的声音越来越大,等待倒的却是如葬身海底一般沉寂,没有半点回应。他们越喊,越是泪流满面。他们越喊越急,梅羽凡在心里一遍遍从重复:“不会的,梅千念不会丢的。”梅羽凡越是重复心里越是没底,他开始逐渐期盼梅羽凡能在下一次喊叫声中能有回应。

    直至黄昏时刻,他们还是没有见到梅千念的半点影子。梅羽凡林辰瘫软爬坐在河岸,海浪一遍遍打湿着他们的衣摆,衣袖。“梅千念,我好像真的把你丢了。”羽凡自言自语流出泪来,抬头妄想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远处辽国船舰正升起船帆。

    “他会不会是玩水,被卷进了大海?”羽凡想象着各种各样的可能,他疾步便奔向大海,纵身一跃便钻进了大海。

    “羽凡,梅羽凡你回来!”林辰以为梅羽凡会死连忙制止却为时已晚,羽凡已被海水埋没不见了踪影。

    “梅羽凡!”林辰也想如他一般钻进海中,幸得徐清旧及时赶到,将她拦了下来。“他不会水,他不会水!”林辰挣扎着欲意寻出梅羽凡,喊叫的声音伴随着啜泣逐渐变得沙哑。

    紧随在徐清旧身后的李健仁听到后立刻钻入海中,仅呼吸之间便探出了头来。李健仁上岸便蹲下身来,单手将梅羽凡趴在膝盖,另一手运掌功其后背,以助他排除体内海水。

    “羽凡!”林辰见状连忙爬至梅羽凡身旁,看着他逐渐有了呼吸才算放下心来。

    梅羽凡睁眼所见便是林辰,他面露苦涩,似轻笑与自己无能。“还没潜游数丈便被呛了水。”梅羽凡见林辰泪流满面,脸颊沾着数不清的沙砾,头发凌乱紧紧贴住肌肤。他所言之意是为林辰知晓,想让她不必为自己担心。

    “你他娘的多大人了!你他娘的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李健仁怒骂,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你不想活了!”

    “你不要说他了!”林辰见此,双手扣握向李健仁紧握衣领的手。“把手松开!”

    李健仁见此,只得松开双手,继而缓声叹息。“人没事便好,不会水就不要下水。”李健仁再叮咛道。李健仁当然直到羽凡是不知梅千念无往何处心急如焚,以至于慌不择路想要下海找人。

    “别想那么多了,你家孩子比你懂事得多。你们夫妻不在他一定会先照顾妹妹,他一定不会走远的。想来是玩的太过忘我而以至于忘记了时辰。”

    李健仁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这座岛屿并不算大。他夫妻二人叫喊如此歇斯底里,即便是海底的鱼也会听见动静。那样小的孩子又怎会听不到呢?

    “他会去哪呢?”羽凡自说自话,转而走进桃园欲意继续寻找。

    “人没事就好,没必要在生气了。”徐清旧拍了拍李健仁的肩头,李健仁点头示意无碍。

    “走吧,去找孩子。”徐清旧继续说道,李健仁却将目光注视向了辽国渐行渐远的帆船。“妹夫曾作道中隐士,对奇门之道可有过研究?”

    “你想让我推算出梅千念位置?”徐清旧听言笑道。

    “是具体位置。”

    “让你失望了,我对此一窍不通。师父曾日日教导,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从来没有搞懂过,如今更是忘到了九霄云外”

    “那你师父肯定知晓,你去问问也好。”

    “你说得也是,我今天一直都没看到他老人家。”

    风动萧瑟,寒意打透薄衫,阵阵点点如一柄炳冰刀刺穿胸膛。天边暮霭交错,银雪均匀铺在屋顶房檐,路旁木叶夹杂残雪扫聚成堆。徐清旧,李健仁二人跨步走向屋门,见屋内已点上残灯,映有孤影一人。

    “师父,您睡了吗?”徐清旧叩门三声,小声问道。

    “进来吧。”屋内清虚言道。

    他二人跨门而入,入眼边见清虚打坐于榻上,推上放着一把长剑。腊月未过,屋内暖炉零星冒着点点火星。而清虚已满头白汗。那柄剑全身无珠宝金银镶嵌,是以青木为柄,松与竹制成的剑鞘。

    “师父,您怎么了?”徐清旧察觉不对,连忙走到清虚身旁,握住清虚的手。“师父,您是不是病了?”

    清虚听言直摇头,嘴上微笑。他看向徐清旧的目光越发祥和,鼻息声越来越重。“出什么事了?”

    “羽凡的孩子不见了,我想问问您有没有见过他?”徐清旧回答道。

    清虚闻言思考片刻,拇指情点指跟推算。“东南位,海上之浮木。”

    “去吧。”清虚对李健仁言道。

    “你等等。”清虚伸手拍了拍徐清旧额头,拂过他面额乱发。“师父,您怎么了?”徐清旧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他的呼吸声越来越轻。

    “这把剑,是以水寒为基,借天外玄铁锻打而成。此剑唤名青木。”清虚的声音越来越轻,双眸清亮。

    “清旧,还记得幼时为师为你讲过铸造水寒的那位先辈的故事?”徐清旧点了点头。

    “他是我年轻之时遇见的一位先辈,我并不清楚他的年龄,我猜那时少得有说百余岁。先辈此生锻打的武器共四把,这第五把已得天外玄铁,却一直没能铸造,这算是他一生所憾。先辈所铸造的武器名字分别叫做火舌,金箍,水寒,山魁。火石是一把血色长刀,非常像白无常谢必安的舌头,所以叫火舌,这是一把有剧毒的武器。金箍是棍,它并非黄金所造,而是在日光下金光闪闪,宛若黄金。水寒,形容的是它所散发的剑气,还有一把山鬼,是为锤,这把锤是为一对,全身乌黑,重有十余斤。”

    “师父,您好好休息一下吧。”徐清旧流出泪来,观他状态,不仅心疼,更知晓他已是弥留之际。

    “无碍的。”清虚罢了罢手。见他落泪,便已知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此剑也算是弥补先辈之所憾,故而换座青木。为师现交予你手,你可须好生看管。遇上什么困难就找你的师弟们,记得多回家看看。”

    “师父,我舍不得您!”徐清旧哭喊出声来,杨若华,李健仁在院外听得真真切切。不过他二人还需再找梅千念,便没有管顾,继而向园林深处走去。“海上浮木便是船行,最有可能的便是萧何战船。不过他们应向西北入辽,怎会走东南?岂不是南辕北辙,还是有别的打算?”李健仁心想不对,现在也只能依照清虚指引寻觅。

    “孩子,你还未经过生死离别,自是难舍。而这恰恰正是人生中必要走过的一片荆棘,刺会划碎你的心,形如刀绞却无法控制。痛得会让人流泪,让人生无可恋。可当你真正走过那一片荆棘,你才会走向你人生的下一片花海。”

    此刻辰星璀璨,月下孤风随风迁移。天人永隔之际,师徒二人欲意再相视一眼,二人泪花却模糊了视线。“我走后将我的骨灰融进大海,我……”

    徐清旧擦干眼泪想要再唤一声师父时,清虚已再无有任何回应。

    雀仰残辰,鸪吟如泣。屋内残灯孤影,方桌上一夜茶凉再无人苦饮。

    而此时梅千念还在睡梦中未醒,他与昨日午时所遇耶律淑沁挤在一张床上,有人伫立门口,正是午时所遇阿木古郎在为他们巡视有何异常。窗外风急浪高,航船摇晃。而屋内却显祥和安宁,小床形如摇篮一般,他们睡得越发安详。

    日出破晓时分李健仁,杨若华二人才追上辽国战船。他们刚登上船便有一队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杨若华拔剑,小声问向李健仁。

    “他们应是怕我们暗算于他,所以早有准备。”李健仁回答道。“不说这么多了。”李健仁拔出刀来。“先突围吧。”

    李健仁起手飞针,杨若华提剑便刺。众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的一把把弯刀如同越收越紧的一张大网,他们在人群中艰难避闪回击。

    待到天完全明时,战船已逐渐靠岸。甲板之上,李健仁,杨若华刀剑血痕累累趴坐于木板,靠在船桅。众兵士已只剩下尸首。

    一时半刻之后,桃花岛弟子已战船将还未睡醒的萧何绑至甲板。桃花弟子将船舱每个房间都看过却不见梅千念身影,一桶冰水直接泼在了萧何身上。

    萧何经受冰水刺激,反应却显迟钝,与杨若华想象不同。他只睁圆了双眼,目不转睛望向四周。“李健仁你什么意思!”萧何怒吼,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他虽对此早有预料,却只是常年在外多有提防罢了,他想不通李健仁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梅千念呢?”李健仁走近问道。

    “什么梅千念?”萧何疑惑反问。“早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要杀要刮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何要杀我?”

    “岛主,有人跳海出逃了!”桃花岛弟子话音刚落,只听船尾传来扑通一声。

    “梅千念在哪!”李健仁大声喊道。他对刚才有人跳海一事并未放在心上,只杨若华走向船尾观瞧。她只见有人拼命向岸边游去,腰上用粗绳绑有木盆,木盆里坐着一个约至六岁女童。

    “一个孩子,五六岁的孩子。”李健仁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怒吼。

    “什么孩子,我船上的确有一个的孩子,不过她一定不是你所说的孩子。你们把她怎么样了!”谈及那幼童,萧何变得愤怒。

    “你所说的孩子是谁?”李健仁问道。

    “我乃辽国大族萧家之后,那孩子姓耶律,身份更是至高无上,甚至叔父都不敢不敬。李健仁你跟了刘远那么久怎么猜不出她的身份?李健仁我告诉你,她若是出了任何闪失,不仅仅是你这小小桃花岛,就连整个北汉,周国都要为她陪葬!”

    “刚才跳海的人应就是你说的那位辽国公主。”杨若话言道。

    李健仁本欲借萧何姨妹掏出梅千念所在,现没成想杨若话直接说了出来。李健仁已没了下册。“还没找到梅千念吗?”身旁桃花岛弟子闻言摇了摇头。

    李健仁转过身去不再逼问,他在想这清虚道长所推卜有几分真假。还是找不到梅千念又该如何是好。事已至此,若无论结局是好事坏,这桃花岛他们已不能再待下去。

    李健仁向远处眺望,正好看见梅千念正躲在船舱一旁杂物之后。“你们他娘的都瞎了,那么大的人看不到吗?”

    杨若华见此,将梅千念牵至甲板。“千念,躲在这里干什么?”

    “淑沁说怕你们怪我就让我先躲起来,等你们快走了我再跟上去。”梅千念回答道。

    “这老头还真是神了。”李健仁不禁赞叹。

    萧何诧异看着那个孩子,他惊讶于他的船上竟真的多出了一个孩子,自己还一概不知。“他们真的因为一个孩子追到了此处,莫非这孩子另有身份?”萧何心想。

    “哥,接下来怎么办?”杨若华问道。

    “先把孩子送回船上吧。”李健仁回答道。

    “那他们呢?”杨若华问道。

    “接着往前走吧。”李健仁回答道。“这下是不想走也不得不走了。”

    “那先祖,还有爹爹的坟墓又该如何?”杨若华又问。

    “先管好活人的事吧,总有一天我们会再回来的。”李健仁回答道。

    耶律淑沁驻足回望沧海一线之地,战船升起黑烟寥寥,火光依稀可见。阿木古郎将耶律淑沁抱起,继而望向那艘战船。

    “殿下,我们该走了。”阿木古郎言道。

    “去哪?”耶律淑沁问道。

    阿木古郎没有再答,转而抱起她走出沙滩,走向密林小路。

    桃花岛寂静如常,海浪波涛一声声拍打着沙滩,泛起一层层皂白透彻的泡沫。天色阴暗,雨夹杂着雪粒飘落。羽凡夫妇得知,伫立港口以迎。

    船缓缓靠岸,杨若华抱着梅千念缓缓下船。梅千念因心有畏惧,小脑袋深深埋进杨若华怀里不敢抬起头来。

    “臭小子,你跑哪去了!”不等一行走近,没羽凡便跑了过去揪起梅千念的耳朵,梅千念大声叫痛,随着哭声,眼泪顺着眼角流向发鬓。

    “好了,别吓着孩子。”杨若华劝解道。

    “我再不打这臭小子他就翻了天了!”梅羽凡说着便抓着他的衣角,顺势将他仍在地上,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股上。“臭小子,还敢不敢乱跑了!”

    梅羽凡越打下手越轻,继而瘫坐在地上,转声叹息。“师叔今早于世……”梅羽凡话未说完已是失声哽咽,抱头痛哭起来。梅千念哭声却越来越大。林辰蹲下身来将梅千念抱在怀里,一手搭在梅羽凡肩头。

    雨丝淅淅沥沥打在人们脸颊,沾湿衣襟。寒风微微钻衣刺肤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