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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话剧之囧(下)4

    我和刘琳猫着腰跑到礼堂出口,回头一看,王小丽和“李香君”的粉面都已涨成朱红,两个人的手臂像马上要诀别的恋人一样,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她们身后的粉丝团一个个手拉着手心连着心,像麻将牌一样整齐有序。我和刘琳互望一眼,急忙拔腿向外逃去。这些学生都是空心萝卜,干劲顶多持续几分钟就会松懈,到时候就会像被推倒的麻将牌一样,自动解散。我和刘琳大步跑出中文系,一鼓作气跑到千鹤湖畔,我俩跌坐在椅子上,像刚刚逐日的夸父一样,两腿发软,双颊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喘了好一阵子气,全身滚烫的气血才平复下来,我说:“没想到话剧节这么难弄,真后悔!”

    刘琳笑着问我:“你为什么要当这个艺术总监?”

    “这里的风景很好。”我顾左右而言他。

    “你为什么要当这个艺术总临?”刘琳穷追不舍。

    “琳姐,湖里有一条鱼!”我故意扰乱视听。

    “不要转移话题,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当这个艺术总监?”

    我无可闪躲,只好厚着脸皮回答:“想出风头呗!”

    “这没啥不好意思,谁不想出风头啊?”刘琳善解人意地说。

    “就是,我以为我是扶不起的阿斗,现在看来,湘西大学比我扶不起的多得是!”湖边长着许多芦苇,我一边说话,一边扯芦苇,不一会儿就扯了一大把。我使劲往栏杆上甩打芦苇,仿佛这些芦苇就是附着在我身上的霉气,使劲打击就可以驱除。

    “君妹,你可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依我看,你是替父从军的花木兰!”

    我立刻笑逐颜开,打心眼里认定刘琳就是我平生第一知音,知音难觅啊!我紧紧抓住刘琳的胳膊,生怕她会像一只报喜的喜鹊,一松手就会“嘎吱”一声飞走。刘琳的手臂被我抓痛了,她轻轻地拍拍我的手,说:“花木兰,不要这么激动,你接下去还要打几场恶仗!”

    我松了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哎呀,我真想撤退了!”

    刘琳说:“这个仗必须打下去,否则你就真成缩头乌龟,人人喊打了!”

    我急忙摸摸我的脖子,感觉脖子上凉嗖嗖的,仿佛被大刀掀起了一阵凉风,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这个风头出得好,功不成无所谓,关键是无法全身而退!

    “你说,我怎么办?”我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看着刘琳。此刻,我看起来就是个名符其实的王八姐姐,背又宽又厚,脖子长长地向前伸着,头漫无目的地东摇西晃。

    “我给你出个主意,主抓三个节目,演好演精,让全校师生见识你这位艺术总监的超凡本领。”

    “其他系部呢?”

    “放任自流,决赛前我陪你去各系部检查一下,随便找个借口毙掉,不让他们上台丢人现眼。”

    “被毙掉的系部会不会造反?”

    “你想多了,你毙掉他们,他们庆祝还来不及。”

    “为什么?谁会庆祝落选呢?”我的心情就像一群过家家的小孩,用泥巴做好了满桌饭菜,却无人问津,禁不住备感失落。

    “我们学校不是艺术院校,话剧像路上的蚂蚁一样可有可无,谁会在意。”

    “我觉得话剧对他们来说,更像蟑螂,避之不及。”

    刘琳笑了笑,我的心像是金刚石做的,沉甸甸地下坠。我这个人别无所长,会编话剧是唯一亮点,每次填表“特长”一栏,我就填上一个“编剧”,自以为会惊动阅表领导和评审专家的下巴,从此对我刮目相看。漫漫人生路,我走了41年,才发现自己的价值仅仅相当于蚂蚁和蟑螂。我垂头丧气,面如死灰,两只手无力地下垂,打芦苇的力气也没有了。我深深懂得,霉气已经深入我的骨髓,再打也没有用了,我已经病入膏肓,把芦苇打得粉碎也无力回天。

    “你干嘛呀,一点小败就偃旗息鼓!我看你不像花木兰,更像多愁善感的林黛玉!”

    “琳姐,你替我当这个艺术总监好不好?”无计可施之际,我突然想到金蝉脱壳之计。

    “君妹,你可别坑我哦。”

    我心里一阵羞愧,刘琳是我的好姐姐,为了我的事殚精竭虑,我怎么能这么自私,把自己的重担推给她呢?我狠狠地举起手,往自己脸上打去,但是没打着,手在距离脸庞一厘米的空中被刘琳抓住了。

    “不要害怕,我会全力帮你。”刘琳抓住我的手,在我手板心抓挠了几下,我的手心痒得难受,禁不住大笑起来,所有的愁绪像沸水里的猪油,刹那间全部消融殆尽。

    “琳姐,你说得对,我们就抓三个剧目。我们把这个叫做‘推精行动’。”

    “推精行动,哈哈哈,哈哈哈。”刘琳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哪里说错了?”我不解地问。

    “没有什么,推精很好,推精很好。”

    “琳姐,就我们目前看到的情况,你觉得我们应该主推哪三个剧目?”

    “《孙悟空大闹天宫》,《穷人》,《桃花扇》。”

    “《丑小鸭》和《娜拉》呢?”

    “那小鸭子湘西大学谁也演不出来!《娜拉》与《桃花扇》合并,两股绳子合成一条百众一心共创辉煌!”

    刘琳的高见让我对她刮目相看,我情不自禁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同时深深感到,湘西大学没请她当校长是湘西大学的深刻损失,但是湘西大学话剧节的巨大收获。我像一辆年久失修的拖拉机,被修葺一新之后又注满了机油,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只想立刻发动起来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社会添砖加瓦。我不肯再坐在亭子里浪费光阴了,提议立刻回家!刘琳说已经到晚饭时分了,我俩先解决吃饭问题吧,是去食堂还是“二娃乡菜馆”?刘琳为我的话剧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照理我应该去菜馆用美酒佳肴向她表示感谢,我的诚心很大但是钱包很小,只好说去食堂吃饭,我请她。为了表示我很慷慨,我解释说食堂的菜油肯定不是地沟油,外面的菜馆,八成,不,十成是地沟油。

    我和刘琳在食堂胡乱吃了几口饭就各自回家,我一回到家就打开电脑,今天要开机夜战,把《孔悟空大闹天宫》《穷人》《桃花扇》三个剧本写出来。我看出来了,湘西大学两万名师生,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创作话剧剧本,他们全都像没头的苍蝇,依着触须的直觉一通乱飞!我把自己当成花木兰,把电脑键盘当成花木兰的士兵,以辛弃疾气吞万里之势,五指如飞,在三个小时之内写完了三个剧本!写完之后,我又检查了两遍,修正了一些低级文法错误。然后,我就把剧本分别发给了杨勇、曾主席、孔上任和刘琳。我盯瞩杨勇,千万不要把我给他开小灶的事泄露出去,因为他是天才演员,为了确保他大放异彩一枝独秀,全校我只给他一个人开了小灶!我亲切地勉励他好好排练,承诺一定给他一个最佳表演奖。杨勇再三称谢,并表示一定守口如瓶!我跟曾主席说,这是我专门为向天一创作的剧本,因为向天一聪明可爱活泼伶俐漂亮迷人一见倾心,是百年难遇的明星儿童,所以必须精雕细琢隆重推出!曾主席大力表扬我的工作热情,并说要想办法为本届话剧节争取到奖金,不要我私人掏腰包,我喜出望外急忙歌颂曾主席英明睿智才貌双全功高盖世前程无量!我给孔上任留言说,他的创作天赋在湘西大学首屈一指,此次修改剧本是一种策略,是为了把陈逍遥和陈逍遥的粉丝收归麾下,并承诺让他当中文剧社主席。我向孔上任提议请陈逍遥来演侯朝宗,让王小丽演李香君。我不说他本人形象欠佳,我告诉他,侯朝宗是个政治变节的小人,会受到观众痛斥,影响他的形象和流量。原“李香君”升一级,出演李香君的妈妈。孔上任听说马上可以就任中文剧社主席,立刻对我言听计从。我指示他周末加紧排练。三个剧目分发完毕,我又给陈逍遥留了言,告诉他我特别赏识他的领导才能和表演才能,为了让他的美貌和才能全面绽放,我全力说服孔上任卸任,由他出演侯朝宗,由王小丽出演李香君。为了安抚孔上任,就让孔上任担任中文剧社主席,又说主席这个位置就像挂在墙上的明星照,中看不中用,说好听点是为剧社服务,说不好听点就是为剧社打杂。陈逍遥听说请他担任《桃花扇》的主演,心花怒放,隔着手机屏幕我都闻见了花的馨香。为了表示感谢,他还告诉我一个秘密:孔上任之所以挑那个人高马大的女生马秀花出演李香君,是因为她是湘西市商会会长的女儿,她可以为剧组赞助服装。现在不要她演李香君了,这个服装赞助就没有了。我说这不是问题,我已经升她一级,请她出演李香君的妈妈,她财大气粗,出演颐指气使的老鸨,更符合她的气质,比演李香君更出风头。陈逍遥听我安排有方,连声称赞我是巾帼英雄孔明再世。

    我一口气完成了剧本创作和剧组安排,兴奋不已,看看手机,还没到十二点,我跑进卫生间匆匆洗了一下,穿上睡衣就给刘琳打电话,说要去跟她睡。手机响了好一会儿,刘琳才接,迷迷糊糊地问我什么事,我说要去跟她睡。她叫我别去打扰她的睡眠,我说不打扰不打扰。我抱起枕头出了门,直接奔到刘琳门前,我敲了敲门,她睡眼惺忪地开了门,我嘻笑着闯了进去,一头躺在她的床上,刘琳侧过身继续睡觉,我抱着她的肩膀,跟她诉说我刚才的丰功伟业,她说好好好,明天再说。我兴奋地说着说着,不知道说了多久自己也睡着了,一夜无梦。

    天亮了,我和刘琳梳洗完毕,我叫刘琳在家里准备《穷人》的服装和道具,我去机电系和中文系视察话剧排练情况,下午我去外语系视察。刘琳说她没有三头六臂,变不出服装和道具,我笑着出了门,我深知她一定会变出三头六臂帮助我的。我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就走到机电系。杨勇带着他的剧组已经开始排练了,他们还穿上了角色的服装!看到我走进,他招呼大家停止排练,请我训话,我叫他们从头开始。演员们一哄而散纷纷下台。我拍拍手,孙悟空从舞台左侧连翻了三个筯斗进场,第三个筯斗时,他一个跳跃,稳稳落地,做了一个金鸡独立的造型,我急忙拍手叫好。这时候,黑骨精拎着一篮蟠桃走到他身边,这个黑骨精是由非洲留学生扮演的,她的全身就像染上了王羲之写《兰亭序》所用的墨汁,又黑又细又光又亮,看起来分外迷人,她的一头卷发编成细细密密的辫子,异域气息很足,真是一个天造地设风情万种的女妖精!

    黑骨精袅袅娜娜地走到孙悟空身边,说:“你就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久仰!久仰!”

    孙悟空用他的火眼金睛打量着黑骨精,他的眼睛因为钟情冒出了火——杨勇的眼睛真的冒了红火,他戴了红色美瞳!孙悟空眨了眨眼,说:“你是仙女,还是妖精?”

    黑骨精说:“我是仙女啊,我是嫦娥姐姐派来给你送蟠桃的。”说着,拿起一个蟠桃递给孙悟空。孙悟空接过蟠桃,狠狠地咬了一口,又大又红的桃子是真的!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阵桃汁的芳香,我的口里不禁一阵潮润。

    孙悟空看了我一眼,说:“这个桃子真好吃,姐姐,我可以带回去几个给我的师傅和师弟吗?”

    黑骨精说:“当然可以!大圣,你随便挑。”

    孙悟空从篮子里挑了一个大桃子,随手一扔,桃子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对着我飞来,我急忙伸手接住,张口一咬,真甜!

    这时候,二郎神骑着马飞过来了,他骑在一张小朋友骑的木马上,两只手拎着木马耳朵,两条腿弯曲着跑上舞台。黑骨精看到二郎神,急忙躲到孙悟空的身后。

    二郎神:“你这妖猴,竟敢偷吃玉帝的蟠桃?”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桃子藏在身后,仿佛这桃子是我从御花园里偷来的。

    孙悟空说:“你血口喷人!这是仙娥送给我的。”

    我急忙点头,把桃子送到嘴边,又咬了一口,甜甜的桃汁顺着喉咙滑下去,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甜得晕头转向。

    二郎神说:“什么仙娥,她是妖精!吃我一刀。”说着,举起一把小孩玩的塑料刀在头上挥舞。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对着二郎神当头一棒,二郎神的三尖刀被打落在地,他骑着木马抱头鼠窜。

    此时,哪吒脚踩风火轮上了台,他脚下穿着滑冰鞋,手里舞一根红绫,轻飘飘地滑上了台,孙悟空见了,一个筯头翻到哪吒身边,对着他当头一棒,哪吒手舞混天绫对着黑骨精一挥,黑骨精被混天绫套住了,身不由已地被他牵下台,孙悟空急忙在后面追。

    四个演员下了台,嘻嘻哈哈地站在我面前,我对着他们竖起大拇指。

    我说:“真了不起!出乎意料,令我震惊!”

    杨勇说:“还是王老师的剧本编得好。”

    我说:“你们这么演就对了,再多练几遍,就出神入化了。”

    我勉励了他们几句,就起了身往中文系走去。一路上身轻如燕步履如飞,不一会儿就到了中文系的礼堂。中文系礼堂里,孔上任、马秀花、陈逍遥、王小丽,还有他们的上百粉丝正严阵以待,他们看到我进来,赶紧起立鼓掌,把我的头皮都鼓麻了,不知道士别才一日,为何被他们刮目相看?杨勇问我是否立刻排练,我点点头,在第一排坐下。舞台上的大幕拉开,舞台正中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还蒙上了一块古色古香的桌布,李香君坐在桌前,一只手撑在桌上,低着头。

    妈妈从左侧上台,她走到李香君身边说:“香君,复社那帮文人,你还是别交往了,他们都是危险分子。”

    李香君说:“妈妈,你知道的,我和侯公子已定了三生之约,今生今世,我是绝不会更改的。”

    妈妈:“你如今不接客人,坐吃山空,那侯公子人在哪里?”

    侯朝宗和杨龙友从舞台右侧上,他俩走到妈妈跟前,施了一礼,齐声说:“妈妈,小生这厢有礼了。”

    妈妈伸出一只手,说:“老娘我不要虚礼,只认真金白银。”

    侯朝宗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说:“妈妈,这折扇上有我新写的诗文,您拿去也可以换几钱银子。”

    杨龙友说:“侯公子的墨宝,那可是一扇千金哪!”

    妈妈接过折扇,随手就撕,李香君急忙在地上捡扇,侯朝宗急忙去扶李香君。

    台下的粉丝团掌声如雷,我也拍手叫好。台上的四个演员都兴奋得红了脸,齐刷刷地看着我,好像他们是一朵朵盛开的向日葵,而我是一轮火红的太阳。我夸奖他们表演非常出色,就这样演,把后面的结婚、分别两出戏演好就行,我叫他们继续练,多练几遍,练得滚瓜烂熟就休息。指示完了我急忙起身,不敢再呆,继续呆下去就该吃午饭了,我是请他们吃饭,还是不请?我的祖上不是皇裔,我没有御赐的免死金牌,我也当不了乐善好施的柴大官人!

    我急匆匆地从中文系出来,就跑到食堂吃午饭,我在教工食堂寻找刘琳的身影,找遍各个角落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一个人郁郁寡欢地胡乱吃了几口,就回到公寓,奔波了一个下午,我倒在床上眯了一会眼,跟刘琳已经约好了,下午她肯定在外语系,我合上眼睛,倒头便睡,上午排练顺利,我心情舒畅,很快睡着了。我在床上睡了大概个把小时就醒了,我穿起衣服,洗了一个苹果出了门。我一边走,一边吃着苹果,这苹果是我从网上购买的,名叫丑果,长相黑红,表皮有一道道裂纹,就像老农久经沧桑的手,丑果名丑肉甜,吃起来嘎嘣脆,我又想起上午杨勇扔给我的桃子,前所未有的甜,不知道他在哪里买的?我吃完一个苹果,就走到了外语系的小剧场,还未进剧场,我就听见向天一清脆的童声。我快步走进,嗨,小剧场的人都到齐了,刘琳、哈迪尔、巴吐尔、张小军、向书记、曾主席,还有向天一,都在这儿呢。我高兴地向大家问好,向天一瞪圆了眼睛,伸出手向我要糖吃,我朝刘琳努努嘴,他顺着我嘴的方向,对刘琳伸出手,刘琳弯下腰,把一块巧克力放在他的手心里。

    刘琳说:“吃完巧克力,我们上台演戏好吗?”

    向天一点点头,把巧克力放进嘴里,大家都笑起来。我看见大家的装扮,又惊又喜:大家都穿上了角色的服装!刘琳穿着一套打了补钉的家常服,活像一个渔妇;哈迪尔身披一件蓑衣,头戴一顶蓑帽,不知道刘琳从哪里找到的;巴吐尔穿一套灰色的连体裤,戴一顶同色八角帽;张小军歪戴了一顶鸭舌帽,上穿一件黄色T恤,下穿一条黑色七分裤,光着脚;向天一头发被弄成小卷,身穿一件小女孩的粉色泡泡裙。我感激地看了刘琳一眼,她得意地向我一笑。向天一吃完巧克力,大家各就各位,准备上台。

    刘琳走到舞台上的一张破旧的木椅上坐下,手里拿起一件破衬衫,开始缝补,张小军蹲在她的身旁,在收拾鱼网。巴吐尔从舞台右侧上,他拎着一个小提桶,走近刘琳。

    巴吐尔:“妈妈,我们今天只打到一些小虾,天气太坏了。”

    刘琳看了看提桶,说:“我们好歹还有小虾,邻居西蒙什么都没有了。”

    张小军说:“我好像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向天一哭泣着从舞台左侧上台,他看到刘琳,扑了上来。

    刘琳把向天一抱进怀里,说:“孩子,你妈妈呢?”

    向天一说:“我妈妈睡着了,我好饿,我两天没有吃饭了。”

    刘琳急忙往向天一手里塞了一个面包,说:“好孩子,快吃吧。”

    向天一说:“阿姨,我不要面包,我要巧克力。”

    众人再也演不下去了,都笑起来。我夸奖向天一表演天赋好,将来一定会名扬四海,向书记和曾主席都说谦虚地说过奖了,又说向天一太淘气,大家都说聪明的孩子才淘气。大家休息了一下,刘琳又给向天一奖了一块巧克力,向天一吃完巧克力,又开始演。我在台下看着众人有板有眼的表演,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回想今天上午机电系和中文系的表演,感叹时来运转,前几天还山重水复,今天就柳暗花明了。向天一吃完面包,台上众人又开始表演。功多艺熟这句话不是假的,刘琳的表演比第一次要娴熟很多,她已经成功地从下等演员晋升为中等演员了。我看着她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泪水刷刷地涌了出来。我王君,祖上是叙浦县的破落地主,现在是湘西大学的9级讲师,身高1米49,存款149元,我何德何能,能遇到刘琳这样气质高贵才华杰出的朋友啊!我在心里暗暗感激上苍的厚待,同时在心里发誓,今生今世,我一定牢牢记住刘琳待我的深情厚谊!

    轰轰烈烈的两个星期过去了,离预定的话剧节只有一天了。经过两个星期的排练,我们的三个剧目已打磨得非常成熟了,我的“推精行动”成功实施,马上要在全校公演,要让全校师生见识我王八姐杰出的艺术才能了,我一定会获得全校的广泛赞誉,并且成为湘西大学话剧节不朽的丰碑!话剧节演出前夜,我紧张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浑身疲惫但是高度兴奋。我吃了一粒安眠药准备上床睡觉,突然我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像催命鬼不停地晃动着凶铃,我拿起手机,电话里传来曾主席的声音,她告诉我,因为本学期快要末考了,全校师生集中精力备考,与考试无关的活动一律取消,本届话剧节停办。我急得哭了起来,问那些辛苦排练了两个星期的演员们怎么办?我怎么向他们交待?曾主席沉默了一下,说她已经联系了向天一幼儿园的园长,可以安排我们三个剧目在“六一”儿童节这天,到幼儿园做慰问演出。我的大脑一片茫然,就像刚死的人孤孤单单地脱离阳世,走进迷雾重重的阴间。我挂了电话,浑身六神无主,幸好刚吃的安眠药发作了,我闭上眼睛睡死过去。

    “六一”那天的演出,我没有去看,我没有勇气。我发誓今后再也不出风头了,低调、老实、认命,踏踏实实当个教书匠,任何稍上台面的事都不要去想不要去沾,话剧这两个字直接从我的字典里开除。这件事当然不太体面,但我的面子本来只有0.5,现在降成0,也算不上什么大的打击,不过几天,我的元气就恢复了,偶尔想起此次话剧节的片断,我甚至还庆幸话剧节被取消了,为我节省了2500元奖金。我拿这笔钱为自己买了一条质地很好的连衣裙,穿上裙子后,顾盼神飞,自以为平添了几分姿色,话剧节的种种从此就被我忘得精光。说到底,精神的痛苦犹如下雪天路面上的冰,可能让你滑倒,但太阳一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物质的痛苦就像那怒放的昙花,虽然只是一现,那美丽的姿容却让人梦萦魂牵,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