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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道士害我

    铁茶,色深味浓,汤清水亮,芽叶久泡不散,观之若铁石沉杯。属北地野茶,时人屡试移栽未成,后鲜有人知,惟古之上凌山偶有所见,故自唐宋以来,又称其铁茶山。

    铁茶山前后共有六峰,惟中峰奇陡,自古为道家洞天福地。六峰各有宫观无数,历来香火鼎盛。近些年又吸引许多寺庙来凑热闹,更有甚者,有几位大老板与地方政府强强联合,投资了两三个大项目,花大价钱找大笔杆子写了不少的文案和历史故事,还从外地雇了好些有名的大师父,既能拜佛游览,又可以吃住玩一条龙。山上的建筑虽是拥挤不堪,但也更显雄伟热闹。

    不过中峰还是老样子,四面陡峭兼之纵深狭小,开发难度大,也没什么经济价值,所以招商引资一直不见成效,慢慢也就被政府和资本放弃了。整山只有一座不知什么年代建的元清观。陈沫进到这小道观中,果真是又老又破。墙皮上满是枯黄的苔藓,旧式的窗棂上还是用纸糊着,连块玻璃都没有。四处看了看,像是连电都未通。

    道观只分两院,前院供奉着三清四御、灵官玉皇,后院是道士起居处所。据说有一名老道士领着两个弟子在观里修行,可直到陈沫穿过整个道观也未遇见人,依着白月玫叮嘱,从道观后门出来,踏着碎石往上攀去。初冬残雪,一哧一滑,又翻过三四块大石,才踩上一个两米见方的小平台。陈沫面朝西侧仔细寻么了半天,才分辨出一条向下坳去的小路,路口被干枯的杂草盖着,如果不是特意去找,根本不会发现。行来不是草稞就是碎冰,该是已多年没人来过了。

    沿着小路走到尽头,是一处不宽不窄的豁口,陈沫侧着身,小心的挤了过去,终于见到白月玫所说的那个山洞。

    洞内不大,一眼可见全貌。墙壁光滑,反射着外面的光线,映得里间并不昏暗。正中石台上供着一座女神坐像,束发玄衣、慈眉善目,脚下蹲坐一只黑狐,乖巧虔诚。两侧墙壁下设有石桌、石凳、石杯、石碗等物。陈沫依言掏出一路精心保管的香烛在神像座前点燃,再向神像鞠躬拜了三拜,而后方才到狐尾后面一摸,掏出一块令牌。

    那令牌半个手掌大小,上圆下尖,通体黝黑,光泽似有似无,也不知是个什么材质。一面的底纹雕着一册书,书上搁着一支毛笔,正中自上而下浮着“阴律司”大阳文篆字;另一面凹刻着“祇命阴天子酆都大帝敕令幽冥地府阴律司阳世行巡灵差陈沫”的小字,并钤着“阴司敕命宝玺”的方印。

    据白月玫所说,令牌是地府给陈沫的身份证,虽被赋予一定了幽冥之力,但毕竟地府实物通过常规渠道难以拿到阳世,也是因为陈沫在地府的等级太低,不值得地府的大人们特意跑一趟,恰好赶上玄母真君差了座下黑狐到地府送东西,便托黑狐顺路带了出来,放在离陈沫最近的道场之内。玄母真君为凡人时,自幼修持,极为慈善,为人治疗病疫。不施粉黛钗妆,一袭黑衣行走四方,随缘普济,不收分文,所用药石也多是自己采集。至此地时,正值大疫,驻留苦觅良方,后寻至铁茶山采药,发现山上铁茶可祛除疫病,因此救人无数,九十九岁时羽化,因有大功德,被奉为玄母真君,后有人在其居住过的山洞立了这座神像。而黑狐本是铁茶山中刚开了灵智的小精怪,日日见玄母真君在山上采药救人,遇山中带伤禽兽,也一视同仁,被其所感,拜入门下,甘受驱驰,积修功德,因其对铁茶山的地产分布极为熟悉,又引带着其他稍有灵智的小精怪齐齐寻药,便也享了祭祀,得封正果,时人称其玄狐仙子。

    天色渐晚,陈沫将令牌贴身收好,向玄母真君的神像又拜了几拜,便出了山洞,原路而返。这铁茶山坐落虽与陈沫同城,但离陈沫居住的城区仍是有着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若不自己开车,到了晚上交通仍不是很便利。陈沫此前一直是没深入过的,就算偶然路过,也是没下过车。这次是打了计程车来的,想在今天回去,得赶紧去山门外的服务区,赶最后一班到市内的大巴车。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陈沫磕磕绊绊的下来,好不容易才又回到道观后身,正要推门,恰有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小道士拽门而出,见到陈沫脸色一红,又觉奇怪。这后山难于攀爬,向来无人去的,不知这人怎么自山上下来的。开口问道:“你是谁?”

    陈沫赶紧揖了一下,说:“道长你好,我是游客,刚才去后山转了转,这会儿要下山坐车,还得从贵宝地借个路,还请行个方便!”

    小道士很是好奇的接着问:“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陈沫回身指着一个搭着棚架的大石头答道“踩着那块石头,翻到上面的碎石堆上,然后就能上去了。”

    小道士看着陈沫指向亥位,脸色刹然一红,抿了抿嘴,似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便让出门口,对陈沫说:“那你过去吧!”陈沫刚要进门,却听小道士回身又向里面喊到:“师兄,后山下来个人,我让他进去啦!”

    陈沫进到后院,一个和陈沫年纪差不多中年道士迎了过来,对着陈沫稽首道:“善福寿,福主来此贵干?”

    观那中年道士,虽然道袍破旧,但面白手净,头上的混元髻也扎的一丝不苟,陈沫便连忙抱拳回了一礼,答道:“仙长好,刚才去后山,从贵宝地借了路,这会儿原路下山,还要在贵宝地借过,因来时未见观中有人,就没打招呼,实在抱歉!”

    道士微笑着说:“福主客气了,蔽观常年无外人到此,既有缘遇见,喝杯茶再走不迟。”

    陈沫见道士盛情,也不好直接就走,便按道人所指,在院中石桌的一侧坐下。中年道士取来茶具,又从院墙边上的罐子里捏来一小把黑黢黢的树叶用开水泡上。而后一边在石桌另一侧坐下,一边开口说道:“这茶须多泡一会儿!”陈沫好奇的问道:“我看那叶子是黑色的,这就是特产的铁茶么?”

    道人未语先笑,答道:“小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铁茶,不过只看颜色的话,还是很像的。”

    陈沫又问道:“仙长是在何处采到这些茶叶的?”

    道人答:“小道的师父喜茶,而修行之人又当自给自足,好在阳坡悬崖边上有两株老树的叶子可做茶用,观中便都喝它了,虽然苦了些,但味道还是不错的,时间长了,小道也喝惯了这个味道。”

    陈沫点了点头,心想这多半是传说中的铁茶了。能遇到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物,也就不着急下山了。

    片刻之后,道人给陈沫倒上了茶,水色浅淡,似青似黄,茶叶虽黑乎乎的,但茶汤却很透亮。道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陈沫端起茶杯,道人也端起自己的茶杯,两人共饮。茶水离近便能感到香气浓郁,入口虽很苦涩,但回口甘甜,让陈沫一下子陷入其中。

    两人边喝边聊,谈的也算投机,这云清观并非十方丛林,乃是现今已经少见的子孙庙,传承至今也有几百年。中年道士俗名谭峥,是元清观“绵”字辈弟子,师父赐名“花”,所以道号又叫谭绵花,这可属实把陈沫雷的不轻,后经谭道长一解释,陈沫才明白,人家每个字都是有来源的,字辈的“绵”字是取自《道德经》中“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一句,名中的“花”取自道君皇帝散花词“圣境三千岁,仙花始一开”之语。

    谭道长是山东人,因早产,自幼体弱多病,多方寻医问药也没什么起色。后来师父云游到他家乡的时候,虔信神佛的父亲礼敬诚请的把师父让到家里,师父一眼看出他是胎中不足,指出俗世污浊,孩子先天有失,不易养活。父亲和母亲商量了一夜,第二日便恳求师父收他做弟子。师父初时不同意,但山东人的犟脾气是出了名的,认准的事儿很难回头,两口子死缠烂打,拽着他师父就是不让走,他师父实在拗不过,也就同意了。给他留了一块平安扣当护身符,让他父母照常带孩子在家读书,每年寒暑假送到铁茶山来。小时候每次到观里,师父就会上山采药熬给他喝,调养到了初中毕业,身体彻底好了,师父才不给他灌药了。这野茶的茶汤尽管苦涩,可自小喝惯了汤药的谭道长喝来,算是挺好喝的。

    很快一壶茶水被两人喝的精光,谭道长又续上了一壶,陈沫因为见猎心喜,便贪了杯,灌了一肚子茶水。

    太阳眼见就要落到远方的山头,陈沫意识到不能再喝,得赶紧下山了,再晚可真赶不上车回城里了,便起身向谭道长告辞。刚站起来,就觉得腹内突然一阵绞痛,好似有一辆坦克在里面横冲直撞,瞬间疼的弯下了腰,蹲在地上。

    谭道长见状赶紧转到陈沫身边,关心的问道:“陈沫,你怎么了?”

    陈沫这时已经疼的直抽气,一句话说不出来,又觉着肚子里的那辆坦克突然翻了个筋斗,陈沫跟着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意识中最后的念头是:“道士害我!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