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黑水河鼍龙作怪

    师徒们出了火云洞，找大路，笃志投西。行经一个多月，忽听得水声振耳。三藏大惊，徒弟呀，又是那里水声。行者又来教训师父，我们一同四众，偏你听见甚么水声。我等出家人，眼不视色，耳不听音，鼻不嗅香，舌不尝味，身不知寒暑，意不存妄想，如此谓之祛褪六贼。其实三藏才是修成了无眼耳鼻舍身意的那一个，他是鼻不嗅香的，行者还能闻出妖精气呢。

    让八戒眼不视色，舌不尝味，恐怕也是做不到的。礼记中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所存焉。”南宋的胡仔加了一句，“若戒之则诚难，节之则为易，乃近于人情也。”这句话加得好。八戒应该拜胡仔为师，不会逼他戒这戒那，有节制就好。修道就是修德，修成了就是道德之士，这个称呼是封神演义里面说的。八戒的嘴巴馋，其实也是在修德，他修的是food，福德。

    有两句诗形容黑水河，层层浓浪翻乌潦，叠叠浑波卷黑油。除了黑还是黑。所以八戒说，是那家泼了靛缸了。沙僧说，是谁家洗笔砚哩。这里的靛还是黑色染料的意思。黑水河中的怪物变作一个梢公，摄去了唐僧与八戒，要将他们囫囵蒸熟了，具柬去请二舅爷来，与他暖寿。

    沙僧钻入河里，与那怪物斗了半日，约有三十合，不分胜负，气呼呼跳出水来。黑水河河神现身了，他告诉大圣，那妖精旧年五月间，从西洋海趁大潮来于此处，把我坐的那衡阳峪黑水神府占夺去住了，又伤了我许多水族。我往海内告他，西海龙王是他的母舅，不准我的状子，教我让与他住。

    行者截了怪物的简帖，来到西海龙宫，迎接他的西海龙王是敖顺而不是敖闰。原来怪物是四海龙王的妹夫泾河龙王的第九个儿子鼍龙。魏征梦斩老龙以后，龙婆龙子被赶出了泾河龙宫。鼍龙的八个兄长各有去处，毕竟泾河龙王是体制内的，树倒根在。鼍龙当时年纪太小，敖顺将他恩养成人，旧年又着他在黑水河养性修真。其实就是让他霸占了黑水河神的地盘。

    敖顺的儿子摩昂领兵来到黑水河。表兄弟之间嘛，打个招呼，放了唐僧和八戒就行了，何必劳师动众，还要打个西海储君的旗号。难怪那妖怪说，这表兄却也狂妄。古时候还有更夸张的。为了告诉大家自己是帅哥，古人还要骑着高头大马，后面派个人举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帅字。还要为了这个打仗，你一面帅旗，我一面帅旗，比谁更帅。开个玩笑，给表兄弟两个缓解一下气氛。

    四海龙王中，敖闰和敖顺谁大谁小不清楚，谁是西海龙王谁是北海龙王也有点乱。但是东海龙王敖广是大哥，南海龙王敖钦是二哥，这可是在孙悟空索要兵器披挂时就交代清楚的。为什么敖顺成了二舅爷？好像有点说不通。还有呢，西海龙王三太子玉龙变作白马当了三藏的坐骑，你这个西海储君居然一句话也不过问一下，也太奇怪了吧。木叉上天借天罡刀的时候，尽管赶时间，还让哪吒代为问候母亲呢，你摩昂怎么这么不懂事。所有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到了通天河都会解释清楚。

    摩昂对鼍龙说的几句话值得注意。你这厮十分懵懂，你道僧人是谁。你只知道他是唐僧，不知他手下徒弟利害哩。你怎么没得做，撞出这件祸来。原来龙王还真是吃人的，也不会因为吃人而闯祸。就像奎星托化的黄袍怪，吃了宫娥也没事。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吃，得看他有没有来头。摩昂还有一句话，先卖个关子，到了通天河以后再回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