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亭背着身子静静地趴在床上，先前上床时的不留心，让他痛得几乎昏厥，可处在那昏厥时又猛地被痛醒。
竺大卫找了些看似很专业的医生来为他治疗。
医生和他的助手手法很特殊，但引入注目的是傲人的身材。不过亭此时根本就没心情看，一是他听说他的母亲还在寻找他，竺大卫也派了人去接她；二是自己的屁股和背部实在是伤得太重了，这样痛苦的时刻，一般人都只能注意到自己。
但亭昨晚确实是没有太多的痛感，或许是那大风巨冷，把亭的身子吹得邦邦硬。
亭不禁叹了口气，仅仅过了一天，自己好像就经历了大起大落。
甚至回顾片刻，亭发觉自己又度过了一天，但像是什么都没有做，想到此，亭不禁又叹了口气。
“小伙子愁眉苦脸，面色忧郁，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啊。”医生的手指小小地顿了一会，“或许你需要一些特殊的治疗。”
“不，我不需要。”亭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我之前也遇到过很多你这样的病人，我一边为他们介绍治疗师，一边也在思考——后来我想到，我不该把你们称为病人，你们需要的也许是治疗，也许又不算是治疗，你们只是需要一个成长的时间和指引人。”
亭努力地扭过头去，他向这位身材高挑的女人投去诧异的目光。
女人又缓缓接道：“你们这些人的内心总是压抑着一种性格，我可以帮助你释放。”亭没回过神来，女人又添了一句：“我是专业的。”
“等等……”亭说道，“我真不要。”
“你会需要的，”女人的手忽地伸入胸前，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掏出一张卡片，“快乐源泉……期待您的光顾。”
“我……”亭撇过头，收起手，还是拒绝了这张卡片。
他在丰市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听过还有这样的地方？不过他的确有很多地方没去过，而能让他不熟悉的地方也并不多。
就在思考的时刻，亭感受到他的背部传来了一阵凉意，就像是喷头出的凉水分散着洒在一颗剃了寸头的后脑勺上。亭闭上了眼，心里却想起了别的事。
作为一个少年，怎么可能不喜欢美色呢？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亭就一直压着性子，但若有一天外力移去，他或许会在各个方面都比别人更加暴躁。
清凉从他的脊背传上大脑，那种感觉似乎又如一只温柔柔软的手，它的五指就这样柔情地推着，推着推着，就催出一丝带着困意的轻烟，轻烟萦绕着亭的脑子，随着他的呼吸一进一出。
亭好像就要睡着了，但他忽然又醒了。
因为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亭……
亭……
还有人在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亭……
好像……是夜鸦的声音！
“夜鸦！”亭猛地就睁开眼，一翻身就抓紧了眼前人的双肩。
亭喘着气又瞪着眼，可是眼前人却是他的母亲，以及站在一旁，异常震惊的竺大卫。
当然，竺大卫震惊，只是没想到亭会在外人面前直接喊出面具的名字。
“亭儿……”
“母亲。”亭立刻换了面部表情，他一把搂住母亲。
就一个喘气的功夫，亭意识到自己的伤竟然全都痊愈，昨晚可全都是实打实的伤口啊！
这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刚才来的那伙所谓的治疗师，真的是隐居在世外桃源的神仙？
亭的嘴唇干燥得发紧，他很想喝水，但是咽喉之中却好像压着一股劲，甚至似乎要喷出水柱来。
亭只想着天上的水龙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口中吐水原来竟是这般难受。
但猛然间他从母亲怀前挣脱开来，“噗！”一口血就急不可耐地从他嘴中奔出。
“亭儿……”母亲吓得不知所措，“母亲知道你又受了很多苦……”
“亭！”竺大卫似乎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机。
“没事……有一口浓痰……”
一滩血惨兮兮地铺在地上，是红褐色的。
“稍稍红了一点。”亭镇静地说道。
这滩血的喷出，反倒让亭的身子骨舒爽了许多。可这一景象在旁边两人的眼里，却是恐怖至极。
“我的大夫们呢……什么？还在路上？坐飞机今天也赶不上？”竺大卫急切地和门口的黑衣人叫道。
“亭儿……”母亲只是抚摸着亭的脸，用手指轻轻抹去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我知道你是个愿意为别人付出的人……”
“是。”亭也静静地听着。
“你付出的太多了，母亲也不奢求什么……你不必在这样地去争取过多的什么，我们只要一起……在一起，活下去就行，好吗？”母亲眼中射来的目光却让亭有些不解，那里面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情绪。
亭把目光转向竺大卫，竺大卫说道：“我们……刚才我和你母亲进来的时候，你……你衣服裤子没有穿全……你露着屁股和大部分的上半身……趴在那里……是你母亲帮你穿的。”竺大卫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话。
亭紧闭双唇，他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无语，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大问题，这问题不能不解释，但是一旦解释便会成为掩饰。
“其实……”
亭本想说什么，但是只说出了两个字。
就这样，亭和母亲又四目相对了片刻。
“其实……我是在做治疗……”
竺大卫先插话道：“你妈妈帮你穿衣服的时候……你还闭着眼睛喊着不要不要……”
“我……”亭的嘴唇张开又马上抿住，现在轮到他手足无措了。
“其实……”亭的大脑陷入了一个满是空白的空间，可这个空间忽然间就弹出铺天盖地的问号。
因为就在他手足无措的瞬间，他的手摸入了口袋，还下意识抽出了一张卡片。
竺大卫眨巴眨巴眼睛，定住张大的嘴，强忍着笑意撇过头去。
但是母亲却看着卡片读道：“快乐源泉，这里是凡人的天堂。”下面还有一段小字：亭先生No.11287。
“噢……是真的吧。”亭指着那小字说道。
两人也认为是真的，他们真的被亭说服了。
“不是……我是说……我真的在做治疗……不，治病。”亭的脸涨得通红，他急得快从床上跳到九霄云外了。
但是此刻的解释已经无用了，亭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没有夜鸦在，自己原来连装模作样都不会。
“虽然我的医生团体还没到，但是既然你已经痊愈，那我就直接送你们回去吧。”竺大卫决定直接结束这次奇怪的突发事件。
“好的。”亭抹去一把汗。
竺大卫让他的保镖带亭的母亲先下去。
经过昨晚一段时间的交谈，亭已经了解到竺大卫也是偶然来到丰市，是需要执行一项组织里的特殊任务。
现在组织的运营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他们打赢了混沌，但却并没有找到混沌的面具。众多专家集合资料后得出一个结论：当日在岛上的，只是混沌一半的意识。所以岛上原本就只有半幅混沌面具。
在战斗结束后，混沌的意识已经被打散，这半幅混沌面具不知飞向何方，但绝对是去与另外半边汇合了。
半幅混沌面积就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恐怖实力，那若是遇到完整的混沌面具的暴怒时间，岂不是要炸平一个地区？
昨晚的亭没有在意这个，他只想起了那幽幽的绿色中，还隐藏着更多奇怪的情绪，这些情绪似乎连夜鸦都没有注意到。
“我们组织难道真的打不过吗？”在下宾馆楼梯的途中，亭问道。
“打得过。”
“唉。”
“你应该也意识到，因为这个组织的性质，他已经开始分裂了。这一次小岛的战斗，半只混沌的能力不高不低，这才导致了有的人出来战斗，有的人不需要出来战斗，但有的人想战斗却不能出来战斗，有的人不需要出来战斗却得出来控局着战斗。”竺大卫一口气说了很多。
“那你？”
“我不算是战斗人员。如果你真想要探究，你应该去问梵至，但他肯定不会告诉你，因为他也已经是巨大裂缝间的一只大雁。”
“没想到……没想到一下和我透露这么多的竟然会是你。”亭在即将出大门前说道。
“我……仿佛说太多了。”竺大卫愣了愣，他又低头笑了笑，他这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又好像是对别人说的。
可在亭看来，这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小心犯的错误。
“没事，”亭淡然道，“我会装作不知道的。”
“哦……请上车，五千万的亭少爷。”
……
……
五千万还未到，亭还成不了大少爷。也许亭还没经过当少爷的磨炼，所以命运会劝亭先等一等。
真正的大少爷还在踱步，他上次在这样小的房间里踱步时，还是一个商场里的公共厕所。
“你们要不要考虑先贷款搞个舒服点的套间？”大少爷竺大卫从保镖手里拿过一张卡，递给亭的母亲，“其实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这是我家里向新东地区扑来的银行……希望你也可以成为其中的一个大股东。”
“我会的。”亭随口回答道。
“房东那里我稍微打了下招呼，在你拿到‘工资’之前，他应该不会再来刁难你们了。”
“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亭的母亲问道，这也是亭想问的。
“我和你的儿子是一起守护边疆的战友，我希望他能在自己守护的土地上过得好好的。”竺大卫带上墨镜，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的儿子……到底吃了多少的苦……”亭的母亲喃喃道。
亭静静地看向母亲，在母亲面前，他还是更愿意去做一个乖巧少言的孩子。
亭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没见过几次面的竺大卫少爷会对自己这般好。而就在这栋楼里，他们的邻居也只有两三位会对亭和他的母亲加以照顾，其他人更多的只有刁难和挖苦。
房东爷爷本来也是那两三位中的一个，可是现在似乎已然不是了，亭无法想象母亲究竟为他放下了多大的面子和尊严，做了多少令人讨厌的事，才会让一个人的看法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自己……不该再让母亲受更多的苦了……
亭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一切也被竺大卫看在眼里。竺大卫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但楼下却忽然嘈杂起来。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就像催命一般，疯狂地锤着那几乎烂掉的木质小门。
“你们干坏事可不可以不要影响到我们的作息？你们的烂摊子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不收拾好！你们能不能把不要总是把你们的恶果，总是留着来让我们一起承受？”
亭没想到一打开门就是劈天盖地的谩骂，他只好让竺大卫先留在屋里，自己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恼火的邻居发觉屋内还有一位穿着不一般的年轻人，他又联想到停靠在楼下的豪华黑车，他便一下止住了嘴。
“就是……你这小子敢打我？我让你知道打我的下场是什么……”
楼下喊叫着的是王二和徐大狗，除去这两位拄着拐杖的小年轻，居然还有一位带着墨镜的男人。
亭对王二和徐大狗的叫嚣不屑理会，只是隐隐察觉到墨镜男的气质有些不同于街头混混。
他穿着休闲的卫衣卫裤，但还是有那么几处肌肉线条难以掩盖，墨镜、黝黑皮肤，配上他略微有些厚的嘴唇，居然散发出一种高傲暴戾的奇特气质。
“你们这样还要来？”亭仍然面不改色、冷冷地喊道。
“当然，有些人不教训一下，他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确实。”亭点点头。
“这是你们花重金请来的杀手吗？”亭继续问道。
“呵呵……我们哥俩想打你，用得找什么杀手吗？都是道上混的兄弟，今天只为了互相的一点情义道义，来找你算点鸡毛小账。”徐大狗自以为亭害怕了，大声吼了回去。
亭不敢下楼去动手，毕竟母亲还在身边，而楼下还有一位年迈的老爷爷，如果动起手来，很难想象王二和徐大狗会不会随便抓一个人当作人质。
况且那位男人一直保持着原先的表情和动作，亭愈发感觉不妙，自己现在也只有一副吃得起苦、练过小招的肉身，如若遇到不要命的都市狂战士，甚至是笑里藏刀的都市技术流，那可就死得很冤了。
“我只杀你一个。”
就在亭踌躇不已的时候，卫衣男开口说道。
“好。”亭答道。对亭来说，卫衣男的这句话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亭飞快地下了楼，走之前他还叮嘱母亲要好好待在楼上。楼下屋内的老爷爷正抱着几份礼盒装的名酒，笑得合不拢嘴，似乎并没有发现外面发生了别的事。
看来他要从我的保护人名单上移除了，亭心中升起一丝苦涩，暗想道。
王二和徐大狗见亭下楼下得飞快，身边的男人又没有任何的动作，有些胆怯地往后跳了几步。
“你和他们交朋友？”亭问道。
“差不多。”卫衣男的手中似乎已经攥住了一股力。
“我真想不明白……”
卫衣男挥来一拳：“这也不会再困扰你了。”
快而猛，离开了纳米装甲，这样的拳还真是少见，亭稍稍钦佩一会，便后撤躲开。
卫衣男也看出眼前的少年还真不是个善茬，他又搓起一股劲，跳来便是一拳。
“我倒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
“原来你是和钱交朋友。”亭喃喃道。
卫衣男的拳头再次被亭闪躲，这让一旁的两位拐杖哥好不难受和心慌。
“呵……去死！”
卫衣男纵步袭来，双拳马上又要化为巨锤。
“哦？我说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巨锤忽然就自个碎了，卫衣男惊讶地抬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准确来说，那眼神中的，是惊恐。
“这不是小黑哥吗？”楼上说话的便是竺大卫，竺大卫此时正用手护着亭的母亲，不让她太激动地冲下楼去。
“竺……少爷……”
“少爷……您怎么在这？”小黑哥手上的劲风再也聚不起来，甚至连握拳的勇气都好像飘入了房东爷爷的精装酒瓶里。
“这该是我问的吧，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以我目前了解的，你似乎在包揽私活啊……”竺大卫却是说得不紧不慢。
“我……不敢……”
“认不得我的人……连我的车都不认得了吗！”但竺大卫的声音忽然间重了许多。
“不敢！”小黑哥只好几步退到车边，说着车门一开，车上走下四五个黑衣保镖。
“你这是准备殴打我的小兄弟？”竺大卫冷笑道。
“这是少爷的小兄弟……”小黑哥大惊失色，可是马上止住了嘴。
“两年不见，我的小兄弟怎么被欺负成这样了？”竺大卫假装忧愁，摇头道。
“若是父亲知道了，我也必然少不了一顿责骂。”竺大卫又假装气愤，背身离去。
只是在表情的变换之间，小黑哥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身前年轻人的地位。他二话不说，几下擒拿手就抓住想要逃跑的两个拐杖混混，扔到亭的身边就连忙赔不是。
本是一次收钱办事的打戏，忽然间变成了一场闹剧，房东爷爷早已走出门来观望，这可要比他的美酒还有意思一点。
房东爷爷都出来了，其他邻居也纷纷前来指责几位小混混，这让小黑哥一下忙得焦头烂额，他生怕这栋楼里全挤满了大人物，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赔笑着道歉。
亭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伤感之意。
他也只能略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支支吾吾地向周围的人解释道：“我本想已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可……”
竺大卫找了些看似很专业的医生来为他治疗。
医生和他的助手手法很特殊，但引入注目的是傲人的身材。不过亭此时根本就没心情看，一是他听说他的母亲还在寻找他，竺大卫也派了人去接她；二是自己的屁股和背部实在是伤得太重了，这样痛苦的时刻，一般人都只能注意到自己。
但亭昨晚确实是没有太多的痛感，或许是那大风巨冷，把亭的身子吹得邦邦硬。
亭不禁叹了口气，仅仅过了一天，自己好像就经历了大起大落。
甚至回顾片刻，亭发觉自己又度过了一天，但像是什么都没有做，想到此，亭不禁又叹了口气。
“小伙子愁眉苦脸，面色忧郁，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啊。”医生的手指小小地顿了一会，“或许你需要一些特殊的治疗。”
“不，我不需要。”亭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我之前也遇到过很多你这样的病人，我一边为他们介绍治疗师，一边也在思考——后来我想到，我不该把你们称为病人，你们需要的也许是治疗，也许又不算是治疗，你们只是需要一个成长的时间和指引人。”
亭努力地扭过头去，他向这位身材高挑的女人投去诧异的目光。
女人又缓缓接道：“你们这些人的内心总是压抑着一种性格，我可以帮助你释放。”亭没回过神来，女人又添了一句：“我是专业的。”
“等等……”亭说道，“我真不要。”
“你会需要的，”女人的手忽地伸入胸前，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掏出一张卡片，“快乐源泉……期待您的光顾。”
“我……”亭撇过头，收起手，还是拒绝了这张卡片。
他在丰市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听过还有这样的地方？不过他的确有很多地方没去过，而能让他不熟悉的地方也并不多。
就在思考的时刻，亭感受到他的背部传来了一阵凉意，就像是喷头出的凉水分散着洒在一颗剃了寸头的后脑勺上。亭闭上了眼，心里却想起了别的事。
作为一个少年，怎么可能不喜欢美色呢？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亭就一直压着性子，但若有一天外力移去，他或许会在各个方面都比别人更加暴躁。
清凉从他的脊背传上大脑，那种感觉似乎又如一只温柔柔软的手，它的五指就这样柔情地推着，推着推着，就催出一丝带着困意的轻烟，轻烟萦绕着亭的脑子，随着他的呼吸一进一出。
亭好像就要睡着了，但他忽然又醒了。
因为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亭……
亭……
还有人在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亭……
好像……是夜鸦的声音！
“夜鸦！”亭猛地就睁开眼，一翻身就抓紧了眼前人的双肩。
亭喘着气又瞪着眼，可是眼前人却是他的母亲，以及站在一旁，异常震惊的竺大卫。
当然，竺大卫震惊，只是没想到亭会在外人面前直接喊出面具的名字。
“亭儿……”
“母亲。”亭立刻换了面部表情，他一把搂住母亲。
就一个喘气的功夫，亭意识到自己的伤竟然全都痊愈，昨晚可全都是实打实的伤口啊！
这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刚才来的那伙所谓的治疗师，真的是隐居在世外桃源的神仙？
亭的嘴唇干燥得发紧，他很想喝水，但是咽喉之中却好像压着一股劲，甚至似乎要喷出水柱来。
亭只想着天上的水龙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口中吐水原来竟是这般难受。
但猛然间他从母亲怀前挣脱开来，“噗！”一口血就急不可耐地从他嘴中奔出。
“亭儿……”母亲吓得不知所措，“母亲知道你又受了很多苦……”
“亭！”竺大卫似乎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机。
“没事……有一口浓痰……”
一滩血惨兮兮地铺在地上，是红褐色的。
“稍稍红了一点。”亭镇静地说道。
这滩血的喷出，反倒让亭的身子骨舒爽了许多。可这一景象在旁边两人的眼里，却是恐怖至极。
“我的大夫们呢……什么？还在路上？坐飞机今天也赶不上？”竺大卫急切地和门口的黑衣人叫道。
“亭儿……”母亲只是抚摸着亭的脸，用手指轻轻抹去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我知道你是个愿意为别人付出的人……”
“是。”亭也静静地听着。
“你付出的太多了，母亲也不奢求什么……你不必在这样地去争取过多的什么，我们只要一起……在一起，活下去就行，好吗？”母亲眼中射来的目光却让亭有些不解，那里面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情绪。
亭把目光转向竺大卫，竺大卫说道：“我们……刚才我和你母亲进来的时候，你……你衣服裤子没有穿全……你露着屁股和大部分的上半身……趴在那里……是你母亲帮你穿的。”竺大卫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话。
亭紧闭双唇，他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无语，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大问题，这问题不能不解释，但是一旦解释便会成为掩饰。
“其实……”
亭本想说什么，但是只说出了两个字。
就这样，亭和母亲又四目相对了片刻。
“其实……我是在做治疗……”
竺大卫先插话道：“你妈妈帮你穿衣服的时候……你还闭着眼睛喊着不要不要……”
“我……”亭的嘴唇张开又马上抿住，现在轮到他手足无措了。
“其实……”亭的大脑陷入了一个满是空白的空间，可这个空间忽然间就弹出铺天盖地的问号。
因为就在他手足无措的瞬间，他的手摸入了口袋，还下意识抽出了一张卡片。
竺大卫眨巴眨巴眼睛，定住张大的嘴，强忍着笑意撇过头去。
但是母亲却看着卡片读道：“快乐源泉，这里是凡人的天堂。”下面还有一段小字：亭先生No.11287。
“噢……是真的吧。”亭指着那小字说道。
两人也认为是真的，他们真的被亭说服了。
“不是……我是说……我真的在做治疗……不，治病。”亭的脸涨得通红，他急得快从床上跳到九霄云外了。
但是此刻的解释已经无用了，亭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没有夜鸦在，自己原来连装模作样都不会。
“虽然我的医生团体还没到，但是既然你已经痊愈，那我就直接送你们回去吧。”竺大卫决定直接结束这次奇怪的突发事件。
“好的。”亭抹去一把汗。
竺大卫让他的保镖带亭的母亲先下去。
经过昨晚一段时间的交谈，亭已经了解到竺大卫也是偶然来到丰市，是需要执行一项组织里的特殊任务。
现在组织的运营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他们打赢了混沌，但却并没有找到混沌的面具。众多专家集合资料后得出一个结论：当日在岛上的，只是混沌一半的意识。所以岛上原本就只有半幅混沌面具。
在战斗结束后，混沌的意识已经被打散，这半幅混沌面具不知飞向何方，但绝对是去与另外半边汇合了。
半幅混沌面积就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恐怖实力，那若是遇到完整的混沌面具的暴怒时间，岂不是要炸平一个地区？
昨晚的亭没有在意这个，他只想起了那幽幽的绿色中，还隐藏着更多奇怪的情绪，这些情绪似乎连夜鸦都没有注意到。
“我们组织难道真的打不过吗？”在下宾馆楼梯的途中，亭问道。
“打得过。”
“唉。”
“你应该也意识到，因为这个组织的性质，他已经开始分裂了。这一次小岛的战斗，半只混沌的能力不高不低，这才导致了有的人出来战斗，有的人不需要出来战斗，但有的人想战斗却不能出来战斗，有的人不需要出来战斗却得出来控局着战斗。”竺大卫一口气说了很多。
“那你？”
“我不算是战斗人员。如果你真想要探究，你应该去问梵至，但他肯定不会告诉你，因为他也已经是巨大裂缝间的一只大雁。”
“没想到……没想到一下和我透露这么多的竟然会是你。”亭在即将出大门前说道。
“我……仿佛说太多了。”竺大卫愣了愣，他又低头笑了笑，他这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又好像是对别人说的。
可在亭看来，这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小心犯的错误。
“没事，”亭淡然道，“我会装作不知道的。”
“哦……请上车，五千万的亭少爷。”
……
……
五千万还未到，亭还成不了大少爷。也许亭还没经过当少爷的磨炼，所以命运会劝亭先等一等。
真正的大少爷还在踱步，他上次在这样小的房间里踱步时，还是一个商场里的公共厕所。
“你们要不要考虑先贷款搞个舒服点的套间？”大少爷竺大卫从保镖手里拿过一张卡，递给亭的母亲，“其实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这是我家里向新东地区扑来的银行……希望你也可以成为其中的一个大股东。”
“我会的。”亭随口回答道。
“房东那里我稍微打了下招呼，在你拿到‘工资’之前，他应该不会再来刁难你们了。”
“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亭的母亲问道，这也是亭想问的。
“我和你的儿子是一起守护边疆的战友，我希望他能在自己守护的土地上过得好好的。”竺大卫带上墨镜，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的儿子……到底吃了多少的苦……”亭的母亲喃喃道。
亭静静地看向母亲，在母亲面前，他还是更愿意去做一个乖巧少言的孩子。
亭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没见过几次面的竺大卫少爷会对自己这般好。而就在这栋楼里，他们的邻居也只有两三位会对亭和他的母亲加以照顾，其他人更多的只有刁难和挖苦。
房东爷爷本来也是那两三位中的一个，可是现在似乎已然不是了，亭无法想象母亲究竟为他放下了多大的面子和尊严，做了多少令人讨厌的事，才会让一个人的看法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自己……不该再让母亲受更多的苦了……
亭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一切也被竺大卫看在眼里。竺大卫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但楼下却忽然嘈杂起来。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就像催命一般，疯狂地锤着那几乎烂掉的木质小门。
“你们干坏事可不可以不要影响到我们的作息？你们的烂摊子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不收拾好！你们能不能把不要总是把你们的恶果，总是留着来让我们一起承受？”
亭没想到一打开门就是劈天盖地的谩骂，他只好让竺大卫先留在屋里，自己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恼火的邻居发觉屋内还有一位穿着不一般的年轻人，他又联想到停靠在楼下的豪华黑车，他便一下止住了嘴。
“就是……你这小子敢打我？我让你知道打我的下场是什么……”
楼下喊叫着的是王二和徐大狗，除去这两位拄着拐杖的小年轻，居然还有一位带着墨镜的男人。
亭对王二和徐大狗的叫嚣不屑理会，只是隐隐察觉到墨镜男的气质有些不同于街头混混。
他穿着休闲的卫衣卫裤，但还是有那么几处肌肉线条难以掩盖，墨镜、黝黑皮肤，配上他略微有些厚的嘴唇，居然散发出一种高傲暴戾的奇特气质。
“你们这样还要来？”亭仍然面不改色、冷冷地喊道。
“当然，有些人不教训一下，他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确实。”亭点点头。
“这是你们花重金请来的杀手吗？”亭继续问道。
“呵呵……我们哥俩想打你，用得找什么杀手吗？都是道上混的兄弟，今天只为了互相的一点情义道义，来找你算点鸡毛小账。”徐大狗自以为亭害怕了，大声吼了回去。
亭不敢下楼去动手，毕竟母亲还在身边，而楼下还有一位年迈的老爷爷，如果动起手来，很难想象王二和徐大狗会不会随便抓一个人当作人质。
况且那位男人一直保持着原先的表情和动作，亭愈发感觉不妙，自己现在也只有一副吃得起苦、练过小招的肉身，如若遇到不要命的都市狂战士，甚至是笑里藏刀的都市技术流，那可就死得很冤了。
“我只杀你一个。”
就在亭踌躇不已的时候，卫衣男开口说道。
“好。”亭答道。对亭来说，卫衣男的这句话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亭飞快地下了楼，走之前他还叮嘱母亲要好好待在楼上。楼下屋内的老爷爷正抱着几份礼盒装的名酒，笑得合不拢嘴，似乎并没有发现外面发生了别的事。
看来他要从我的保护人名单上移除了，亭心中升起一丝苦涩，暗想道。
王二和徐大狗见亭下楼下得飞快，身边的男人又没有任何的动作，有些胆怯地往后跳了几步。
“你和他们交朋友？”亭问道。
“差不多。”卫衣男的手中似乎已经攥住了一股力。
“我真想不明白……”
卫衣男挥来一拳：“这也不会再困扰你了。”
快而猛，离开了纳米装甲，这样的拳还真是少见，亭稍稍钦佩一会，便后撤躲开。
卫衣男也看出眼前的少年还真不是个善茬，他又搓起一股劲，跳来便是一拳。
“我倒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
“原来你是和钱交朋友。”亭喃喃道。
卫衣男的拳头再次被亭闪躲，这让一旁的两位拐杖哥好不难受和心慌。
“呵……去死！”
卫衣男纵步袭来，双拳马上又要化为巨锤。
“哦？我说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巨锤忽然就自个碎了，卫衣男惊讶地抬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准确来说，那眼神中的，是惊恐。
“这不是小黑哥吗？”楼上说话的便是竺大卫，竺大卫此时正用手护着亭的母亲，不让她太激动地冲下楼去。
“竺……少爷……”
“少爷……您怎么在这？”小黑哥手上的劲风再也聚不起来，甚至连握拳的勇气都好像飘入了房东爷爷的精装酒瓶里。
“这该是我问的吧，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以我目前了解的，你似乎在包揽私活啊……”竺大卫却是说得不紧不慢。
“我……不敢……”
“认不得我的人……连我的车都不认得了吗！”但竺大卫的声音忽然间重了许多。
“不敢！”小黑哥只好几步退到车边，说着车门一开，车上走下四五个黑衣保镖。
“你这是准备殴打我的小兄弟？”竺大卫冷笑道。
“这是少爷的小兄弟……”小黑哥大惊失色，可是马上止住了嘴。
“两年不见，我的小兄弟怎么被欺负成这样了？”竺大卫假装忧愁，摇头道。
“若是父亲知道了，我也必然少不了一顿责骂。”竺大卫又假装气愤，背身离去。
只是在表情的变换之间，小黑哥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身前年轻人的地位。他二话不说，几下擒拿手就抓住想要逃跑的两个拐杖混混，扔到亭的身边就连忙赔不是。
本是一次收钱办事的打戏，忽然间变成了一场闹剧，房东爷爷早已走出门来观望，这可要比他的美酒还有意思一点。
房东爷爷都出来了，其他邻居也纷纷前来指责几位小混混，这让小黑哥一下忙得焦头烂额，他生怕这栋楼里全挤满了大人物，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赔笑着道歉。
亭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伤感之意。
他也只能略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支支吾吾地向周围的人解释道：“我本想已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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