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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玖 莫负云天

    这两人只是不动声色地对视,却硬生生有种剑拔弩张的意味,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慕环一摆手让家仆留在原地,自己则缓步走上前。他显然也看到了苏绾,对着她温和地笑道:“小姑娘,又见面了。”

    苏绾冷着一张脸,没说话。她这时候也看出来了来者不善,此人就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笑面虎,笑容像面具般镶在脸上,眼底的阴狠却让人不寒而栗。

    慕环却似乎更有兴趣了,“竟没想到姑娘看着这般乖巧,也会骗人啊,是想护着你的情哥哥?”

    他话音刚落,应離忧便接过刚好飘落的一片竹叶,惯力而至两指间,朝他一掷,这些动作都只在一瞬间。

    慕环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侧身险险避开,但是还是躲不及。他转过脸来,慢慢将捂着脸的手放下,颊边那一道鲜红的细线触目惊心。那盈盈一春色已扎进了身后的竹节上,叶的边缘有隐隐约约的红色。

    他慢慢地笑了,眼里阴晦不明,“这么宝贝啊,说一句都不行。”

    应離忧并不接话,只是看向苏绾:“你往后走远些,切勿过来。”

    苏绾方才听了慕环的话,脸就不自觉地发烫,现在也不敢去看他是什么表情,匆匆点头说了句“先生小心点”便走开老远。

    “看来还是不屑跟我这种人打交道啊,”慕环继续上前,狭长的眸子眯起来,声音突然变调:“那我就打到你开口为止!”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眨眼间那带着凌厉剑气的剑影已至眼前。苏绾根本没看清那剑的走路,诧异得差点失声。

    应離忧侧身躲开,手上一动,一道银白晃眼的剑光便缠上来。

    慕环眼睛一亮,惊喜道:“云天!果然在你这里!”

    他见势手腕一翻,手中的长剑与那软剑卷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刮滑声。应離忧果然往后挑开,慕环承势反身一劈,这一招用了他八分力气,周遭的竹叶尽数被剑气割裂,散落下来纷纷洒洒。

    应離忧极快地后退一步,手腕带动着软剑及其灵活又诡异地转动,短短一瞬间,剑尖游走分花,游走与多个方向,残留的剑影隐约连接了一个图案,连指六处地方,都是不同要穴。

    苏绾心里忍不住叫好!

    慕环暗道不好,他的剑劈向一片虚无,竟被一股绵力逼得停滞了几分,也无法马上收回,一时间心思流转,顺着剑势向前破空一刺!

    若是应離忧不躲开,便是两败俱伤。

    应離忧神色一凛,带着软剑往下一压,脚尖踏在剑尖上,借力纵起翻身,轻飘飘宛若无物。

    慕环大惊,幸好回身及时,堪堪格挡住了那白花花的剑光,又以缭乱之势缠斗在一起。但是心态波动是大忌,不过几招他便节节败退,最后手里的长剑被死死卷住,那软剑弯曲成诡异的弧度,被所持者用巧力一振,所控住的硬剑剑身上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痕,随和迅速扩大。

    一声清脆的裂响,这质地精良的好剑竟被绞成了碎片。慕环狼狈地摔在地上,就要爬起来,手腕却一阵钻心的刺痛,他猛地一惊:“你别欺人太甚!”

    不远处的家仆就要冲上来,应離忧却将剑尖移至慕环的脖间,稍稍一用力就划开一道小口子,后者一激灵,吼道:“都别过来!”

    习武之人最重要的莫过于手,一旦有什么闪失,这一身武功说是废了也不足为过。

    应離忧似笑非笑地俯视着他,脚上慢慢地增加力道。

    慕环额头上渗出冷汗,嘴唇被咬得惨白,终于忍不住痛呼出来。

    应離忧这时候才慢悠悠地放轻了点力道,他缓缓蹲下,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慕环痛苦的表情,“这一下,是让你还郑家庄那事。”

    “……你待如何?”

    “明日午时之前,带上你的人滚。”

    慕环忍着怒气,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

    应離忧又道:“以你的姓氏起誓,以后绝不再踏入沥城一步。”

    慕环咬牙切齿地道:“以我慕氏起誓,此生不再踏入沥城一步,若有违背,则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待到他移开了脚,慕环立即爬起来,仔细地观察了下手腕,见没有伤到筋骨才松了口气,又抬头问道:“你刚刚使那招,是哪一层的功夫。”

    “……明月域。”

    “果然、果然!”慕环仰头大笑,几近癫狂,眼底慢慢涌出一股浓烈的不甘,“你知道我败给你什么吗?输在我是三房!若我在你当年这个位置上,现在必然是家主!”

    应離忧注视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波动,缓缓道:“你痴迷权势至此,赵氏容不下你。”

    “她?她算个什么东西!”慕环满脸嘲讽,“她最大的筹码已经废了,再过个十年八载,这一切还是我的!”

    两人一个冷漠一个癫狂,竟是再也找不到当年共登郁北七层的少年意气了。应離忧没有再说话,他最后再看了慕环一眼,提着剑转身就走。

    慕环站着没动,他身上有多处细小的伤口,衣裳割破了好几处,头发也有些散乱。他颓然地盯着手里握着的那剑柄,最后拂袖一卷,地上泛着冷光的碎片尽数消失。

    他带着家仆离开了。

    苏绾看完了这惊心动魄的整个过程,因为隔得远,两人的对话也没听清。应離忧向她走来,眼神晦暗而飘散,似乎沉湎在什么回忆里。

    他的剑上沾了些浅浅的红,苏绾见此便掏出一条帕子递给他。他接过去慢慢地把剑擦干净。

    苏绾这才发现这剑原是收在腰上的,那条精致的腰带便是他的剑鞘做成的。

    她一直盯着那剑,应離忧便递过来:“要看看么?”

    苏绾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地端详着。这把软剑约莫二尺长,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铸成,通体银白,色泽极亮,剑身上雕有浅而繁复的纹路,再看剑柄更是漂亮,刻着凤鸟图腾,末端似乎刻有两个字。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慢慢念出来:“云——天?”又问道:“这是它的名字吗?”

    应離忧点头,“这是母亲生前所配之剑。”

    “真好看。”苏绾由衷地赞叹,把剑还给他。他将其收入腰间的剑鞘,轻轻一按剑柄,一声轻响便牢牢地固定好了。

    两人一起走回去。

    苏绾在应離忧这里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尤其是今天见了这番打斗,觉得既新奇又厉害得很,她在脑子里不断回味,原来先生也不是文弱书生啊。

    “先生,”她忍不住问道:“刚刚那个人是哪里的啊?是京城的人吗?”

    其实想问的远远不止这个,但是看应離忧的脸色,这似乎涉及到什么陈年旧恨,苏绾也不好打听。但是她又想多知道一点有关他的事,所以只能这般曲线救国。

    “不是,”应離忧道:“是景阳。”

    景阳?钟子林好像说过这个地方啊,苏绾追问:“景阳是什么地方?”

    应離忧侧过脸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天下人就算不知道齐国京城是哪个,也不会不认得景阳城,本国人甚至将其称为“第二京都”。

    如此看来,倒是证实了她先前说的不是这里的人的话。

    他回想了下,慢慢道:

    “地处京都北上,闻名遐迩。高门大宅万户,前来求医之人无数,南北商贾聚集,各路文人集会,贵人络绎不绝。天下珍宝,武学秘籍八成在此,以至于穷人贫病交加,富人炊金馔玉;善人死于权势,恶鬼为虎作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