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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见知府文莺献策 惜人才忠敏允诺

    王文莺找到张昭士,送给他五百两银子,只求他做一件事,撺掇魏知府叫自己的局。

    王文莺早就探听清楚了,江州讲武堂的督学是张国宁大人,江州知府魏忠敏与张国宁同为内阁学士曾彪的门生在江州推行新政。如果打通了魏知府的门路,张督学也会给面子的。她笃定,招考留学生不似科考,这是讲武堂的独立考试,朝廷并不干预,而张督学大人又是出了名的爱才之人,若能让他知道贾不凡的才能,定可以破格录取。

    魏知府清正严明,在江州颇有清名,却有个嗜好,便是听曲。他平时应酬从不叫局,私下里却在私宅中请姐儿来唱,叫做堂会。张昭士每日浪迹洛瑶河畔,听过一次王文莺唱曲后惊为天人,那些当红歌妓就都不在他眼里了。为了讨姐夫欢喜,他几次求王文莺去唱堂会,可她偏不去,让他又恼怒又没辙。如今王文莺肯去唱堂会,还送给他银子,并当晚就要安排,让张昭士又惊又喜。惊的是王文莺如此必有求于姐夫,一个歌妓求知府办事,不知到底为何。喜的是,今晚姐夫见了王文莺定然高兴,少不得在张督学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自己那跟随去留洋的事说不定就准了。

    张昭士靠着姐夫在讲武堂谋了个闲差,月俸不过纹银七两。起初有人知道他与魏知府的关系,还送些银两请他在知府大人面前说话,可魏知府为官清正,他的所请很少应允,慢慢的也就没人给他送银子了。他听到朝廷要派遣学子留洋,就想着谋个随团的差事,最好能当个领班,算是出去镀金,让自己也有出头之日。恰好王文莺能唱小曲,投了姐夫所好,这对他也是个良机。

    张昭士却不知,王文莺找上魏知府,不仅是投其所好,还因为与魏知府有些渊源。若王文莺开口相求,只要不违背大义,魏知府定然应允。若他早知如此,断不会收她的银子,说不定还要送些,请她在姐夫面前美言几句。

    王文莺并没有去魏知府私宅唱堂会,而是使了五百两银子借了瞻园的静妙堂。这瞻园不是风月场所,但主人近来着实窘迫,见了五百两就已经愿意,又听说客人是知府大人,很爽快的答应了,还把园子仔细的打扫了一番。

    魏知府听妻弟夸王文莺的曲儿,心里也不十分信,但有新曲听总是好的,忙完了公务就换了便服,跟着张昭士来到洛瑶河畔。他见妻弟选的地方竟然是瞻园也十分惊讶。他知道这是大周帝国开国大将军栾鸾的府邸,先皇大周文帝行幸江州时曾用做别院,还题了“瞻望玉堂”四个字。没料到张昭士能有这等品味,还有这样的面子,就夸了他几句,让张昭士喜不自胜,心里更看重王文莺。

    张昭士引着魏知府穿过回廊来到静妙堂。静妙堂不仅幽静,更兼半处水上,坐在堂中颇有水榭的韵味,魏知府更是喜欢。

    王文莺已在堂中等候,见魏知府到了,忙迎在门口道了个万福。

    魏知府见过的洛瑶歌妓多是浓妆艳抹,咋一看王文莺淡妆素衣,端妆秀丽,顿生好感。他心底也暗自惊讶,洛瑶河畔还有这等女子,怎的从来不曾听闻。

    王文莺请魏知府入座,就吩咐小红上菜。小红端上的也没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平原府的小吃。王文莺打听出魏知府是江西道平原府人氏,专门请了来自平原府的大师傅做的。

    魏知府何等精明,看了桌上的菜,又见了王文莺这般人物,就知道今日的安排绝非张昭士那等粗俗人所能为之,定然是出自这女子之手,王文莺如此精心,定然是有求于己。他想明了这点,也不点破,喝了些酒,吃了几口菜,开言道:

    “姑娘,我这妻弟说你唱的好曲,可否唱来让老夫听听。”

    “妾这就为老爷唱,若是唱的不好,老爷可别见笑。”王文莺起身操起琵笆,调了琴,对着魏知府嫣然笑道:“老爷,妾这就唱了。”饶了魏知府见识多广,定力深厚,听了王文莺的声音再看她的笑脸,也有些发痴了。

    只听王文莺唱道:“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竹篱茅舍。”

    魏知府听了,呆了许久,才抚掌大赞:“好一个名利竭,是非绝。好,唱的好。”

    王文莺冲着魏知府抿嘴一笑,又唱道:“蛩吟一觉才宁贴,鸡鸣万事无休歇。争名利,何年是彻。”

    魏知府看了看文莺,笑道:“听姑娘的曲,都有出世之意。可姑娘今天安排这局,是有世俗之事要办的吧?姑娘不妨说来,如果老夫能办定然帮忙。”魏知府这话也是出自本心,且不说王文莺的曲音是他闻所未闻的,只是看王文莺这人就让他觉得贴心。但他不知,王文莺这曲倒不是要出世,而是觉得在乾坤会继续折腾没意思,有了归隐的意思。

    王文莺见魏知府看破了她的心思,也很佩服。她从琴袋中掏出一本书,递给魏知府,道:“老爷先看这本书写的如何。”

    魏知府翻开,看里面字迹娟秀,抬头问王文莺:“这书是姑娘所著?”“小女子哪有这等本事,只是小女子帮助誊抄的。老爷先看看吧。”

    魏知府翻开细看,频频点头,自言自语道:“嗯,这是尼尔大达泱那本《枪炮大全》的批注,批的好,批得精。”看到惊喜处,他不禁拍案大叫,“好,好,老夫想了多年没想清的关节,原来是这般。”

    他合上书对王文莺道:“姑娘这书可否赠给老夫,老夫要带回去仔细的读。”见王文莺点头,他又问:“这书是谁所著?想必是姑娘的相识,又考了讲武堂吧?是不是没上榜,这才劳烦姑娘出头?”

    王文莺见魏知府一语道破,忙起身道了个万福,说道:“老爷不要见怪,妾今日正是为了这事。这著书的人叫做贾不凡,他读《枪炮大全》不过三五天就写成此书,实在是奇才,却不知为何落榜了。妾想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怎好埋没了这等人才,无奈才惊动了老爷,还望老爷能核查。”

    魏知府何等老奸巨猾,见王文莺拿出书来便猜中了八分。他深知推行新政最缺的是人才,这样的人才居然没有入榜,也觉得惋惜。但讲武堂招生毕竟归督学张国宁大人管,虽然他与张督学相交甚厚,但此时也做不得主。

    “王姑娘有所不知,这次招生的主考是讲武堂督学张国宁大人。我定会向张大人推举,只是如今榜单已发,如何处置还得张大人做主。”

    王文莺微微一笑,从袖中又掏出几张纸递给魏知府。“妾多谢老爷,还望老爷能在张督学面前美言。这还有点东西,请老爷过目。”

    魏知府见王文莺又掏出纸来,以为又是什么文章,接过看了,脸色顿时变了。这些纸是倒卖试卷那几位的供状,状中明言试卷是从知府衙门的杨师爷的侄子杨宾手上买来的。虽然讲武堂招生不同于科考,朝廷并不干预,但这等公然作弊传到朝中,他和张国宁恐怕都要丢官,连带曾彪大人也要受斥责,这新政怕也难于继续实施了。

    魏知府觉得身上冒出了冷汗,看着王文莺的眼神少了柔和,冷冷的说道:“多谢姑娘相告,这事老夫必定彻查,也会向朝廷请罪。只是姑娘如何得到的这些供状?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王文莺没答话,只是从腰间摸出块玉佩,默默的递给魏知府。

    魏知府接过玉佩端详着,脸色又变了,喃喃道:“恩公,没错,这是恩公的。”他抬头看着王文莺,眼中的冷意消失了,透出慈爱:“姑娘和恩公是什么关系。”

    “家父王秉民。”王文莺淡淡的回道。

    魏知府腾的站立起来,颤声道:“你是恩公的女儿?你就是那个熟读兵书的小姑娘?恩公怎么样了?你怎么会在洛瑶河畔唱曲?”

    王文莺起身给魏知府斟满茶,才娓娓的把父亲王秉民已经过世,自己厌倦了乾坤会,来洛瑶河畔假冒歌妓收拢人才,巧遇贾不凡,又凑巧查出倒卖考卷这些事讲给魏知府。虽然乾坤会上不得台面,可朝廷也不再追究,魏知府又是父亲的故交,所以王文莺并没有隐瞒,只是没提海沙帮赵飞雁的事。

    魏知府曾是水军管带,早年有次率船队巡视海防遇到了毕格列的两艘炮船。那时大周帝国还没有开放口岸,毕格列的炮船来到大周沿海本就是为了寻衅,见了大周水军就开炮。魏知府的座船被一炮打成两段,其他几条船也被驱赶的四散而逃。魏知府落入水中,抓了快碎木板在海里飘荡了半日。

    就在他力尽的时候,恰好有条帆船路过,把他救上船。这帆船的主人正是王秉民。魏知府在帆船上养伤十几天才靠岸,他与王秉民攀谈,发现王秉民绝非寻常,无论对大周朝政还是西洋技艺都颇有见解,就有心结納,赠送给王秉民块玉佩作为信物。

    后来,魏知府与王秉民常有书信来往,只是近几年忙于新政才断了联系。此时王文莺拿出玉佩他自然惊喜,又听说老友竟然仙逝,唏嘘不已。

    “伯父勿忧,这供状并未外传,伯父自行处置便是。”王文莺拿出了玉佩,对魏知府的称呼很自然的亲近了。

    魏知府苦笑道:“唉,侄女啊,我料想上榜那些人中不少都是买了考卷作弊的。此事若是压下来,这些人就进了讲武堂,几年后就要参军为将。军中的将官是这等来路,还谈何新政啊。”

    王文莺沉默半晌,低声劝解道:“伯父高义,全为大周复兴计,侄女钦佩。只是如果彻查此事,必然影响伯父和张督学的前程。如今新政伊始,若两位大人获罪,就给了朝廷遗老口实,只怕新政再也推不下去了。”

    她见魏知府沉默不语,又说:“其实这些人虽然作弊取巧,本性也未必全无可取,只要教导得当或许一样成才呢。依侄女看,这次招生不如多招百人,待留洋前再进行淘汰。”

    魏知府听了眼前一亮,点头道:“这样甚妙,可是比一考定终身好了许多。我明日就与张国宁大人商议。”他又对王文莺笑道:“侄女放心,无论如何,这贾不凡是定要录用的。”

    王文莺嫣然一笑,起身对着魏知府深深的道了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