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回 事林广记是笑谈

    唐僧师众辞了天竺国国王西行，来到了铜台府地灵县。这里有个万僧不阻的寇员外，名寇洪，字大宽。这个名字的出处是一条成语，宽洪大量，字面的意思是水很大，引申为人的度量很大。现在改成了宽宏大量，差了点意思。还有一条成语也是形容人的度量很大的，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很好理解吧。现在下半句改成了无毒不丈夫，非但不好理解，简直是胡来。

    寇员外的两个儿子寇栋，寇梁对三藏说，我看事林广记上，天下有四大部洲。我每这里叫做西牛贺洲。想南赡部洲至此，不知走了多少年代。其实事林广记上并没有四大部洲，而且出书的时间是元朝，唐宋元明清，唐朝时哪里会看得到这本书。西游记的出书时间是明朝，所以这在当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错误。可能是故意为之，为了增加一些幽默的元素。但是因为文化传承的断裂，这些幽默之处，现在的人恐怕是难以体会的了。

    还有类似的，前面已经说过，这里有必要再重复一次。十代阎王对唐太宗说，南斗星死簿上注定泾河龙王该遭杀于人曹之手。北斗注死，南斗注生，这在当时也是个常识，阎王故意说错，就是要让太宗知道，这是在帮他一个大忙。

    行者对车迟国的和尚说，因为他们不招姊妹，所以被父母舍断了出家。只有招弟，哪里来的招妹。西梁国女王招唐御弟哥哥做国王，八戒讨肯酒吃。肯酒相当于订婚酒，是男方安排的，女方喝了肯酒，就表示应允了亲事，怎么可能让女方安排。

    除了这些有意而为的明显的错误，西游记里还有许多双关语。陈家庄院的陈老说三藏是个唐人，行者说，甚么糖人，蜜人。这是故意把唐人听成了糖人。王家村舍的王老说，仓促无肴，不敢苦劝。八戒说，甚么五爻六爻，有饭只管添将来就是。这是故意把无肴听成了五爻。

    五庄观里镇元子发脾气，这泼猴走了便罢，怎么又捣了我的灶。捣灶就是倒灶，是倒霉的意思，现在不常用了。行者兄弟三人在车迟国的三清观里偷吃供养，八戒去丢三个圣像，灒了半衣襟臭水。行者笑道，但不知可得个干净身子出门哩。

    西梁国女王在龙车凤辇边上对三藏说，大唐御弟，还不来占凤乘鸾也。这里的凤和鸾，可以理解为车驾，也可以理解为女王自己。无底洞里，老鼠精对小妖们说，我肚里已有人了也。原来行者变作花园里的红桃儿，撺到他肚子里去了。还没有与三藏做成夫妻，肚子里却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

    在陀罗庄的稀柿衕，行者要八戒开路，八戒说，你们都要图个干净，怎么独教老猪出臭。出臭有出丑的意思。三藏在比丘国变做了假行者，脸上戴着一片子臊泥。国王差太宰请他入朝，他对八戒说，我这个臊脸，怎么见人。

    四众在布金禅寺用斋，沙僧提醒八戒斯文。八戒急的叫将起来，斯文斯文，肚里空空。沙僧替八戒解释了，天下多少斯文，若论起肚子里，正替你我一般哩。这是嘲讽文化人肚子里面没货。

    蝎子精对三藏说，你出家人不敢破荤，怎么前日在子母河边吃水高，今日又好吃邓沙馅。这里的水高和邓沙应该也是双关语，但是由于文化传承的断裂，现在都不知道它们双关的意思是什么了。牛魔王的兄弟如意真仙，在解阳山聚仙庵对牛弹琴，这属于用动作来双关，非常特别。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电视剧西游记，主题歌里有一句，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牵马在从前也是双关语，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