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肥皂泡
看歌舞只是借口，顾青都撕开了伪装，看与不看只在赵柒的心情。
陈策当然愿意去看的，无关歌舞，能与赵柒并肩坐着，哪怕是无聊透顶的事情，也能看见绚烂的世界。
樊楼是京师七十二家酒楼之首，也是达官贵人的“三十三洞天”之一。
樊楼高三层，五楼相向，各有飞桥相通，华丽壮伟。底层全是散座，二、三两层各有几十个大小阁子，朱帘绣额，翠飞红舞，富丽堂皇。
中楼前的广场上，便是闻名京师的唐津津唐三彩雕像。
樊楼东家是左宗明的大女儿左嫣，接掌樊楼后在唐津津雕塑前加了一只狗，坊间传闻说那只狗就是达官贵人；又在唐津津雕像上方加了一只燕子，称为“燕归来”。
那只燕子太神奇了，来瞻仰唐津津风采的客官，竟然找不到燕子的支撑点，恍若这只燕子就是从天空飞来的一样，成为“唐津津”雕塑故事中最神奇的一笔。
左嫣另外的神奇一笔，就是在六年前为天下第一名伎李师师招募了一名徒弟，伎名就是“唐津津”。
在李师师被宋徽宗“金屋藏娇”后，唐津津已是樊楼的活招牌，与“唐津津”雕塑一起成为樊楼的津津乐道的话题。
与樊楼隔街对望的是赛马场，是京师华贵之地，枢密院的产业，枢密副使费长卿一手创办的，来此欣赏赛马的非富即贵，还需凭借枢密院颁发的赛马腰牌。
赵柒心情不好，来到了北坊樊楼，看到了高耸的艮岳（万岁山），仍没有看歌舞的意思。
“你想去赛马场吗？”陈策心里想着，赛马场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赛马场？”赵柒向赛马场眺望一眼，登时明白陈策的意思，“看歌舞？”
“看赛马，看歌舞，都行。”陈策心里偷笑。
“赛马场你能进去吗？”赵柒点破陈策的小心思，“好吧，既然我说了看歌舞，咱们就去看歌舞吧！”
二人来到樊楼，“招子”（广告海报）上写着“李师师亲传弟子唐津津首演比翼连枝”的字样。
“你去买票吧！”赵柒边看招子边催促陈策。
陈策跑到门房买票，才想起身上豪无分文。
这太尴尬了，一个请不起心上人看歌舞的男人的悲伤，与蛰伏在骨子里的可怜的自尊，一起泛浮了起来。
售票员摇晃着两张门票，如同扇了他两记耳光似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几日过得有些恍惚，西京奇遇给了他一个幻觉。
他就像一个肥皂泡，被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卷到了空中，忘乎所以的飘荡。
他以为很快就会接近目的地，哪知越往前飞距离目的地越远。
他站在那里，只觉浑身刺痒，脸憋得通红。
前方虚幻美丽的世界，根本不是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是支离破碎的，每一块碎片都散落于京师最残破的角落。
赵柒已向他走来，他就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似的，连动都动不了。
此刻，赵柒就是那根随时可以刺破肥皂泡的针，这根针扎下去，他就四分五裂了。
此刻，那可怜的自尊骚扰着他遍体鳞伤的羞愧，他只能涨红着脸逃走。
“策哥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从樊楼里出来，惊喜地喊道。
这一声叫喊，化解了陈策的尴尬、沮丧与羞辱，他的目光从门票移到了那个女孩的脸上，说：“然妹妹！”
“你要看歌舞呀！”那个被陈策叫做“然妹妹”的女孩灿烂地笑着，“不好看！”
“不好看呀？”陈策又追问了一句，“真的不好看？”
“真的不好看！”然妹妹背着手，蹦跳着来到陈策身前，“你一个人看歌舞呀？”
“不！和朋友一起的！”陈策见赵柒走到了身旁，向然妹妹介绍，“赵柒，柒姑娘。”
赵柒望着然妹妹：“这位就是你送胭脂的小娘子？”
然妹妹瞥了赵柒一眼，问陈策：“她是谁？”
陈策说：“房东。”
然妹妹嗯了一声：“房东？房东不是老顽童吗？”
陈策说：“柒姑娘是老顽童的房东。”
然妹妹说：“她也住在桐树巷？”
陈策说：“那是柒姑娘的家。”
然妹妹瘪着嘴说：“我要把桐树巷买下来。”
赵柒心中一乐：“然妹妹？对吧？你好大的口气？”
然妹妹哼了一声：“别说桐树巷，就是樊楼，我想买也能买下来。”
赵柒向陈策望去：“既然歌舞不好看，咱们就不看了。然妹妹能耐大，就带我们去赛马场吧，让我们开开眼！”
陈策向赵柒望去：“然妹妹就是说说，你别当真。”
然妹妹负手向前走：“跟我来吧！”
赵柒向陈策一点头：“她不简单呀！”
然妹妹径直向赛马场走去，从樊楼走出两个斯文男子，手里各拿黑白纸扇，悄悄跟着然妹妹。
陈策赶紧追上然妹妹，低声让她快跑。
然妹妹不理他，穿过街道，走到赛马场大门前，回头向那两个男子招招手，示意要进去，还伸出了三根指头。
那两个男子微微点头，向门房走去。
赵柒走到陈策身侧，低声说：“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吗”
陈策摇头说：“上次追然妹妹的就有他们俩。”
赵柒微微叹息：“不三不四，密探杀手，乞丐无忧。”
陈策啊了一声：“是三，还是四？”
“三。”
“赏金密探。”
“京师名头最响亮的三个赏金密探，除了易无寒外，便是秦聪、秦明秦氏兄弟。”
“他们就是秦氏兄弟？”
“秦氏兄弟竟是你然妹妹的随从，看来她真不简单。”
“秦氏兄弟是然妹妹的随从？”陈策愣了愣，“她骗了我。”
“你心甘情愿的被骗。”赵柒冷笑，“这说明呀，你喜欢你的然妹妹。”
这时，秦氏兄弟从岗哨里出来，向然妹妹点点头。
然妹妹向陈策招招手：“策哥哥，咱们进去吧！”
陈策满心惊诧，跟着然妹妹走进赛马场，只见赛道上五六匹马正在飞奔，四周看官如疯子般呐喊着，声浪一阵赛过一阵。
然妹妹向看台上一指：“都是一群疯子，有什么好看的。”
赵柒笑道：“来这儿是看马的，不是看疯子。”
然妹妹鄙夷一笑：“马有什么好看的，我家里养着十几匹呢！”
陈策从没来过赛马场，也不知为何要来，看着疯子、骑手和马匹都像失控了似的，心里憋着的那股无法宣泄的闷气，就像吐酒的醉鬼，哇的一声脱口而出。
他在场外疯狂地追着马匹，那些沮丧、哀伤和羞辱，顺着他撕裂般的喊叫，合着从脸颊滑落的泪水，都统统地丢了出去。
陈策当然愿意去看的，无关歌舞，能与赵柒并肩坐着，哪怕是无聊透顶的事情，也能看见绚烂的世界。
樊楼是京师七十二家酒楼之首，也是达官贵人的“三十三洞天”之一。
樊楼高三层，五楼相向，各有飞桥相通，华丽壮伟。底层全是散座，二、三两层各有几十个大小阁子，朱帘绣额，翠飞红舞，富丽堂皇。
中楼前的广场上，便是闻名京师的唐津津唐三彩雕像。
樊楼东家是左宗明的大女儿左嫣，接掌樊楼后在唐津津雕塑前加了一只狗，坊间传闻说那只狗就是达官贵人；又在唐津津雕像上方加了一只燕子，称为“燕归来”。
那只燕子太神奇了，来瞻仰唐津津风采的客官，竟然找不到燕子的支撑点，恍若这只燕子就是从天空飞来的一样，成为“唐津津”雕塑故事中最神奇的一笔。
左嫣另外的神奇一笔，就是在六年前为天下第一名伎李师师招募了一名徒弟，伎名就是“唐津津”。
在李师师被宋徽宗“金屋藏娇”后，唐津津已是樊楼的活招牌，与“唐津津”雕塑一起成为樊楼的津津乐道的话题。
与樊楼隔街对望的是赛马场，是京师华贵之地，枢密院的产业，枢密副使费长卿一手创办的，来此欣赏赛马的非富即贵，还需凭借枢密院颁发的赛马腰牌。
赵柒心情不好，来到了北坊樊楼，看到了高耸的艮岳（万岁山），仍没有看歌舞的意思。
“你想去赛马场吗？”陈策心里想着，赛马场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赛马场？”赵柒向赛马场眺望一眼，登时明白陈策的意思，“看歌舞？”
“看赛马，看歌舞，都行。”陈策心里偷笑。
“赛马场你能进去吗？”赵柒点破陈策的小心思，“好吧，既然我说了看歌舞，咱们就去看歌舞吧！”
二人来到樊楼，“招子”（广告海报）上写着“李师师亲传弟子唐津津首演比翼连枝”的字样。
“你去买票吧！”赵柒边看招子边催促陈策。
陈策跑到门房买票，才想起身上豪无分文。
这太尴尬了，一个请不起心上人看歌舞的男人的悲伤，与蛰伏在骨子里的可怜的自尊，一起泛浮了起来。
售票员摇晃着两张门票，如同扇了他两记耳光似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几日过得有些恍惚，西京奇遇给了他一个幻觉。
他就像一个肥皂泡，被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卷到了空中，忘乎所以的飘荡。
他以为很快就会接近目的地，哪知越往前飞距离目的地越远。
他站在那里，只觉浑身刺痒，脸憋得通红。
前方虚幻美丽的世界，根本不是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是支离破碎的，每一块碎片都散落于京师最残破的角落。
赵柒已向他走来，他就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似的，连动都动不了。
此刻，赵柒就是那根随时可以刺破肥皂泡的针，这根针扎下去，他就四分五裂了。
此刻，那可怜的自尊骚扰着他遍体鳞伤的羞愧，他只能涨红着脸逃走。
“策哥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从樊楼里出来，惊喜地喊道。
这一声叫喊，化解了陈策的尴尬、沮丧与羞辱，他的目光从门票移到了那个女孩的脸上，说：“然妹妹！”
“你要看歌舞呀！”那个被陈策叫做“然妹妹”的女孩灿烂地笑着，“不好看！”
“不好看呀？”陈策又追问了一句，“真的不好看？”
“真的不好看！”然妹妹背着手，蹦跳着来到陈策身前，“你一个人看歌舞呀？”
“不！和朋友一起的！”陈策见赵柒走到了身旁，向然妹妹介绍，“赵柒，柒姑娘。”
赵柒望着然妹妹：“这位就是你送胭脂的小娘子？”
然妹妹瞥了赵柒一眼，问陈策：“她是谁？”
陈策说：“房东。”
然妹妹嗯了一声：“房东？房东不是老顽童吗？”
陈策说：“柒姑娘是老顽童的房东。”
然妹妹说：“她也住在桐树巷？”
陈策说：“那是柒姑娘的家。”
然妹妹瘪着嘴说：“我要把桐树巷买下来。”
赵柒心中一乐：“然妹妹？对吧？你好大的口气？”
然妹妹哼了一声：“别说桐树巷，就是樊楼，我想买也能买下来。”
赵柒向陈策望去：“既然歌舞不好看，咱们就不看了。然妹妹能耐大，就带我们去赛马场吧，让我们开开眼！”
陈策向赵柒望去：“然妹妹就是说说，你别当真。”
然妹妹负手向前走：“跟我来吧！”
赵柒向陈策一点头：“她不简单呀！”
然妹妹径直向赛马场走去，从樊楼走出两个斯文男子，手里各拿黑白纸扇，悄悄跟着然妹妹。
陈策赶紧追上然妹妹，低声让她快跑。
然妹妹不理他，穿过街道，走到赛马场大门前，回头向那两个男子招招手，示意要进去，还伸出了三根指头。
那两个男子微微点头，向门房走去。
赵柒走到陈策身侧，低声说：“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吗”
陈策摇头说：“上次追然妹妹的就有他们俩。”
赵柒微微叹息：“不三不四，密探杀手，乞丐无忧。”
陈策啊了一声：“是三，还是四？”
“三。”
“赏金密探。”
“京师名头最响亮的三个赏金密探，除了易无寒外，便是秦聪、秦明秦氏兄弟。”
“他们就是秦氏兄弟？”
“秦氏兄弟竟是你然妹妹的随从，看来她真不简单。”
“秦氏兄弟是然妹妹的随从？”陈策愣了愣，“她骗了我。”
“你心甘情愿的被骗。”赵柒冷笑，“这说明呀，你喜欢你的然妹妹。”
这时，秦氏兄弟从岗哨里出来，向然妹妹点点头。
然妹妹向陈策招招手：“策哥哥，咱们进去吧！”
陈策满心惊诧，跟着然妹妹走进赛马场，只见赛道上五六匹马正在飞奔，四周看官如疯子般呐喊着，声浪一阵赛过一阵。
然妹妹向看台上一指：“都是一群疯子，有什么好看的。”
赵柒笑道：“来这儿是看马的，不是看疯子。”
然妹妹鄙夷一笑：“马有什么好看的，我家里养着十几匹呢！”
陈策从没来过赛马场，也不知为何要来，看着疯子、骑手和马匹都像失控了似的，心里憋着的那股无法宣泄的闷气，就像吐酒的醉鬼，哇的一声脱口而出。
他在场外疯狂地追着马匹，那些沮丧、哀伤和羞辱，顺着他撕裂般的喊叫，合着从脸颊滑落的泪水，都统统地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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