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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鬼人

    第一部分

    天色很暗,我坐在一辆小轿车的后座,正好是司机正背后的位置。我的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男青年,矮矮瘦瘦,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干练的寸头,人看起来很精神,但是不怎么说话。前面副驾坐着的是一个年轻女生,头发染成了棕黄色,烫成大波浪再扎成高马尾,穿着光滑皮质布料的墨绿色羽绒服,白色大毛领,戴着红棕色镜框的眼镜,化着妆很时尚,性格很活泼的样子,一直在和司机聊天。司机是个比我们稍微年长一些的男人,穿黑夹克衫,一边开车一边高谈阔论。我们四个人是朋友,好像是来这里旅游的,一直在山上玩到天黑,现在一块坐车去山里的一个旅馆住宿。

    车行驶在黑漆漆的盘山公路上,没有路灯,要靠车子的大灯照亮才能勉强看见路的走向。盘山公路的一面靠山壁,另一面就是悬崖。车子转急弯时,光线会有一小段时间离开正前方的路面,因为很危险所以车开得比较慢。车里面的气氛很好,大家都很开心。司机的车技应该不错,复杂的路况丝毫没有影响他得意地讲给我们听他对某某事件的看法,副驾的女人也时不时笑着插话,偶尔回头打趣坐在后座的我们俩。我旁边坐着的年轻男人只偶尔回应几个字,其余时间都盯着车窗外面出神,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但我好像没怎么说话,我感觉不到我的情绪。

    忽然间路面上起雾了,大家赶紧停下聊天,把注意力都转移到看路上,并没有注意到旁边司机有点异样。

    突然司机一脚油门开始疯狂加速,车子在漆黑的雾里面狂飙,副驾的女生被吓得开始尖叫。我回过头发现我旁边坐的那个黑卫衣好像吓晕过去了,我一边喊司机让他慢一点,一边抱着旁边这个男生的肩膀使劲摇,但是他完全没有意识,整个人软塌塌的。我就把他丢到一边,坐起来去拉那个司机。司机刚才还在高谈阔论说得很高兴,现在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使劲地踩油门。眼看着前面的浓雾里显出一个急弯,司机还是挺直了胳膊,用力按着方向盘往前开。他的力气很大,我在后座用尽全身力气也完全拉不动他。

    车从转弯处冲了出去,在空中坠落的几秒,旁边女生直接尖叫到破音。很神奇的是,车子在空中没有失控翻滚,一阵失重感之后,车子刚好落到了下面一层的盘山公路上。

    司机仍旧一声不吭继续开车。车速很快,车灯照亮的前方依旧是雾,甚至看不见路面。车子往上山的路开上去,每到转弯,本来呆滞着的司机会突然开始用力扭方向盘,疯癫一般地向左向右打满。副驾的女生已经吓得叫不出来了,一直在小声的哭,我旁边的黑卫衣男生还没醒。我知道这司机还想开到更高处,再从悬崖上冲下来。我一直在喊他、晃他,试图让他清醒过来。很可惜没有用,前面是一片更浓的雾,司机果然直直开进去了。

    突然司机开始大喊,就像着了魔一样又哭又笑,嘴里喊出来的字却根本拼不成一句话。都这时候了,我居然完全没想着开车门跳车。我站起来想去前座抢方向盘,可是刚站起来就看到车前面的路是断的,因为在浓雾里面能见度太低,我看得见悬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应了,车子又一次直接从断崖上冲了出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非常清楚车子冲出去的方向。我知道这个角度掉下去,山沟的最下面是一个水特别深的水库,光是这个落差,汽车砸到水面一瞬间的冲击力就足以让我们全都完蛋。我坐在车里,感觉到一种失重感,还有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恐惧感。我别无他法,只能闭上眼睛准备等死,但是心里又希望能出现一个奇迹,要是这个车再往右边偏一点,落到半山腰的山坡上就好了。

    突然我感觉到车子的左侧“咣”的一声,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强行改变了车冲出去的方向,这个力非常大不容抗拒,但是又没有对车子的结构造成任何伤害。就好像用榔头敲钉子可能会对墙面造成损伤,但是给榔头的受力面套上橡皮套就能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可以把钉子敲进去又不会损伤墙壁。我意识到这个力绝对不是撞到树或墙之类的硬东西,但是我也想象不出来有什么活物能在空中把一辆车推出去。我一边疑惑一边庆幸一边恐惧地等待着汽车落地的冲击力,但是汽车久久没有落地,我突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了。

    第二部分

    睁开眼睛,我站在一大片玉米地旁边,周围全都是山。我脚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一人宽的小山路,一直顺着山谷延伸出去。我低头看着地面,踩了踩坚实的黄土。我不是在车里吗?怎么突然站这儿了。

    还没来得及分析现在是什么情况,突然有一个东西从高处掉到我脚边,温热的液体喷了我一脸。我抹了一把脸上滑腻的液体,睁开眼睛看到我手上的血,还有地上的,一颗头。

    是个女人的头,戴着眼镜,眼睛瞪得很大,脸上还保留着惊恐绝望的表情,她的头发特别长,黑色的头发扎成高马尾,发梢一直延伸到路边草丛里。这张脸很陌生,但是因为是在梦里,会有设定直接被插到我记忆里面。就好像记忆立刻被激活了一样,我瞬间意识到这个女人是我的同事,我们两个一起到这个山里来猎杀一只恶鬼,但不知为何我们走散了。没想到,会是这样再见到她,她居然被鬼杀了。

    我只感觉到一股怒气涌上来,我不能接受她的死,她生前对着我说笑的画面从眼前闪过,那只鬼必须付出代价。

    突然,那个头被顺着头发拖走了,我抬起头看到大概有二十米开外的玉米地旁边,立着一个两米多高、血红色的瘦竹竿一样的东西。它明明长着人的四肢,但是胳膊和腿都像玉米杆一样细,整个脸是黑色的,隐约可以分辨的五官轮廓一直在扭曲抽搐。它歪着头,脸对着我这边,我能感觉到它在对我挑衅地笑,我耳边好像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你,要为她,报仇么?”

    这能忍?就算我死我也要带着它一块死。我顺手抄起一根黑色的金属棍就追,那只鬼也开始往另一个方向移动,它奔跑的动作很扭曲,我从未在任何一种生物身上看到过这样的动作。就像用竹竿般的四肢戳着地面往前挪,身体甩动的幅度大得几乎无法保持平衡,但它移动的速度又非常快,手里还提着那颗头,一边跑一边甩,发出刺耳的恐怖尖笑,血甩的到处都是。

    我拼命追赶,却完全跟不上它的速度。只能顺着淋得到处都是的我同事的血继续追踪。不久,我追到了一处村庄,村口的玉米长得很茂盛,但两米多高的玉米叶顶上,突兀地露出一张黑色的脸,是那只鬼。它歪着头面朝我,它好像在那等我。

    我握紧棍子,加速赶过去。但距离太远,还没等我靠近,它的头就缩了回去,我眼睁睁的看着它跑进了玉米地深处,血把它蹭过的玉米叶全都染红了。然后不到几秒,玉米地另外一边走出来一个红衣服的小孩,刚好是蹒跚学步的年纪。它扭过头对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然后摇摇晃晃地迈过田坎,向着村子里走去。我想喊但发不出声,只能拼命往前跑。但还没等我到达村口,它就被村里的一个大人发现了。

    那个大人把他抱起来进了村子,混进了人群里。我不想因为打斗而伤到周围的人,就收起武器,假装成过路的人,也混了进去。

    村子里面好像在过什么节日,大家都穿得花花绿绿,到处都是喜庆的氛围。村中间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人表演舞狮舞龙、踩高跷唱戏,一些老人搬着凳子坐在周围,边聊天晒太阳边看着表演,一群小孩在旁边玩土,还有很多抱着孩子的女人聚在一块聊天,空地外围被喧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我藏起武器混进人群里,挤过外围的人群,从一大片舞龙的人中间穿进去。借着龙的遮挡,我悄悄靠近那些抱着孩子聊天的村民,仔细搜寻那只鬼的影子。很快就找到那个不正常的孩子了,但是那个时候,它已经露出尖牙搭在抱它的那个大人脖子上了。大人也许是以为孩子在枕着她的肩膀睡觉,依旧在和面前的人们聊天。

    我想着大事不妙,几步冲上去,一把把孩子抢了过来。那个孩子开始哭,周围的人全都转过来瞪着我。看戏的人、舞龙的人都停了下来,远处围观的人群拿着棍和铁锨向我靠过来,把我团团围住。他们看到的是那个孩子在哭,但是我看到的是他在对我笑,它的嘴没有动,却有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下手啊,掐死我啊,你不想报仇了吗?你再不动手,周围这些人全都会死”。

    我一路上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我有想过这是个陷阱,但是我没有退路,只能破罐子破摔了。现在我只有一个想法,杀死它!我掐着它的脖子把它提起来,手一直在用力,周围的人发出嘈杂的喊声,棍子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全都敲在我身上。那只鬼开始笑,笑得越来越大声,它的眼睛和嘴都从两边裂开,越张越大,眼睛变成了金色的竖瞳,眼珠向外突出好像快要蹦出来了,整个下颌骨向下撕裂脱开,嘴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一层层对着我张开。它的牙离我越来越近,我掐着它的脖子,身子往后靠试图让它的脸离我远一些,但那无济于事。那张脸在我眼前越来越大,我的胳膊开始使不上力,手也没有了知觉,铁锨和棍棒打在我身上的感觉越来越模糊。它的嘴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我的眼前只剩下那些尖牙。我心想,完蛋了,我干不过它,然后眼前一黑,意识中断。

    第三部分

    我猛然睁眼喘着粗气,发现我坐在车里,我旁边是那个黑卫衣的男生。我抬起头,通过前挡风玻璃的反射,我能看到副驾的女生和驾驶位上的司机。他们全都睡着了,或者是昏过去了,整个车里面只有我一个醒着。

    车子里面的照明开着,非常亮,导致车子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经历了刚才被鬼吃掉的那一下,这次我就比较谨慎了,没有直接上去试图叫醒他们,生怕他们也站起来咬我。我仔细捋了捋我混乱的记忆,最可能的情况是,我们平稳落地了,刚才那一切都是我在昏迷中做的梦吧。

    我坐起来试了试开车门,发现可以打开,我就下车随手把车门关上。我环顾四周的环境,发现我们的车子正停在一块平地上,周围三面全部都是密不透风的树木。时间好像是半夜,天上却没有月亮,一点光都没有,只有车前大灯开着,照向那唯一一个没有树的方向。那个方向的远处,是一座浓雾笼罩的楼,所有的灯都亮着,里面传出来嗡嗡的读书声,好像是个学校。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栋楼想让我过去,我一定得进去。

    我有点担心车里,就回头靠近车窗,想看看车子里面睡着的人。里面的灯亮着,四个人都躺着一动不动,应该不会有危险。

    等等!四个人?我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同时,车里面亮着的灯突然灭了。当外面比里面亮的时候,玻璃就会像镜子一样,能反射出人的影子,但是我看着的那扇车窗上全是树的倒影,没有我的脸,或者说我没有脸。

    我不是人!

    然后一瞬间,又是一段记忆被激活一样,我什么都懂了。我是个鬼,我生前曾是猎鬼人,我和我的同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殉职,那个村庄也无人幸存。但是我不会放过那只鬼。我得知那只鬼盯上了车上的这四个人,它附身了黑卫衣的男生上了车,然后试图控制司机,想让这一车人全部掉进山沟摔死。但是我也附身了另一个人上了车,坐在它旁边,它两次试图让车冲下悬崖都被我强行推了回来。所以现在,它把车弄到了这里。

    远处亮着灯的楼应该就是它的地盘了。它,在邀请我去里面“做客”。

    我意识到我两次阻止它都轻而易举,我的实力应该在它之上,那既然它邀请我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理由不去了,来吧,新仇旧恨一起算。我转身向着那栋楼走过去,然后,意识突然中断。

    第四部分

    睁开眼,我坐在一个教室里,就像高中的教室,周围每个书桌前都坐着学生,桌面上垒着厚厚的书。教室里非常安静,安静得很反常,所有学生都低着头,手里没有笔,却卖力地做出写字的动作。我认得出来,这里所有的学生都是鬼。我感觉很奇怪,但是无论怎么回忆,我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转过头想问问我同桌的那只鬼这是怎么回事。

    同桌见我开口,露出一副非常惊恐的表情,头低得快要贴在桌面上,几乎是哭着跟我说:“你别说话求求你快趴下不然我们马上都要完蛋!“他”马上就要来了。”说完这些,不管我再怎么叫他,他也不再理我了。这个“他”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他们在害怕什么?我抬头到处张望,想寻找一点线索。

    这个时候,教室前门突然进来了一个人,身高大概有一米八以上,是一个长得非常帅气的西装男人。他几步迈上讲台,站在讲桌前,眯眼微笑着说:“今天的课,从哪里开始呢?”

    他的步伐很矫健,人很精神。但是他一进门,我周围的好多“同学”就开始抖,我看向我的同桌,它死死盯着桌面,眼泪正一滴一滴掉在桌子上。这个“男老师”有一种很恐怖的压迫感,我和周围的小鬼一样,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一进门,连呼吸也变得很艰难。

    说完刚才那句话,那个男人默默的站在教室前面环视了一周,眼神空洞不带感情,好像在挑选商品。然后,游走的视线停在我身上,他转过头,冷下脸,直勾勾盯着我,说:“看来我的客人到了”。

    他又突然切换回微笑,快步走下讲台,向我走过来。我也死死盯着他,感觉好像似曾相识,但是又想不起最关键的细节。随着他靠近我,那股压迫感也越来越强,好像他正操控着所有的恐惧,将它们全都灌在我身上,整个过程中我甚至感觉不到我的呼吸。他走到我桌旁停下,一只手撑着我的桌面,俯下身靠近我。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除了视觉外所有的感官全都麻木了,一动也不能动,周围的环境慢慢变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贴近我、然后慢慢露出了一个笑。

    那个笑我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是我还活着的时候,在我的猎鬼人生涯中看到的最后一张脸。

    他的眼睛又变成了金色竖瞳,嘴角从两边撕裂开,强烈的刺激唤醒了我的记忆,我瞬间想起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干掉它。我猛地站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抽出那根黑色闪着光的长棍,那是我猎鬼的武器。

    它也露出尖牙利爪,周围的小鬼们尖叫着四处逃窜。

    它向我扑过来,我也用长棍迎上去。

    然后,因为太激动了,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