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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刺京”

    骑手在做最后的冲刺,陈策的发泄也到了顶点,不知被什么绊住了,他一头栽在了地上。

    赵柒望着陈策的失控,整个脸上都是惊讶。

    然妹妹幽幽一叹,向赵柒望去:“他在发泄!”

    “发泄?”

    “他心里委屈,有怒火。”

    “你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然妹妹向陈策望去,眼里藏着怜悯,“我见过有人也是这个样子。”

    赵柒向陈策走去:“我去看看他。”

    然妹妹伸手拦住:“柒姑娘,给他留些脸面吧!”

    赵柒惊诧地望着然妹妹:“我去安慰他。”

    然妹妹摇摇头:“柒姑娘难道不知,他是因为你才发泄的吗?”

    “因为我?”

    “门票。”

    “门票怎么了?”

    “他根本买不起门票。”然妹妹的声音里有些悲伤,“他请柒姑娘看歌舞,肯定是欢喜雀跃的,昏了头,忘了没钱。他越喜欢柒姑娘,他就越觉得丢脸。他的脸憋得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柒姑娘给了他难堪呀!”

    赵柒瞧着陈策从地上爬起来的背影,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然妹妹继续说:“他所有的钱,都给我买了胭脂。”

    赵柒说:“你喜欢他?”

    然妹妹摇头:“我只是感谢他,他让我感到温暖。”

    陈策发泄后,心里舒畅,掏出手帕擦了眼泪,随着疯子们一起大喊大叫,又兴高采烈地跑回到赵柒和然妹妹身前。

    “赛马太刺激了!”陈策兴奋地说,“真想赌一把!”

    然妹妹笑道:“我去买马票。”

    陈策摇手说:“我现在还买不起马票,不过总有一天我会买得起。”他向骑手一指,“不过,我更想做骑手,向着目标冲刺,不管有多少对手,他眼里都有一团火,哪怕燃烧了自己,他也要第一个抵达终点。”

    然妹妹说:“你一定可以做骑手的!”

    赵柒说:“每一个行业里都有骑手,密探也是。”

    陈策说:“我要做密探骑手!”微一扭头,看到一个骑手向他们走来,见是叶远,兴奋地叫起来,“叶大哥!”

    叶远也看到了陈策,喊道:“阿策!你来看我赛马的吗?”

    陈策说:“这地方我可来不了。”

    叶远走到众人跟前,将一块金牌递给然妹妹,说:“我终于拿到了金牌!”

    陈策愣住:“你们认识?”

    然妹妹挽住叶远的胳膊,笑着说:“我的心上人。”

    陈策哈哈笑道:“然妹妹,咱们真是有缘,叶远是我学长。”

    然妹妹微微一愣:“你们是同窗?”

    叶远点头说:“西湖书院。”向赵柒望去,“弟妹好!”

    然妹妹微微一愣:“弟妹?”

    叶远说:“他们要成亲了。”

    然妹妹向赵柒望去:“真的吗?”

    赵柒莞尔一笑:“嗯!”

    然妹妹笑道:“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左,叫左然,家父左宗明。”

    陈策啊了一声:“你是左二娘子?你为何躲到桐树巷?”

    左然向叶远望去:“我爹不让我见叶远!”

    赵柒向左然和叶远瞥了一眼,看到左然望着叶远的眼神里藏着怜悯,明白叶远也有过陈策刚才发泄的经历,想起叶远的志向,知道叶远喜欢左然的背后一定藏着不足与外人道哉的秘密……

    陈策在赛马场发泄的场景,在赵柒眼前久久不能逝去。

    那是小人物向命运的屈服,还是逆天改命的呐喊?

    她不是小人物。

    从出生的那一刻,她就头戴光环。

    在东京城那条几乎是最短的街巷里,她发出了第一道声音,就开始了她的主角光环的一生。

    虽然,她的主角光环依然闪烁,而且还会璀璨京师。

    然而,她并不是楚王赵似的女儿,不是大宋郡主。

    然而,她不得不成为赵似的女儿,不得不成为大宋郡主。

    那是一个关于“刺京”的故事。

    “刺京,刺杀蔡京。”

    她母亲在她耳畔呢喃的声音,伴随着记忆又回荡在她耳边。

    “你爹叫苏兴,他是盐铁司的盐铁使。”

    母亲说起父亲时泪水滴落在她那粉嫩的脸颊上,而父亲连个影子都没浮现过她脑海里,她对父亲所有的记忆,就来自于小时候母亲讲述过的故事。

    “蔡京,炮制‘元祐奸党’,害死了你爹。”

    宋徽宗即位之后启用王安石新法,蔡京为了自己把持朝政,就给反对他的司马光、苏轼等三百零九人扣上“元祐奸党”的帽子,在德殿门外树立“党人碑”,上面刻写三百零九个党人恶名,昭示全国。

    “一定要手忍蔡京!”母亲眼神决绝坚毅,她不知母亲也是去赴死,为“刺京”而赴死,“娘若不在了,你长大后要继续‘刺京’!”

    这是母亲最后给她说的话,然后就仗剑刺杀蔡京,抛头颅、洒热血,奏响了轰鸣的乐章。

    她的母亲就叫夏瑜,有个绰号叫“汴河女侠”。

    过去太长时间了,几乎无人知道她是苏兴和夏瑜的孩子。

    柴隐编的故事好,时间严丝合缝,最关键的是苏兴、夏瑜和赵似的确有段故事,所以她的郡主身份就坐实了。

    有了这个身份,她便有了“刺京”的资本。

    西京楚王留下的遗产,让她成为头戴王冠的大人物。

    岁月就是一把粉墙的刷子,它能遮掩时光的斑点,也能令墙壁焕然一新,给人一种浮生若梦的错觉。

    三年来暗度陈仓,打着“刺杀叛国者张琦”的旗帜密谋“刺京”,她被一种神秘的力量裹挟着,渐渐迷失了自己,真把自己看成了头戴王冠的郡主。

    陈策歇斯底里的发泄,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

    那些属于她的高光时刻,就像肥皂泡一样,随时都会被刺破的。

    实际上,就在宋金“海上盟约”签署的那一刻,那漂浮在明面上的肥皂泡就破裂了。

    宋金“海上盟约”竟然是蔡京与张琦一手操办的,如今“六贼之首”和“大宋叛国者”已然成为确保大宋边疆安稳的“大功臣”。

    她现在拥有的王冠,是一道凶猛的暗流,这道暗流向“复仇”的终点滚滚而去。

    历史滚滚洪流中,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她和她的暗流,不得不卷入宋、金、辽三国斗争中,只有在斗争的狭缝中才能找到复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