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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今日入宗师

    几日之后,江楚送别了一同逃出南京城的一行人。

    其实以玉墨和红菱的打算,本是留在这佛山城内的,她们奔波南北,终于落脚安定,也见得了金楼不输南京的繁华,便有几分留恋。

    不过江楚却极力劝她们干脆径直再往南下,到了香江定居才是最佳,日本人随时有可能南下,佛山毕竟不安定。

    提及日本人,江楚又言之凿凿,基于对他的信任,女人们便就此打消了留在佛山的念头。

    同行的,还有约翰,这个洋人也准备前往香江,他准备在那里公布手中的胶卷资料,将日本人在南京的罪行公之于众。

    不过江楚却劝他抵达香江后,要做的事也应该是结交香江上流社会的人,立稳脚跟为重。

    公布罪证这件事,还是要等他到香江后,再行商榷。

    约翰手里拿捏的证据,一旦公布出来,会导致日本的国际形象一落千丈。因此只要他出声,那么日本人必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江楚在香江的势力还未建立,彼处正处于混乱的阶段,可能难以护住约翰。

    女学生们和乔治,也都一同前往香江,她们将在那里联系各自父母,等待与亲人团聚。

    人潮涌涌,离别之际,依旧是有几分不舍的,学生们个个垂泪,而嘴皮子最为刻薄的红菱,望向江楚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感激。

    她们尝遍了人情冷暖,自然明白这条命是因谁而得活,如何一路艰险地逃出南京城。

    “到了香江,都做些正经营生,好好活下去。”

    红菱白了他一眼,嘴皮子一翻,说道:“我们姐妹这营生可就不正经了?”

    江楚苦笑,一路的相处照料,他知道红菱就是个嘴上不愿服人的性子,尽管是心中认可这话,也要先在言语上占几分理儿。如果自己和她辩下去,怕不是要误了点,这女人嘴上还是不服输。

    他直接转而看向女学生们,担忧她们到了陌生的香江慌乱,便安慰道:“香江是个好地方,约翰和你们一同去,他会照拂你们的。”

    李楚楚拽着他的衣角,低声问道;“楚大哥也一起去香江吗?”

    江楚点了点头,见李楚楚表情有些欣喜,却又道:“不过可能要耽搁个一年半载。”

    “那我也留在佛山。”女孩孤独一人,江楚就是她一直以来的依仗,对他更是极为依恋。

    书娟本也是如此,不过她父亲孟繁明已经回来,心中更加安定,不似李楚楚那样依旧有着对陌生的惶恐不安。

    “接下来日子,我有些事要处理,也不会留在佛山。”江楚眼神闪了闪,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你们先去香江吧,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照顾你们。”

    李楚楚低沉的点了点头,却又问了一句,“我们会赢吗?”

    江楚一愣,抬头望了望天边的云,点头道:“云一时能遮住阳光,但太阳就在那里,光芒总有一天会透过云层照射下来。”

    “中华民族可以被打败,但不会被打倒。”

    紧跟着,他和约翰拥抱了一下,嘱咐道:“到了香江,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一个叫马鲸笙的人。”

    “另外,我这里有几封信件,麻烦你交给他,让他找到收信人,转递出去。”

    约翰接过信件,点了点头,振奋道:“我在香江等你,我们一起揭发日本人的兽行。”

    江楚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间已经到了,她们转身离去,江楚站在原地遥遥地招手。

    玉墨落在最后,却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认真的看向他,问道:

    “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江楚只是笑,却不接她的话。

    女人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依旧万分优雅,轻声道:

    “那...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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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回金楼,一夜无话。

    清早,金光万丈,江楚起身,在院子里慢慢打拳架子。

    丁连山早早起了身,也就坐在一旁,盯着江楚一拳一脚地演练。

    这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老先生之前已收到宫家的信件,知道自家这个徒弟在宫家推演五行十二形,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却险些害了性命。

    丁连山眼光何其毒辣,自然发现他闯过生死关,远行归来之后,境界与气质都有所变化。

    心中略微算一算,丁连山也清楚,火候多少也该到了。

    不过因为有前车之鉴,他对此更是甚为牵挂,便总在一旁观摩,以备不时之需。

    江楚眼下的确是想再试一次,他从南京走出,整个人从内而外仿佛新生,像是有一层无形枷锁被冲开,心和意都到了一个地步,已经到了要沸腾的程度。

    这一次的打法也和在宫家那次不同,少了那份躁动,沉神于心,整个人浸入其中,慢悠悠的如同身在泥水中,拳脚动作柔缓,发劲如抽丝,浸意不以力,仔细的品味其中拳意道理。

    暗劲在于柔,但却不是柔弱无力,而是形断意不断,绵绵而不绝的柔韧性力道。其须以刚柔相济,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这个炼气化神的过程,也就是消去刚劲,渐长柔劲的过程。

    江楚心神浸入拳中,自来到民国大时代的一幕幕,皆好似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晃过。

    丁连山自教他形意功夫时,也就曾经说过,拳不在于形,而在于意。

    传说形意溯源自达摩老祖,后人有诗云:达摩西来一字无,全凭心意练功夫。

    形意内三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相互牵动,相互驭使;内三合催动外三合,需要融入自己的精神、意志、心灵、念想,拳法才能够鲜活,拳意才能够不朽。

    所谓:“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

    初来乍到,丁连山摊边赠饼,话论南北。

    北上津门,一击十九家,长短兵刃相击。

    山东济宁,上元武馆暗杀一役,困兽生死一搏。

    拜访培德里,堂前燕、龙纹筷,千金难买一声响。

    香江黑拳擂,形意斗咏春,马形战西洋。

    奉天大雪天,五行十二形;太原斩叛节,大枪挑汉奸;南京赴难去,生死走一遭。

    来到民国后的一件件事情,好像一幅幅画面一样,浮现在江楚心底。他的意识慢慢从拳脚中抽离,而是以有形之精转为微妙的无形之气,以意领气,以气帅形,意动气动,以气催力。

    他的拳不再快而猛,刻意追求搏杀效果,而是逐渐归于自然,遵循法度。

    江楚的内里,也逐渐归于平静,如深山古井,平静无波,倒映着山峦云朵,蓝天飞鸟。他的心灵平静而柔和,如赤子一般,逐渐松弛。

    习武之人,只有在“万源如洗净、身心亦已冥”的物我两忘的空明境界中,才能真正做到调息运气,绵绵不绝。

    在南京时,甘道人知道他困在明劲难攀,对他拳脚予以了点拨,便有提到一点,所谓:“胸中纯白、意无所倾;志若流水、心居空城。”

    这就是要求人们心如明镜,寸念不生,在呼吸吐纳之中,以意念引导气的运行,如轻云浮行于体中,使之面面相续,循环不已。

    他讲:明劲入暗劲,不可求快求猛,心必浮躁,心躁则气上浮而散乱,无法聚敛周流。拳须由外向内而练,以有形之精转为微妙的无形之气,由四肢躯干表露于外的刚猛之力,转向以内气为主的刚柔相济的力。

    为什么天下的拳师,明劲有成的大有人在,可真正踏入暗劲宗师,却少之又少。就是在于打惯了明劲的人每每无法于此时保持松静,控制不住意念,才迟迟练不出来。

    “以心行气,务令沉着,乃能收敛入骨;以气运身,务令顺遂,乃能便利从心。”

    江楚一招一式中,都多了一丝空灵和沉稳,所谓大巧无工,拳脚随心催动,虽失其形,却得真意。不发劲之时,拳如柳絮摇摆,轻灵细舞;发劲之时,正如山石坠砸,招大而力沉。

    丁连山老先生蹲在一旁,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眼里有着掩不住的赞赏。

    他没有说话,而是任由江楚去体悟。

    但见江楚身形挪转,寸劲迸发,全身的肌肉在这出拳的一瞬间,好像一条条蟒蛇一样猛地窜动绷紧,须发汗毛都触电般炸起。

    劲发于丹田,奔入洪流,牵动全身的气息都在这一刻像是沸腾一般。

    江楚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似乎有股暖流涌动,朝着拳头奔腾而去。

    他拳眼向上,拳心向里,力在拳面,臂不全钊,力由根发,崩拳短促突击,既快又烈,猛地砸在了眼前的木桩上。

    拳头上的毛孔适时一松,被锁住的能量热量如同满蓄的洪水,堤坝突然打开了这一个口子,劲力顿时蜂拥而下,体血精力都化做这股能量和汗水,一起通过打开的毛孔奔涌而出,击打在木桩上。

    砰!

    沉闷的声响传出,木桩应声而折,木屑纷飞!

    江楚摸了摸,断裂处有些许的潮湿水渍,一些木块上,还有如同针刺的小孔。

    他拳心湿哒哒的,也流淌着汗液。

    这便是暗劲,激发的瞬间,喷薄如针!

    暗劲,成了!

    内家拳明劲讲究的是一个“锁”,锁住毛孔。

    而暗劲的要求,却在于一个“开”,随意控制毛孔的闭合,将锁在身体里的元气如子弹般打出去。

    瞬间的勃发,体血精力都会化作这股热量能量和汗水,一起通过毛孔释放出去。因此,暗劲打人,其消耗的体力要比明劲大上十倍。

    以江楚的实力,他锁住毛孔不松,凭筋骨的力量打人,可以从街头打到巷尾;但勃发暗劲,却不过在数合以内,身子就会疲劳。

    而一旦控制不住全身毛孔,就会导致体内元气奔泻,结果自然是一下子泄力乃至休克。

    这就像是压箱底的底牌,威力大、杀伤力强。

    但没到丁连山、宫羽田,乃至于甘道人那种境界,却不能轻发。

    今日,江楚入宗师境。

    宫家的东西,形意八卦门的东西,他要去取回来。

    他目光远眺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