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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雕花木匠

    柴柴把他的头按下。

    香子仍然警惕地看着四周。风把青枝新鲜的香味传到对岸。

    青郎慢慢探出头,将双手围在嘴边,唱起纤纤唱的那支曲子,空寂的原野,风传递着带童音的曲调。

    香子听到了熟悉的歌声,慢慢地跃下土坎,跑过草滩,脚踏进水中,走到半途,那香子又停住了会儿,见前方安全,蝴蝶都没有,并撒腿奔向滩石上的绿松枝。

    柴柴使勁咽了口吐沫,然后屏住息气,迷起眼,扣动了枪舌。

    大华几乎与铁弹子同时射出,它一下子就将香子给撩倒了。

    柴柴扔下枪,边跑边从腰间飞快地拔出了匕首。

    青郎从石头后面让出身子,看见柴柴、大华与香子扭在一起,尘土飞扬的,也看不清柴柴可是得手了。

    柴柴嫌大华碍手碍脚,用脚踢开大华,然后双手举起香子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猛地将香子扔在地上,又扑了上去。

    突然那香子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像是利器被折断的声音,青郎猛地觉得那断裂的利器飞腾起来,一下子斜斜地扎进自己的心脏,他本能地用手捂住了胸口,觉得那里湿湿的,他不自觉地勾起腰。

    柴柴却兴奋地用颤抖的声音扯叫:

    “青郎青郎,快过来,跑快些。”

    青郎一步一步,怯怯地走上前,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奇香,是那种味比荷香味更浓,比兰香更幽。

    柴柴得意地摊开粗大而肮脏的手掌:

    一枚鸟蛋大小的长着一层金灰色短毛的东西,卧在那里。

    柴柴将麝香揣进怀里,随手将青郎按在香子身上,让青郎贴在香子的脖子上,他觉着它还在一阵阵地抖动。

    青郎被按得透不过来气,突然一股温湿的腥味涌进他嘴中,他吞下了,柴柴将他与香子按得更紧。

    “别动,喝。让你长身子哩。”

    青郎挣扎出来,胸前全是血。青郎解下了纤纤的蓝帕子,他知道,纤纤要是发现了,会不理他了。

    柴柴唤过大华,赏了一块肉干,又拿出绳子,将香子麻利地绑了挂在枪杆上。

    起风了,山风阴冷地吹来,青郎却愈发地觉得脸热,他觉得浑身难受,身子里像有一把火,烤得那样烫人,突然,一股热浪流从背后如潮水涌过头顶来,如一盆热水从头顶倾倒下来窜遍全身。

    他吓傻了,跑着去追柴柴。

    “哥,哥,哥,我浑身热死了。”

    柴柴丢了一句话:

    “你是男人了,你喝了香子的血,当然热。”

    青郎狂奔到溪边,将头浸到水中,他哭了。

    他用一块石子包住了纤纤的蓝帕子,用力将它扔到了水中央,让急流带走它。

    柴柴从金岭下到半山腰时,远远看见牌坊群那边闪出来两个男人,向村里走。

    一个似乎是看守祠堂的老陈通,另一位是个眼生的外地青年人。

    青郎回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就急不可耐地去河边,等着下河洗衣服的纤纤上坡。

    挎着竹篮子,唱着小曲子,穿着一件庐阳花布织成的袄子,那一准是纤纤了。

    纤纤看见青郎呆呆地立在路中央,奇怪地问:

    “你是小狗哩,挡在路中间发啥子呆哩?”

    青郎也不声响,只拿着乌黑的眼瞅着她。

    她的脸上,被太阳晒出红润而显出健康的好水色,油黑油黑的头发辫成两根毛细的辫子,贴着脸,恰好地衬出了好看的脸庞,那双含笑的眸子,不管你从什么角度看都似对你多情地含笑。

    青郎闷声闷气地说道:

    “云秀嫂子让我带个信给你,让你赶稍些去瑞雪堂找她,说有要紧的事找你商量。”

    纤纤将篮子往他怀中一架:

    “传个口信,也要这么古怪地看我?是不是拿个鬼消息糊弄我?”

    说完用嘴哈着手取暖,青郎前脚走,纤纤后脚跟。突然,纤纤将双手伸进青郎的脖子里,他被冰得“哎哟”一声,使劲吸鼻子,就要往纤纤的花袄上蹭,纤纤抽回手,得便宜地笑,一路碎步跑进村子。

    瑞雪堂的大门虚掩着,给她留了门。纤纤轻轻推开,侧身闪进,到了庭院。

    院子雅致得很:

    几盆徽派的的盆景架在红木座上,上面爬满了青苔,四季常青的黄杨树桩子散落在四周角落,也收拾得干净利落,没有一根杂草败叶。

    穿过满月型的大理石园门,就到了天井,天井与前厅是联着的,采光好,下晚时屋里也不暗,还能辩出四壁红褐色的底子,倒像是洗过许多水的旧衣衫,新时一定很光鲜。

    而中堂那幅陈蔓生写的“云霞雕色草木贲华,林籁结响泉石潋韵”的对子是最让笛轩哥哥赞和的。

    纤纤却更欢喜两边柱子上连金粉都脱落得斑驳的对子:

    “快乐每从辛苦得,便宜多自吃亏来。”

    四周的梁剥落了漆,上面的描金木雕残断不整,还有的生了麻麻点点的虫眼,窗棂上蓝色的玻璃依旧鲜亮。

    纤纤寻不着云秀,就走到左厢,推开门,见里面也是空着的,便叫道:

    “嫂子你在屋里吗?”

    应着声音,从太师壁后走出一位年青人,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曲尺,头上沾满了木屑,当他看到纤纤时,脸上惊得一炸:

    “这不是纤纤吗?是你嫂子让你来的吧?她去族长那里讨请明天上公山伐木的事情。”

    纤纤拿眼瞟着他:

    “你是谁人哩?我笛轩哥哥不在家,你一个人跑到我嫂子家干嘛?怎么猜得我就是纤纤?”

    “小妹伲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我可不是什么歹人,我是你笛轩兄弟请来帮他家修这个老宅子的木匠。如何猜着你是纤纤的,十八都的女子纤纤最水灵,我走过十八都,哪个屋里的女子没见过,自然就不会看走眼。”

    “叔叔如何称呼?”

    “都叫我雕花木匠。”

    “雕花木匠不是一辈子都住在大户人家里做雕工的吗?我妈妈説以前建这个屋子的雕花木匠两代人都住在屋头里,慢慢地雕刻。”

    “现在世道变了,不比从前,自从有了玻璃后,装全雕花的门窗人家少了,也不养木匠了,这倒是让我们有了出来打零工的机会。”

    俩人正聊着,云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