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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佛山踢馆行

    有时候,人的际遇是不同的,有道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金山找被逼得远走佛山,不经意间,却避开了未来的那场兵灾。

    不过他却对此懵懂无知,此时幸苦南下,带着满身的仆仆风尘,终于来到了佛山。

    他有些无措的站在街头,盘算着心底的想法,一个念头渐渐的便在心中成形。

    习武之人想要立足扬名,自然是凭着手里的拳头说话,一横一竖,赢得人站着,输的人倒下,这就是对错。

    因受了北拳南传的冲击,佛山的规矩不似天津九条河那般繁多规矩,不过枝子门想要在佛山立足上位,那么他就要踩着本地拳师的脑袋出头。

    一路,金山找寻到了佛山武馆街。

    这所谓的武馆街,其实就是佛山的东大街,因为这里扎堆似的开设了许多武馆,传授南北各路拳法。金山找打眼望去,就见长街两侧,武馆林立,正有着不少师傅正领着自家徒弟正在演武吆喝,好一派欣欣向荣的场景。

    不似津门武行沉闷死水、不像济宁枝子门和睦模样,佛山武术的地界更加开放,各路拳术争锋,真就似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佛山拳术的繁华,这其中,便有当初北拳南传的功劳,虽说当年“两广国术馆”只存在了短短数月,却也令各路北方门派好手扎根广东,大批的北方拳种流派涌入,给佛山武术界注入了源头的活水。

    有道是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眼前遍地武馆,才真就是国术的春天。

    不过上一次北拳南传一事,倒也未竟全功,传入南方拳法多是源自奉天、天津两处。山东地界金老先生为人不好争,算是个好好先生的性子,对于北拳南下一事,他不关注,也没有半点兴趣。

    因此,济宁一地枝子门未曾南下。

    金山找此行,误打误撞的,也算是全了北拳南下一事。

    他在武馆街行走数遍,目光始终逡巡左右,观察着各家武馆的功夫。

    既然是要踩着人出头,自然是不能踩着北方人,金山找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知道自己不可能得罪所有人,那么最好就是拉一派、打一派。

    自己是北人,那么自然就要打南拳,踩着南拳出头。

    他认真看了数遍,只觉得心中信心满满,在心中圈定了五家武馆。

    那五家武馆,分属南方五拳,正是那洪、刘、蔡、李、莫。岭南五拳十二家,出手居中,劲力刚健,所谓“触即变,发如箭”。

    心中有底,鼻孔冷哼出一声,金山找这才大模大样的走近。

    武馆门前,两排足有二三十人的精壮汉子,正在武师的教导之下操练把式,步法稳固,出拳时多为短劲发力,一步几变手。

    金山找眼里放光,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未来自己的摇钱树。

    “呵呵...兄弟,学拳啊?”

    门口那位武师见到来人,面上登时露出笑容,看着金山找的目光像是望着块宝,迫不及待的便拉住金山找的手腕,急忙想往武馆内扯。

    到时大门一关,也免得左右对门的武馆上来抢生意。

    “快快...进来说!”

    然而他一迈步,却有些愕然的发现,这汉子双腿如同铁杵一般扎根地面,他贸然之下竟然是扯不动分毫。心里轻咦了声,武师皱眉回头,细看之下,面上的笑容已经隐了去。

    金山找知道他多半看出了自家根底,却也不以为意,抹开对方的手,乐呵呵的问道:“你就是馆主?传的是洪拳?”

    那武师目光缩微,表情彻底冷了下来,暗道这人怕不是来者不善,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在下姓洪,练得也正是洪拳,便是这家武馆的馆主!”

    “在下金山找!”他登时笑了,双手换抱拳在胸前,“久闻佛山是武术之乡,所以专程南下,想跟各位佛山的武师切磋切磋武艺,交流心得!”

    洪馆主的脸登时已然拉了下来,这东大街上汇聚武馆如此之多,对方偏偏来他这里踢馆,却不是看自己好欺负?

    且不说自家不可落了这洪拳的名声,便是为了自家武馆日后兴隆,面对这些登门踢馆的人,他也要亲自料理了。

    挥了挥手,让一众武馆弟子后退,洪馆主沉着脸往回走了几步,回头指指点点道:“且看好了,你师傅我是怎么教训这些乡巴佬的!”

    金山找轻蔑的上前,神情视线的含义显而易见,洪馆主心中大怒,当即摆了一个拳架子,脚掌一摆,毫不客气的拔步往前,左手呈爪,冲着他当头抓来。

    北拳南下,自然是一件大好事,可却也在事实上导致了南北拳术的尖锐对立。

    这其中原因倒也简单,北拳南下,而南拳未能北上,所导致的结果只能是南拳自身生存空间被大大的压缩,惹得南拳真就难了。

    迫不得已,北上不得,南方拳也只能再往南下。

    去哪儿,南拳便更是拼了命往香江去发展立足。

    这位佛山武馆街,习练洪拳的洪馆主,就与香江武术界行首洪振南,师出同门。

    洪振南凭着一身功夫,手上十形,下盘平马,硬生生在香江站稳脚跟,掌控香江武术界。但他却不如洪振南那般人物,因此是滞留在佛山,想要保住南拳根基。

    而入了南方的北拳人物,也多少知道些规矩,占了他人的地界,犯了他人的利益,总不好穷追穷打,那岂不是彻底撕破了脸皮,日后也不好再见面。

    是以虽然嘴上不说,可南下的北方拳师,从来不对岭南五拳十二家动手。

    金山找一头撞进来,其实算是坏了在佛山南北拳默契的规矩,他却丝毫不知晓,还在心中自鸣得意,认为打了岭南五拳,借着北方拳在佛山的根基,定然能轻易立足。

    可结果只会是,南方拳不容他,北方拳也埋怨他,金山找只会像是入了风箱的老鼠,两头都不讨好,无论结果如何,佛山地界都容不得他这个人。

    原剧中,金山找在武馆街大闹了一番,惹得南方拳派抵不住,请出了叶问。

    金山找败给了叶问,这是自然,可凭他手上的功夫,在佛山立足却也应该不难,毕竟比他功夫稀松的人都能开馆授徒,他缘何不行?

    但结果,却只是无处立足,最终落草为寇,乃至于流落到香江,更被洪振南针对,混迹成了一个码头苦力的小头头。

    这便是自己惹出来的祸根,当真是只能自己咬牙受着,怨不得谁。

    金山找想不透这里面关节,一连挑了洪、刘、蔡、李、莫五家拳馆。

    武馆街上一场纷闹之时,在这佛山培德里叶家宅院里,叶问正陪着自家妻儿。

    叶氏在佛山属望族,叶问父亲在香港做生意,家大业大,外人称叶家为“培德里叶”。这名号实则也简单,说的就是整片培德里民居屋宅,都是叶氏产业。

    俗语有云“穷文富武”,想要练出点名堂来,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定然是不成的。如金山找,金老先生死前掌控枝子门,他自然是吃穿不愁;而江楚虽然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根底,但其实背靠着丁连山,数年如一日的用蛇羹养着。

    若不然,本身肚子都未能填饱,整天泡菜窝窝头,也别想着去打熬气力了,你功夫练得越深,死的也就越快,只能成个短命鬼。

    叶问手上咏春功夫,便是当年他拜师陈华顺求学所得,学费乃是正正好好一十二两黄金!出生在自幼丰衣足食的家庭,这其实也为他练武铺下了路子。虽然咏春还只是南方小拳种,比不上“洪刘蔡李莫”五家,但他叶问却让南方拳师大都敬着。

    这其中,大部分是源自家族的名望。

    有钱,到哪都会有人敬着你几分,捧着你的名。

    而他本人,则是为人温润如玉,待人以和,无论是对谁都和气相对,虽然出身望族,却没有自觉高人一等,始终与人为善,叶氏名声如此好,也有这份缘故。

    叶问虽然并不对外传授拳法武术,但本身其实是个武痴一样的人,前些时日廖师傅在武馆街开了家武馆,还特地来拜访他,二人倒是关起门来切磋了一番。

    可叶问妻子张永成却对此并不感冒,她自身也是官宦出身,乃是张荫桓的后辈,可以称得上一句书香门第。对于这些男人之间的打打杀杀,自然并不十分喜欢。

    特别是在自家宅中打将起来,打碎了些桌椅锅碗,谁来赔才好?

    前些晚上武痴林来拜访,他便顺势指点了他一二,只是刚巧儿子来寻他事情,便被推脱了过去。现在,小叶准还满脸的闷闷不乐,自顾自摆弄着桌面的玩具,看来是生他爸爸的气了。

    “阿准都不理你了啊,有空多多陪陪他吧,只顾着打拳,难不成要比儿子更重要吗?”妻子张永成抱怨着,这话却说得叶问无法反驳,自己确实是有些疏忽了家人,他便打算今日好好的陪陪家人。

    可这样的想法刚刚涌上心头,他却不经意见望见了在门外冲着他招手比划武痴林,似乎有着些急事。

    “武痴林,今天这么早啊?”

    张永成回头看去,门外的武痴林露出讪讪的笑,挠着脑袋解释起来:

    “嫂子,我不是来打架的,就只是...说两句话就走。”

    叶问笑了笑,不得不起身走去,张永成无奈的摇了摇头。

    “什么事啊?”

    “问哥,今天来了个北方人,到处踢馆,专挑我们南方拳动手。功夫非常厉害,家家武馆都招架不住,你有空的话,不如看一看。”武痴林说出了最近的情况,他素来跟叶问亲近,由他来传信通风自然是最合适不过得了。

    叶问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妻儿,只是笑了笑,说得一句:“我知道了。”

    武痴林显然也知道叶问的性子,倒也并不意外,遥遥的冲着张永成喊了句:

    “嫂子,先走了啊!”

    “等等...”叶问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住了武痴林,问道:“你弟弟还没有找到么?”

    他的弟弟,正是沙胆源。

    这人因为捡风筝,凑巧看见了武痴林师傅廖馆主私下与叶问切磋的一幕,却又管不住嘴,对外大声张扬,导致廖馆主气的亲自找上门来要寻他麻烦。

    也多亏了叶问在旁打着圆场,而当时武痴林则拦住了自家师傅。

    可又看到廖馆主余怒不消,自家弟弟又不知所谓,便是连认错都不愿,武痴林便当中扒了弟弟裤子,惹得观客哄堂大笑。

    这其实是极好的处理手段,廖师傅不依不饶,无非是认为沙胆源将私下约战一事张扬的四处都是,他以为毁了自家声誉;武痴林干脆扒了沙胆源裤子,也惹得当堂哄笑,将事情搅成一场闹剧。

    饶是廖馆主再不依不饶,也寻不到什么借口了,始作俑者裤子都被扒了,更全无声誉。

    两相对比之下,他那点破事,反倒是不该咬死不放了。

    唯一不好的,便是沙胆源毕竟年轻,不懂人情世故,只一味觉得哥哥这一手让自己丢尽了面子,哪里还有脸在这佛山混。

    自此后他也就离家出走,现在已经有数日的功夫,还没有回来。

    武痴林其实听见叶问询问,多少也是有些心急的,但也不好表现,只是佯装无事般,挥手道:“不用管那小子,等他钱花光了,自然会回来。”

    他抱了抱拳,又想了起来,摸着头憨憨笑道:“你看我这记性,我师傅还让我带句话来呢,我差些就给忘了。”

    “师傅他觉得这事或许不是这么简单,可能那群北方人真要对我们南方拳下死手了。听说宫老先生在北方已经办了堂收山宴,之后还要再来我们佛山再办一场。”

    “这些来了南方的北方拳师,多半是动了心思,想在这之前把我们全部扫出去,彻底霸了南方的地界。我师傅就担心今天这人只是北方人扔出来问路的石子,我们此番如果斗不过,南拳要被扫出南方了!”

    “所以,如果佛山南拳各武馆当真是挡不住,还请叶师傅一定要出手,保我南拳名头,别再被北人压了一头去,再压得话...南拳就没了半点立锥之地了。”

    叶问微微皱着眉,似乎在心中思索着什么,并没有接他的话。

    而另一头,自鸣得意的金山找却寻了个面摊吃些东西果腹,想着方才自己的神武,不免有些自傲,自顾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说:

    “还以为佛山全是黄飞鸿,原来却只是一条虫,下午再解决几家,我的名头也该在佛山打响了!”

    砰!

    面摊老板将素面重重的放在桌上,冷冷的道:

    “你们这帮北方的乡巴佬,打趴几个摆设就是高手了?打赢最厉害的那个再说吧!”

    听到老板这么说,金山找想了想也算是,南拳在佛山有这么些家武馆,他们挨个挑战,那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去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截了当打翻了南方拳在佛山最强的人物,这些人自然是无话可说。

    他立刻眼睛一亮,抬头看向老板问道:“喂,南拳佛山谁最能打?”

    “当然是叶问了,难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