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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您的小兄弟……还真是生的俊俏!”

    小黑哥的嘴唇性感如初,从这嘴唇中吐出的字眼也具有着该死的魅力。

    “你真不认得我的车?”竺大卫抖了抖眉毛,只是平静地说道。

    “我……我想着会是其他大人物……毕竟我也没想到您会把车一起开过来。”

    “我这马卡鲅卡黑影宗师车如何……我告诉你,这车不仅限量,而且贵的离谱,要不是我爸最近奔赴的路途又多又遥远,腾出了这辆车,不然我都没法开出来。”竺大卫兴奋地拍拍一旁的亭。

    黑车是长长的模样,里面坐着四五个保镖,一个司机,还有竺大卫,小黑哥和亭。司机和一位保镖坐在最前面,中间一排是竺大卫三人,剩下的保镖都围着坐在车的最后头。

    保镖受了命令,全部摘下了黑墨镜。

    这时候小黑哥就略有些尴尬,但他也明白自己的主子非常生气,气氛尴尬还是小事,之后的质问和惩罚才会是大事。

    “你可知道你是竺家的秘密部队?”

    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竺大卫转头向小黑哥发问。

    “知道,一直都知道。”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甘愿受罚。”小黑哥只能强装震惊,但是周围的气氛也是出乎意料得平静。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少爷请讲。”

    “看看这车上的人,”竺大卫的眼睛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除了司机,你都认识吗?”

    “我……一个都不认识……”小黑哥猜不出这位少爷想说什么,他用余光扫了几次,这些人他确实从未见过。

    “但他们都和你一样,却都是我们竺家的同一支秘密部队。”

    小黑哥心中一惊,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快准狠,每一个执行者都带着普通面具和黑色斗篷,所以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你们按道理说,应该都是不相识的……可是你却不知道攀上了什么关系,居然能从秘密的部队中偷偷溜出……”竺大卫仿佛若有所思,“甚至通过别人的关系,进入了一些雇佣者的市场。”

    “那都是……误入。”

    “到底是哪位高管带着你进入市场的?”竺大卫笑着抓住小黑哥的手,小黑哥的手冰冷至极,但是手心却被汗浸湿而黏糊。

    “哪位高管敢把手伸到我的贴身部队?”竺大卫的怒吼压抑在喉咙底部,“你们都清楚,你们是一支半纳米装甲的队伍,你们流入了地区市场……那就是说明,有可能,部分纳米粒子也开始进入地区市场!”

    “不……”小黑哥震惊道,他也不明确自己是不是一支潜藏的贴身部队。

    但亭也震惊片刻,他一想到纳米粒子进入普通人类的世界,那无异于是将核弹的按钮丢入漫漫人海!

    “你们唯一都见过的人……就是温和的竺少爷……只可惜竺大卫还是竺大卫,但并不是时时温柔的竺少爷……”

    竺大卫的声音变得平和,他拍拍司机的肩膀,司机也平和地朝他点了点头。

    蹦!

    三个位置准确地弹出车子,就在座椅弹出的瞬间,又长又大的黑车变成了一方巨大的黑皮箱子,里面的人想出来,却再也出不来。

    他们无法再呼救,因为几秒后的黑皮箱子轰然炸裂,硝烟尘土肆意纷飞扬,飘向空中——空中停着一架嗡嗡作响的直升机。

    而此刻三人已被准确地弹进直升机之中,亭知道,这次操作还要归功于直升机上的纳米连接装置,可是刚刚还在交谈的众人在顷刻间离去,亭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们都是查出来的背叛者,只不过他们彼此都独自接单,所以仍然是互相都不认识。”不等亭缓过神来发问,竺大卫回答道。

    墨镜依旧稳稳地落在竺大卫的高挺鼻梁之上,略微发黄的脸上竟没有一丝神情的变化,他似乎对一切都已司空见惯。

    “他们……背叛了什么。”

    “私自出售纳米粒子,你是一位战斗人员,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些东西存在于市场上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那确实……”亭稍稍吐了一口气。

    “你就不怕我给一起炸死?”亭有又问道。

    “司机都不怕,你怕啥?”竺大卫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不会还是组织的警告吧?”亭看向司机,他从一开始到现在,似乎都没有说过话。

    “你可以这样想。”竺大卫的目光平视前方,说道,“至少你确实该被告知这些事情,不过我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样大……”

    “我已经告知老爷。”司机的声音很慈祥。

    “大?纳米粒子的流出确实很严重。”

    “我的手下知道的事情不少,他们私自去参与别人的雇佣队伍,那是我的事。他们还偷偷携带出一些纳米粒子,甚至在暗处加工出不稳定的纳米装备,那是组织要我来查的事情。前者会透露很多秘密,后者会导致社会动荡,但我本来以为这就是一间处理手下的事。”竺大卫没有看亭,他只是一个人缓缓说道。

    “可我还是太年轻,想得太少。一是我这秘密部队的这么多人都能进入雇佣市场,而且仍然互不相识,这必然指向了某位高层;二是纳米加工厂必然会有知晓纳米加工技术的人……我隐约感觉这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是组织只让我调查,我现在传送完我的调查报告,他们就会派行动人员前来。”

    “这……”

    “至于为什么要带上你……想和你说的东西其实有很多,但是都不如一次行动给你整得明白。”竺大卫冷静地说道。

    “什么意思?”亭好像听不明白。

    “你不要说你想独善其身,”竺大卫叉着手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

    “其实我也从没想过要‘独善其身’。”

    “哈哈哈哈……”竺大卫突然笑道,“看来倒是我把你想得太过于正直了?”

    “看样子梵至他们也是和你站在一边的?”亭摩挲着下衣角,问道。

    “可以这么说。”

    “那在没有决定之前,我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其实……我准备把你招为我最新的一支秘密部队。”竺大卫思考片刻,又拍了拍那位司机,“这位是钟伯,他会新东地区待上一段时间,你有什么事可以和他说。”

    “哦……嗯。”

    “你也不用紧张,”竺大卫说道,“你只要保持着你原本的生活就行,只是你在不能透露纳米组织的同时,也不能透露我们之间的同盟关系。”

    “那我们之间该是什么关系。”

    “戍边战友。”

    ……

    ……

    巨大的火轮烤着建筑物外的地面,土地上升起热腾腾的涌动气焰,街边的大爷大妈不止地伸手擦汗,他们舔舔嘴唇,继续强撑在原地。

    这是初春来最热的一天,热得让人无语。

    亭又来买菜了,现在是十一点左右,也是一次采购菜品的人流高潮。

    无论怎样的温度和天气都赶不走这些大爷大妈们,他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有的人一上午都不会吐出一个除价格外的字眼。

    或许人老了就会变沉默吧,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日子有秩序地轮下去才是正常,若是旷了一天,那身子骨才会真的感到疲累。

    “小伙……”这是为数不多还在主动吆喝着的老人。

    但当他看见亭的时候,他坐着的腿不禁抖了几抖,手中的一把葱也落在地上。

    “这把是给我准备的吧。”亭抓起落在地上的那把葱。

    老人不敢直视亭,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要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不过他已经从身边人的眼神中看出大家都认出了亭。

    “唉……”

    “大爷倒有点眼熟。”亭道。

    “唉……”老人慢慢说道,“小伙子,你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几位少爷可都是上面的人。”

    “对啊小伙子,你也许不是当地人吧……劝你还是快走吧。”另一个老人接道。

    “他们来这条街上,人们都不敢收几次钱——你却……”

    “不不……”亭板着一张脸,“其实我说得是更久之前。”

    “我们都是本地人,又怎么会见过呢?小伙……如果你已经遇到了麻烦,你想要向我们求助,那真的是找错人了。”老人尽力地将小眼睛瞪大。

    “上次我本来想和大爷多说几句话的,但是你们一会就没影了。”

    “你是?”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我还吃过你烤的番薯。”

    “你是本地人?那你不知道那两人是谁吗?可我怎么记不起你,没见过你?”

    “这都是小事。”亭迟疑一会儿,又问道,“这丰市近几年有什么新开的工厂吗?”

    “工厂……创业的人越来越多,工厂很多哩……”老人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都觉得眼前的小伙很面善,甚至还有点佩服。

    “那……有晚上起来工作的吗?”

    “那确实有几个制鞋厂……难道你是?”

    “不不,我只是个戍边归来的小士兵。”亭连连摆手。

    “难怪身手这么好,”一旁的老人插话道,“但你惹了徐大狗他们几人,有再好的身手也没有用。”

    “想来王二和徐大狗其实和你差不多年纪,但是你选择去参军戍边,”卖葱的老人摇头叹息,“他们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些老人都是陪伴他们学生成长的商贩,他们之间的缘分其实早已超越那碰撞得叮咚作响的银币。

    亭想起自己还向竺大卫提过左七,但竺大卫只说左七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即便做了几年“中间人”,也不能否认他对这个城市的贡献。

    不过亭也没想要去做什么,他早已深刻明白,整体的利益远远比一个人的利益重要,也有用的多。

    据说左七在上任之后,这座城市的经济发展明显快了许多,即使亭不太相信这位两年前还只是个混混的大哥,现在居然学会了这样的技术,但事实就摆在这。

    难怪母亲会这样轻易地就相信左七,可纵然……左七这样敲诈……亭是不可能完全地放下。

    老人的几句话又让他的头脑清醒许多,他本就不必去寻找什么暗藏的工厂,这杀手是谁雇来的,最直截了当的就是去问那主子。

    那主子也摇摆着身子来到了街上,两位主子离亭还有一定距离,所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亭。

    老人已经察觉到王二和徐大狗的到来,他扯了扯亭的衣角,示意他赶快离开这里。

    可亭的身子却如箭一般射出。

    “真香啊老板!”王二手臂下夹着个小包包,指着几串羊肉串喊道,“老板今天准备交多少保护费?”

    “我看就先用这一排……顶一下吧,”徐大狗马上说道,“我和大哥商量一下,给你们一天的宽限期,明天我再来收取你的保护费。”

    “可是……我前天刚交了五百银币啊……”老板面露难色。

    王二却一拍桌子,怒吼道:“我们哥俩保护你们这条街的和平,怎么说也有十来月了吧……你是不是想挑战市长?”

    “没有……”

    徐大狗抓起一排的羊肉串,一边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算了这次先原谅你了……你留着点我等会巡视完了还要回来征收一点羊肉串带走……”

    但他说着说着就不嚼了,他的瞳孔和眼睛一起瞪大,他看到了一个缓缓走来的男孩。

    一对有神的杏眼,一张冷漠的面瘫脸。

    “听到没!我们……”王二还沉浸在他当街头老二的梦中,一回头也看到了哥俩的老同学。

    “亭……少爷……”

    亭只是冷冷问道:“你抢人家老板的羊肉串干什么?”

    “我们只是……例行……”

    “你这小皮包?”亭瞥了眼王二咯吱窝下的棕色皮包。

    “假的……都是假的,”王二解释道,“里面装装保护费的,但是收不到多少。”

    “我看看。”亭一把扯过皮包,里面确实啥也没有。

    “你们这每天日子过得不错啊。”

    “没有……不敢……”两人莫名有些开心,但是忽然又害怕地低下头去。

    “请我吃几串?”

    亭拉着王二和徐大狗走回到羊肉串店门口,一把抢走徐大狗手中的羊肉串,将其中还没动过的都放回了原位。

    王二也只能假笑着请亭往店里坐。

    远处的、近处的商贩都有些惊呆了,他们都偷偷探出脑袋,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可以制服这两个混混。

    “你们前几天还想干我。”

    “没有!”王二一口否认,“都是老同学,都是小误会。”

    “说来话长……”徐大狗假意叹气,一抹忧愁好像真的在他的眉目间凝聚。

    亭很快回道:“没事,我听你讲。”

    忧愁从徐大狗的眉间滑落到脸颊两端,卡在他颧骨下的两坨肥肉之上,忧愁愈聚愈多,最后和汗珠一起僵住。

    “你们找的人还挺不错。”

    “嗯……嗯……”

    “不过我不小心把他给杀了。”亭忽然凑到徐大狗耳边,冷不防地小声冒出一句。

    徐大狗低着头,用手揉了揉鼻子,顺便一起擦去不停流下的汗珠,不过旧的汗珠刚擦完,新的马上又来到,这让徐大狗的脸变得更加通红。

    “他有点紧张啊!”亭扭头拍拍王二的肩膀,吓得王二差点跳了起来。

    “他从小就这样,见到帅哥就害羞。”王二咧开嘴想装着哈哈大笑,嘴角却怎么都无法上扬。

    “左七和我说,你们去市场买的杀手。”

    “怎么可能!”王二有些嘲讽地叫道。

    “这也是左七让你们杀我的?”亭拿起一串羊肉串,开始吃起来,仿佛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外。

    但王二已经不敢讲话了,徐大狗也只是低着头,他们都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好对付,最好的方法还是像老人们一般,选择沉默。

    “我和你们老大有这么大的仇?”亭继续咀嚼着,他的眉头皱了皱。

    不过还是没有人敢回答他。

    “你们在哪买的杀手,”亭的嘴由快到慢停止了咀嚼,他的眼光从两人身上一下子射到他们的后方,好像不打算再关注他们。

    徐大狗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耷拉着脑袋,低沉地问道:“左七是我们这帮学生的头,你跟他比我们跟他还要早,你应该知道,他不会让别人抓着他的把柄。”

    亭摇了摇头,他用食指擦去嘴角的几点辣椒:“可是他自己做了这么多事,直到现在还不收手,这又有什么办法?”

    徐大狗淡笑着回答道:“可是人家就是有能力,又有与领导相处的水平,或许他生来就是为了这几年的。”

    亭点点头,说道:“你现在愿意说了?”但是亭说完这句话,徐大狗又重新低下了脑袋,他本就耷拉的脑袋几乎要藏到桌下,这让他显得更加无精打采。

    “你要问的……其实那位竺少爷都已经问过,你为什么不去问他呢?”

    就在亭准备离去的时候,徐大狗却发问道,徐大狗现在就像是被打回原形一般,回到了当学生的年龄。

    “他不告诉我,”亭冷冷地回复说,“但我很是好奇。”

    “我总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十九岁……一个跟我们相近年龄的人。”

    “真的假的?”亭头也不回,“对了,记得付钱。”

    亭走之后,徐大狗又低下脑袋,他靠着桌子坐了好一会儿,一旁的王二竟然也格外得安静,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老板店门口那逐渐恢复秩序的长队。

    他们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徐大狗和王二的肚子都叫唤了第三次的时候,他们才有了第一次对视。他们的眼里是迷茫和惆怅,他们忽然之间发现自己也就是待人宰割的羔羊——无论是处在什么地方。

    有人雇凶杀人,那就会有人雇凶复仇。

    有人杀人灭口,那就会有新的人在杀人时知道秘密。

    原来自己就像一颗棋子,今日做的事只是在填补昨日挖的坑。

    轮回不息……

    王二看着门外的长队,发呆发得失了神,他问徐大狗,我们没钱该怎么付。

    “打个欠条吧……”

    徐大狗醉酒般走向门外,顺手还带走了一束羊肉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