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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冬至

    傅诚璘是个大忙人,原本难得回一次傅家,愣是推了好几个应酬陪伴妻子。冬至阳生春又来,常年冷清的傅家别墅如春随冬至般生机勃勃。陈叔告了假,吕慧菘这几日出行都由傅诚璘亲自开车并陪同左右,夫妻感情温厚笃实,费姨看着心里头万分高兴。

    月朗星稀的冬至夜,费姨准备好一桌佳肴,谢绝了傅氏夫妇邀请她一同用餐的美意。面对他们的邀请,费姨经常是婉拒的。她将傅氏夫妇与子女相聚着度佳节看得太弥足珍贵了,总怕自己入座不够识趣,破坏了氛围。

    傅诚璘素来只吃八分饱,用完餐,问:“延蹊,你那个游戏公司怎么样了?”

    傅延蹊吃完了汤果,放下瓷勺,说道:“还不错,正在研发新游。”

    “年轻人敢想敢为是好事。”傅诚璘说,“不过你洪叔可常念叨什么时候能在菘璘见到你。”

    傅延蹊笑了笑:“想让我回菘璘直说就行了,也不用扯什么红叔绿叔啊。”

    傅诚璘闻言爽朗地笑起来,吕慧菘厉了脸色:“延蹊,不准没大没小的。”

    这样的气氛里,坐在傅延蹊身边的傅仲婉尤为尴尬。父母在劝哥哥回自家企业,她呢?她在哥哥外面“小打小闹”的公司里做食堂采购员,工资少,活辛苦,还动辄受气,更寒心的是父母连一句关心的询问都没有。傅仲婉夹起碗里的菜,因气得胸闷,本要送到嘴边的菜被她厌烦地丢在骨碟里。

    “对了,”傅诚璘问,“听说仲婉现在已经开始上班了?”

    父亲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傅仲婉大喜,她抬起头看向父亲,期待着他再说些什么,例如“食堂采购员?那也太辛苦了,不如你到菘璘来,爸爸给你安排个好岗位”之类的话,哪知道傅诚璘却说:“好好干,你从小没吃过苦,正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夜空无云,天穹一轮雪月不染纤尘。傅延蹊坐在阳台的休闲椅上,清凉明光洒了他满身,他拿着手机望了会儿寒月,想起励谕岚与简忱的旧日情谊,心里又开始泛起了酸。

    “叮”的一声,他瞥了眼手机屏幕,迅速解锁。

    作为原画师,励谕岚兼任了《御侠》的美宣,傅延蹊照旧要求她亲自来榭圣和他讨论要改进的设计细节。对待工作,她向来认真,怕他贵人多忘事,忘了明早与她的约定,遂发来微信消息和他确认明早他在不在办公室。

    今天是冬至,傅延蹊知道她回家与父母过节,谈完公事后,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熟悉的柔美女声响起,他心情愉悦许多,问她:“晚上吃了什么?”

    励谕岚有些苦恼:“我妈煮了芝麻汤圆,还煮了饺子。汤圆有水煮有炸的,饺子也有水煮有煎的,碳水开大会了。”

    她喋喋着,傅延蹊听得忍俊不禁,明白她这般苦恼肯定是因为没管住嘴吃了许多,说:“和爸妈出去走走,散散步,消消食。”

    励谕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这声“爸妈”他喊得过于顺口,仿佛在喊他自己爸妈一样。

    另一边,傅仲婉在房间来回踱步,迟疑了许久,还是决定向傅诚璘求助。

    虽然父亲明言要她“好好锻炼”,但她才不要那样徒劳的锻炼。她生下来就是大小姐,锦衣玉食,荣华娇贵,用得着去食堂锻炼吗?

    傅诚璘的书房没有关门,门缝里透出道明亮的灯光,她走近敲了敲没有回应,开门一看才发现书房没有人,极近的房间却传来若有似无的争执声。

    傅仲婉蹑手蹑脚地靠近。

    傅诚璘终究还是在意这个女儿的,不外乎想安排她进菘璘,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在吕慧菘耳朵里就成了另外一层意思。于是二人争起来,争着争着,矛头的指向就变了。

    “你能不能别这样盛气凌人?”傅诚璘音调渐弱,“当初也这样强势。在公司我喊不了累,在家里更不敢喊累......你们家给了我很大压力,我闷声不响强撑着,你体谅过我吗?”

    他用如此态度主动提起陈年旧事,吕慧菘心生失望道:“盛气凌人?强势?傅诚璘,我费尽心思帮你在公司巩固地位,树立威信,得到的竟是你这样一句评价?”

    傅诚璘摘掉鼻梁上架着的金框眼镜,坐在沙发里疲倦地叹气。他是个气质优雅的中年男人,眼角嵌着几条鱼尾纹,平时待人态度随和,说话是亲切的,可也许因为久居高位,总显得不怒自威。

    傅吕两家属于政商联姻,吕慧菘与傅诚璘从恋爱到结婚一路顺遂,彼此厚待,她嫁得心甘情愿。岁月是麻药,麻木掉往昔的痛苦,他却再次挖开结痂的伤口剜上一刀。

    吕慧菘冷眼看着他:“傅诚璘,你扪心自问,自你弃政从商踏进绿金大门的第一天起,我爸我妈怎么待你的?是谁力排众议,顶着股东们的质疑将他一手创办的绿金改名叫菘璘?”

    傅诚璘重新戴上手里的眼镜:“爸对我很好,妈也对我很好,我知道。”

    “那你呢?你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你刚进公司,犯的错多,对经商没有信心,我爸批评你几句,你就受不了,动不动摆臭脸给他们瞧,你多骄傲啊?时至今日......”说到此处,吕慧菘气血上涌,顿了顿,继续说道,“原来,这些年你心里怨气那么重,怪我强势,怪我们家给你太大压力。”

    “慧菘,我没有怨你和爸妈。”傅诚璘走向她,“这些年来,我向你忏悔的诚意你应该感受得到。”

    她确实感受得到。当初决定去新加坡那会儿,傅诚璘软硬兼施,奈何就是拦不住她。当时他在吕文和印海智身边学得辛苦,却是一得空隙就飞新加坡找她,哪怕只能与她相处几小时。这些年,他没朝她发过脾气,未曾说过一句重话,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在努力迎合。

    “我提拔周楚,将江东分公司交给她,”傅诚璘说,“我什么心意,你明白。”

    “周楚接管那家分公司是你的福气。”吕慧菘拂开他伸来的手,“麻烦傅董事长睁开眼睛看看周楚的业绩,她让你省了多少心?你不如试试撤掉周楚换傅仲婉这个废物东西上,只要你别后悔。”

    “好好好,不争了。”傅诚璘妥协道,“两个孩子什么安排,都由你决定,行不行?”

    吕慧菘冷着脸没接茬。

    “好了。”傅诚璘按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坐向沙发,继而给她揉起肩来,“我真没有想让仲婉接班的意思,我怎么可能会?她何德何能......唉。”

    傅仲婉隔着一道门靠着墙,手指紧紧地捏在裙侧。她没有再听下去,小跑着下楼,费姨见她穿了身单薄的棉裙,问她要去哪儿,傅仲婉没有回答,气冲冲地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