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欺君
任一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床上帷幔纵横……
她没有直接坐起身，因为怀中正搂着一个人。
陆忘之的额微微低垂，一头墨染般的青丝缠绕在任一指尖，他的呼吸声很小，面色平静，就连平日里常皱起的双眉，现在也放松下来了。
真是越看越好看。
但任一记得昨晚睡觉的时候是背对着的啊，为什么早上醒来就成了这种姿势？
她轻微的动静让陆忘之也悠悠转醒，任一见人醒了，赶紧松开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忘之昨晚睡得很好，可以说，自从进府以来，这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早…”
“早，殿下…”
两人各怀心事，让下人伺候着更衣洗漱完，又用了早膳，任一换上朝服，准备去往宫里。
陆忘之跟在任一身后，送她出了府，有些出神地望着那辆马车。
他还是觉得不真实，即使那封奏文是自己亲手装裱后交到任一手中的，可……
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陆忘之当然知道，他早就醒了，在今日清晨，在任一的怀中醒来。
任一见陆忘之发呆，握起了他的手，在他耳旁轻声道：
“相信我。”
然后便坐入车中，向着皇宫驶去。
亮了腰牌，进入巍峨的外宫门后，肃穆的宫殿里十分安静，车轮碾过地砖的声音回荡在高耸的前后城墙中，到了内宫门，剩下的路就需要任一步行进入了。
她上辈子没有父母，从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历，她不清楚自己的母皇是一位怎样的人，而这件事该如何开口才比较合适呢？
任一感觉有点头疼。
走上长长的阶梯，殿门外的女掌监见是任一，赶紧弯着腰满脸笑意迎上来。
“安王殿下，您今日是？”
“本王今日有要事要求见母皇，烦请姑姑通报。”
“哎呦！您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奴了，给殿下办事是老奴的荣幸，只是……”
任一看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往宫殿里撇，就知道现在应该还有人在求见皇帝。
“无妨，本王在门外等着便可。”
“不不不，老奴万死不敢耽误了安王殿下的大事，只是现在庆王殿下正在与圣上商议要事……”
女掌监还想解释，却只听从殿内传来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
“是任一吗？让她进来罢。”
女掌监忙朝着殿内一拜，然后为任一打开了门。
宫殿内的装饰极尽奢华，随处可见金玉打制的器物，正殿两边分有六根雕了金凤出云的金丝楠木柱子，中正间那把方正的皇椅更是因为在扶手上镶嵌了多颗宝石而烨烨生辉。
但皇帝并不在此处，任一弓着腰进了偏殿，里面摆了一处矮榻，又放下几个柜子，空间就显得没那么宽阔了。
任一首先闻出焚香的味道很淡，但正好中和了其中的炭火气。
而皇帝正坐在榻上，她身着明黄色的冕服，头上却去掉了那繁重的凤冠，只是用金钗简单地束了起来。
皇帝的长相与任一实在是相似，修眉端鼻，一双瑞凤眼湛湛有神，红艳的唇角微微上翘，正高兴地看着她。
“一一，怎么今日有空到朕这里来了？”
皇帝非常温和地问候，任一只觉顿时放松下来，对着皇帝行礼后，又才看到榻上还有一人在皇帝对面坐着。
是自己的大姐，庆王。
任一规规矩矩地按照出门前跟秋文学了好几遍的姿势行礼，又是跪下又是叩拜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麻烦。
“女臣参见母皇、皇姐，给母皇、皇姐请安。”
庆王正在皇帝对面正襟危坐，见到任一的打扰倒是也不恼怒，似乎已经习惯她这种性子。
只是在任一请安后，庆王悠悠笑了起来道：“三妹可是又有什么好事来求母皇了？上次行这般礼数的时候还是一个多月前呢。”
任一听后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挂不住了，但抬头看庆王神情，倒也没有嘲讽之意，更多的像是在她一种意料之中的调侃。
皇帝闻言也是无奈一笑：“也罢，你且起来说话。”
说罢，皇帝一挥手，女掌监给任一抬了软椅。
但任一没有要坐的意思，仍然跪在地上，她明白她今天要给皇帝上的这个折子可不是一般的折子。
正所谓君无戏言，要让一位皇帝收回自己亲自颁布的旨令，任一当然知道这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
“谢母后，女臣今日来确实有所请求。”
说着，任一从袖中掏出了那封折子。
掌监急忙恭敬地递给皇帝，皇帝却是饶有兴趣地一甩袖，依着矮桌接了下来。
“那就让朕看看，是什么事能让朕的一一如此上心，竟然还递了折子上来。”
任一不敢起身，一直偷偷盯着皇帝的神色，旁边的庆王自顾自追饮了口茶，看似不经意，倒也是在关注着两人的动静。
皇帝翻看着奏折，刚开始神色怀疑，而后是惊喜，最后又归于平静。
“嗯……嗯，嗯，不错，一一啊，你这奏文写的确实很有进步，看来这段时日有在用功，朕很欣慰。”
“女臣不敢，读书习字乃是母皇一直教导的，成婚后女臣的夫配也时常提醒女臣要勤勉用功。”
“好，好好，你的夫配，朕记得是陆家独子是吧，你这折子就是来给陆家求情的啊。”
“正是，女臣正为此而来，还请母皇重新考虑前右副都御史陆巡的案子。”
皇帝听罢点了点头，又将折子看了几遍，问道：“可是你那夫配让你来的？”
“夫配确实有劝过女臣，但他说让女臣不要求母皇，不想因为他的家事让皇家为难。”
“那这么说，他倒是个识大体的。”
“是，但女臣考虑到，前右副都御史陆巡乃出了名了拧脾气，三年前就曾因为与左都御史政见不和而跪谏母皇，此次顶撞母皇，亦是因为其职责所在，为了不辜负皇恩，她才将那件考场舞弊案追查到底，只是她过于性急，在君臣礼数上冲撞了母皇，母皇才不得不将她下入牢狱。如今，已是一月有於，故女臣特请母皇重新考量陆巡犯上一事，也好让她得以接着为母皇效力。”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串对任一来说可真是不容易，但好在似乎其中并无疏漏。
只可惜，皇帝听完任一的回答，眉头却皱了起来。
“这可是你夫配教你的？”
“他未曾教女臣说这些，这些都是女臣的肺腑之言。”
“好一个肺腑之言，好…”皇帝神色却越大凝重起来，她俯下身盯着任一。
“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啊。”
任一怔住，紧接着直觉的从头凉到脚。
靠，难道自己还是说错什么了？
她没有直接坐起身，因为怀中正搂着一个人。
陆忘之的额微微低垂，一头墨染般的青丝缠绕在任一指尖，他的呼吸声很小，面色平静，就连平日里常皱起的双眉，现在也放松下来了。
真是越看越好看。
但任一记得昨晚睡觉的时候是背对着的啊，为什么早上醒来就成了这种姿势？
她轻微的动静让陆忘之也悠悠转醒，任一见人醒了，赶紧松开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忘之昨晚睡得很好，可以说，自从进府以来，这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早…”
“早，殿下…”
两人各怀心事，让下人伺候着更衣洗漱完，又用了早膳，任一换上朝服，准备去往宫里。
陆忘之跟在任一身后，送她出了府，有些出神地望着那辆马车。
他还是觉得不真实，即使那封奏文是自己亲手装裱后交到任一手中的，可……
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陆忘之当然知道，他早就醒了，在今日清晨，在任一的怀中醒来。
任一见陆忘之发呆，握起了他的手，在他耳旁轻声道：
“相信我。”
然后便坐入车中，向着皇宫驶去。
亮了腰牌，进入巍峨的外宫门后，肃穆的宫殿里十分安静，车轮碾过地砖的声音回荡在高耸的前后城墙中，到了内宫门，剩下的路就需要任一步行进入了。
她上辈子没有父母，从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历，她不清楚自己的母皇是一位怎样的人，而这件事该如何开口才比较合适呢？
任一感觉有点头疼。
走上长长的阶梯，殿门外的女掌监见是任一，赶紧弯着腰满脸笑意迎上来。
“安王殿下，您今日是？”
“本王今日有要事要求见母皇，烦请姑姑通报。”
“哎呦！您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奴了，给殿下办事是老奴的荣幸，只是……”
任一看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往宫殿里撇，就知道现在应该还有人在求见皇帝。
“无妨，本王在门外等着便可。”
“不不不，老奴万死不敢耽误了安王殿下的大事，只是现在庆王殿下正在与圣上商议要事……”
女掌监还想解释，却只听从殿内传来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
“是任一吗？让她进来罢。”
女掌监忙朝着殿内一拜，然后为任一打开了门。
宫殿内的装饰极尽奢华，随处可见金玉打制的器物，正殿两边分有六根雕了金凤出云的金丝楠木柱子，中正间那把方正的皇椅更是因为在扶手上镶嵌了多颗宝石而烨烨生辉。
但皇帝并不在此处，任一弓着腰进了偏殿，里面摆了一处矮榻，又放下几个柜子，空间就显得没那么宽阔了。
任一首先闻出焚香的味道很淡，但正好中和了其中的炭火气。
而皇帝正坐在榻上，她身着明黄色的冕服，头上却去掉了那繁重的凤冠，只是用金钗简单地束了起来。
皇帝的长相与任一实在是相似，修眉端鼻，一双瑞凤眼湛湛有神，红艳的唇角微微上翘，正高兴地看着她。
“一一，怎么今日有空到朕这里来了？”
皇帝非常温和地问候，任一只觉顿时放松下来，对着皇帝行礼后，又才看到榻上还有一人在皇帝对面坐着。
是自己的大姐，庆王。
任一规规矩矩地按照出门前跟秋文学了好几遍的姿势行礼，又是跪下又是叩拜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麻烦。
“女臣参见母皇、皇姐，给母皇、皇姐请安。”
庆王正在皇帝对面正襟危坐，见到任一的打扰倒是也不恼怒，似乎已经习惯她这种性子。
只是在任一请安后，庆王悠悠笑了起来道：“三妹可是又有什么好事来求母皇了？上次行这般礼数的时候还是一个多月前呢。”
任一听后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挂不住了，但抬头看庆王神情，倒也没有嘲讽之意，更多的像是在她一种意料之中的调侃。
皇帝闻言也是无奈一笑：“也罢，你且起来说话。”
说罢，皇帝一挥手，女掌监给任一抬了软椅。
但任一没有要坐的意思，仍然跪在地上，她明白她今天要给皇帝上的这个折子可不是一般的折子。
正所谓君无戏言，要让一位皇帝收回自己亲自颁布的旨令，任一当然知道这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
“谢母后，女臣今日来确实有所请求。”
说着，任一从袖中掏出了那封折子。
掌监急忙恭敬地递给皇帝，皇帝却是饶有兴趣地一甩袖，依着矮桌接了下来。
“那就让朕看看，是什么事能让朕的一一如此上心，竟然还递了折子上来。”
任一不敢起身，一直偷偷盯着皇帝的神色，旁边的庆王自顾自追饮了口茶，看似不经意，倒也是在关注着两人的动静。
皇帝翻看着奏折，刚开始神色怀疑，而后是惊喜，最后又归于平静。
“嗯……嗯，嗯，不错，一一啊，你这奏文写的确实很有进步，看来这段时日有在用功，朕很欣慰。”
“女臣不敢，读书习字乃是母皇一直教导的，成婚后女臣的夫配也时常提醒女臣要勤勉用功。”
“好，好好，你的夫配，朕记得是陆家独子是吧，你这折子就是来给陆家求情的啊。”
“正是，女臣正为此而来，还请母皇重新考虑前右副都御史陆巡的案子。”
皇帝听罢点了点头，又将折子看了几遍，问道：“可是你那夫配让你来的？”
“夫配确实有劝过女臣，但他说让女臣不要求母皇，不想因为他的家事让皇家为难。”
“那这么说，他倒是个识大体的。”
“是，但女臣考虑到，前右副都御史陆巡乃出了名了拧脾气，三年前就曾因为与左都御史政见不和而跪谏母皇，此次顶撞母皇，亦是因为其职责所在，为了不辜负皇恩，她才将那件考场舞弊案追查到底，只是她过于性急，在君臣礼数上冲撞了母皇，母皇才不得不将她下入牢狱。如今，已是一月有於，故女臣特请母皇重新考量陆巡犯上一事，也好让她得以接着为母皇效力。”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串对任一来说可真是不容易，但好在似乎其中并无疏漏。
只可惜，皇帝听完任一的回答，眉头却皱了起来。
“这可是你夫配教你的？”
“他未曾教女臣说这些，这些都是女臣的肺腑之言。”
“好一个肺腑之言，好…”皇帝神色却越大凝重起来，她俯下身盯着任一。
“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啊。”
任一怔住，紧接着直觉的从头凉到脚。
靠，难道自己还是说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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