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失听 » 第22章

第22章

    三明治,面包是最爽口的软度,火腿是恰到好处的八分熟,鸡蛋两面摊,香甜多汁。

    但令格格吃的食不知味。

    她坐在院角的吊篮里,用脚尖轻轻点着面前的花盆,这是她昨晚选好的,白瓷盆,盆面上画着的花纹有些年头了,里面装着翻新的土壤,和今早纪凌喻埋好的种子。

    在令格格还在睡觉的时候,就埋好了。

    “外面冷,进去吃吧?”纪凌喻轻轻扶住了晃动的吊篮,轻声说。

    “你要是不看着点佩妮,她就把三明治全喂猫了。”令格格收起她修长的美腿,整个人缩在吊篮里,答非所问。

    “….你生气了?”纪凌喻沉默了片刻,如此问道。

    “咱俩什么关系?”令格格慢悠悠的叼出剩余的半片火腿,仰头吞了进去,她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已经悬挂在半顶的冬日暖阳。

    吊篮略微倾斜了一点——纪凌喻坐在了另一边,沉默着,始终保留着一小段距离。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令格格淡然的问。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慢慢来。”纪凌喻回答。

    “你之前谈过恋爱吧。”令格格缓缓伸出一只手,透过指缝,感受阳光的气息。

    “我之前有过未婚妻。”纪凌喻非常诚实坦荡。

    “之前,是指你还在画画的时候?”

    “是,还在以绘画为生的时候。”纪凌喻平静的说:“在我的眼睛还健康的时候。”

    “我听说,恋爱应该是个漫长的过程,从相识,到暧昧,再到确定关系,然后彼此相爱,回归平淡,最后订婚。”令格格撩起瀑布般的长发,把它们放到吊篮的椅背后,几乎从她的耳侧,垂到了地上。

    “这不该被定义。”纪凌喻的目光只落在令格格身上一刹,就又移开了:“但我和我曾经的未婚妻,的确是这样的,或者说当时国内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说实话,我有点搞不懂了。”令格格把剩下的三明治放在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对我不感兴趣,是因为我们太快确定关系了吗?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远处,乐乐和火烧云正在互相梳理羽毛,这种行为在鹦鹉间似乎并不常见,但它们看起来很和谐,火烧云仍然是一副女王的高贵矜持,乐乐则鸟如其名,乐呵呵的围着火烧云转。

    “但我不是那种人,我可以只和你做朋友,兄妹,但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所以我只想和你做恋人,我想让你彻底的占有我,无法自控的爱上我,我可以等。”令格格淡淡的说完,没有再等纪凌喻的回答,而是站了起来,仍然赤着脚,拿着披肩和三明治进了屋。

    脚踝上系着的金铃铛叮当作响,它一直在响,在厨房时也响了,响的毫无保留,一声一声,只是纪凌喻装作听不见。

    拥抱都是隔着头发,接吻也只是例行公事。

    “莉拉,吃完饭我们可以出去玩吗?”佩妮膝上趴着胖嘟嘟的笨笨,嘴里还叼着半片火腿,鸡蛋也零零碎碎的被踏雪和寻梅瓜分了。

    “乐园都休假了。”令格格用纸擦了擦佩妮沾满果酱的嘴角,她是不明白果酱夹三明治有什么好吃的,但或许是基因使然,佩妮和贝拉都喜欢这么吃。

    尽管黛安娜时常不让佩妮沾太多果酱,说那样会坏牙,但只要奥罗拉不管,佩妮照样可以偷着吃。

    “可是琳达说今天中午大家会去主题乐园演出。”佩妮手舞足蹈的比划,告诉令格格他们会在乐园门口组织一场露天表演。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虽说乐园离这很近,但令格格还是想抱怨佩妮两句,中午的事她就非得拖到中午再说,现在看一眼表,令格格都没空简单化个妆了。

    “因为琳达说会告诉你们的。”佩妮认真的回答。

    “…..我们是指奥罗拉吧。”令格格揉了揉额角,回房间取了正在充电的手机,打开消息免打扰的聊天框,里面果然有奥罗拉半个小时前发给她的消息——一点钟带佩妮去这(地址分享),给我拍张合照。

    都忙到圣诞节加班了就不用再营销幸福家庭了吧…..令格格默默吐槽了一句。

    话说回来,令格格心说自己又不认识琳达,为什么这种事最后也要落在她头上啊?

    琳达是佩妮的钢琴老师,这位女士年纪不小了,头发有些花白,但很和蔼。上东区的富人们都喜欢把孩子送去她那学琴,但多数都是业余学个爱好,毕竟真正走专业方向的都会去那种精英学院,小班制,既有独享教学又有适当的竞争,最重要的是可以从小培养未来的人脉,相当于提前步入行业,比如令格格十三四岁的时候待过的那间德国的私立音乐学院,她后来是退学了,但和她同期的大多已经去了茱莉亚,伯克利或者其他大学深造。

    令格格曾经以为奥罗拉也会把佩妮送去,但事实正好相反,奥罗拉甚至没有主动要求佩妮学习音乐,更没有帮佩妮计划将来的打算,只是送佩妮去了琳达那,用奥罗拉曾经的话讲就是“和一堆小孩过家家”。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令格格也不得不发现奥罗拉这样做的原因——天赋往往并不会在血缘上得到完美的遗传,贝拉是天生的小提琴手,但佩妮大概率不是。

    奥罗拉是个标准的唯天赋论者,这一点令格格比谁都清楚,她也清楚这才是奥罗拉这么多年对她的顶撞一再容忍的原因,而不是那点可怜的,几乎没有的愧疚感,更不是那根本不存在的亲情。

    皇帝是没有心的,爬到父权制顶点的皇帝尤其如此。

    说句题外话,令格格也思考过,佩妮在音乐方面的平庸会为她的姐姐带来什么。首先,这意味着她仍然可以继续任性下去,只要她一天不原谅奥罗拉,不忘记那个奥罗拉把她错认为贝拉的夜晚,她就有权力,也有立场离经叛道。其次,也是令格格真正感到庆幸的——音乐对于佩妮的意义,和当年对令格格来说,完全不一样。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的区别。

    有一点奥罗拉说的对,那点天赋是令格格仅有的东西,她没有父母,没有运气,或许有那么一点年轻美貌,但这东西可不长久。天赋和信用卡一样,用一点偿还一点,而且总有刷爆的那天——毕竟资质再厚也厚不过人的欲望,如果天赋能换来金钱的时候,令格格尚且不会犹豫,那在能换来地位和权力的时候,令格格知道自己只会比奥罗拉更疯狂。

    她也会报复性的使用她的权力,她也会用筹码和年轻帅气的男人做交换,她也会在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时不择手段,她在这个世间了无牵挂,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对令格格而言,音乐可以是一个消遣的游戏,也可以是一场疯狂的赌博。

    “我中午带佩妮去参加她们的演出,就在乐园门口,午饭我带她在外面吃,不用管我们了。”一起收拾咖啡杯和空碟子的时候,令格格对纪凌喻说,她语气很正常,似乎之前所有的暗示和拉扯都不存在。

    尽管她心里仍然在赌气,否则她也会邀请纪凌喻一起去。令格格甚至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应该多问几句关于纪凌喻未婚妻的事情。

    但这种事情,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令格格觉得自己都努力完了,她平时一贯没皮没脸的这次都觉得伤自尊,就像她说的,她可以等,但不会再自取其辱了。

    毕竟纪凌喻宁愿反复雕琢三明治那完美的直角边,也不愿意低头看一眼他女朋友的美腿。

    果不其然,纪凌喻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询问晚餐怎么办,令格格随口说还没想好,平安夜又不太想随便对付两口,到时候再说吧。

    “那就回来吃,我准备好。”纪凌喻忽然说了一句,令格格绑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直到发绳上的珠串硌到了她的手。

    “….咱俩对半吧,我待会发你食材表,你帮我准备好就行。”令格格从家里带过来的小件行李中拿出一顶棒球帽压在头上,帽檐遮住了她的眼睛,只留出挺立的鼻梁和简单涂了个唇釉的嘴唇,宽大的卫衣套在纤瘦的身体上,黑色的铅笔裤勾勒出笔直的腿型,唯独露出脚踝上显眼的金铃铛。

    “看我干什么?没想到我会做饭?”令格格穿鞋的时候余光瞟了一眼纪凌喻。

    “不是。”纪凌喻弯腰抱起吃饱喝足的笨笨:“就是担心你做饭不放油。”

    令格格满头黑线,没好气的说瘦不代表营养不良,青春期的时候她沉迷减肥,比这还瘦。

    “哦对了。”给佩妮系呢绒群的腰带时,令格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对正在喂鸟的纪凌喻喊道:“圣诞树,别给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