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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唐凯的方案要的很急，我几乎没来得及冷却伤感的情绪就投入到了全新的策划工作中。白天在公司上班时，我也会挤出时间来在网络上做一些市场调研，搜集并梳理项目相关信息。晚上一回到家，我就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方案的撰写中去。在这期间，我跟唐凯的助理沟通过几次，基本上都是向他询问或者接收一些项目资料。有时候，他拿不准情况下会说，他需要向唐总请示。就这样，我的工作进展的很顺利。到第六天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方案初稿。

    方案一完成，我就发微信告诉了唐凯。他很开心，随即将第二笔费用转账给我。我收完钱后，他跟我约好了见面时间。他说，公司股东要一起听我汇报方案，所以地点定在了公司，具体时间我再等他消息。

    没一会儿功夫，我就收到了他的微信。他说，为了不耽误我上班，见面时间定在周六上午9点。我说好。随后，我将他为我父母买营养品的钱转账给他。他说我太客气了，还说那些东西不值几个钱。他不肯收钱。我又说了很多客套话和感激的话，并且劝他把钱收了。但他始终坚持说那是他探望朋友父母的一点小心意。最终，他没有收钱。这件事让我有些尴尬。我想无论如何我不能欠他的人情，得想办法还回去。我说，“那好吧，那我改天请你吃饭。”他很愉快地答应了。

    提案时间很快就到了。那天，我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我将白衬衣解开两颗纽扣，在脖颈上系了条黑白条纹的丝巾，又在衬衣外面套了件浅驼色的西装，下身搭配了一条黑色的醋酸半身裙，脚上穿着一双咖色的乐福鞋。我还化了精致的妆容，戴了隐形眼镜。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很满意。这是我每次提案前，都会在家做的准备工作。这个习惯，我已经保持了很多年，似乎不进行一番外表装扮，我对自己的方案都会欠缺几分应有的信心。从我的经验来看，对于方案评估效果而言，汇报人的精神面貌和气场也是非常重要的加分项。我已经深谙此道。

    当我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手提笔记本电脑，落落大方地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唐凯和他的另外四个合伙人已经坐在了会议室里。我走进去的时候，他们有的停止了谈话，有的则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我。

    唐凯很热情地向大家介绍了我，我向他们礼貌地笑了笑后，便坐到了投影仪跟前。我将投影仪连接到电脑上后，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唐凯示意我开始，我打开了PPT。我用十几分钟的时间汇报完方案，等待大家唇枪舌剑地质疑和提问，然后再一一进行解答，同时记录下他们的修改意见。

    唐凯对我的创意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提出了两点修改意见。其他几位股东里有的觉得方案很好，有的心怀忐忑，但他们开始讨论竞标对手，而不是方案本身。我静静地听着，从他们的谈话中搜集有效信息。

    后来，他们停了下来，其中一位年长的中年男人几乎是有些语重心长地看着我说：“我觉得，这个方案对项目的定位很准确，包括你给项目起的名字非常好，很有特色，也很贴合项目的历史文化背景。业态规划上需要做一些优化，比如，融入一些目前热门的商业项目的新型业态。你可以多搜集一些，然后我们再做筛选。你可以跟唐总多交流，他手上有很多商业资源，你们一起商量一下，看看哪些业态适合放进去，还有一些好玩儿的行为艺术也可以放进去。还有推广策略这部分目前写的比较薄弱，可以再稍微加强一点、细化一点。我们一定要做一个可游玩、可体验、可消费的商业项目。”

    我谦恭地点着头，附和着说好。同时，我还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做着详细的记录。紧接着，其他人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我一并记录下来。心里想着繁重的工作量，有些惆怅，但我脸上始终洋溢着淡然自信的光彩。

    会议结束后，唐凯把我送到了电梯口。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表现的更加热情一些。他对我的方案表达了明确的认可与肯定。他说，“你的策划能力超出了我的想象，相信修改后会更加完美。”我笑了笑，说我会按照大家的意思进行调整，会交上一份令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案。他看着我笑咪咪地说，“嗯，我相信你！”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全力以赴优化方案。我没有再去唐凯的公司开会过方案，而是与他全程在线上沟通。我焦头烂额，熬了两个大夜，终于将一份优化后的完整方案交给了唐凯。

    第三天早上，他们就去投标了，汇报人是唐凯。那天上午，我上班的时候几乎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一直想着我的方案能否帮助唐凯的公司中标。我几乎是在祈祷，期待着我先前在饭桌上跟他撂下的话变成现实。

    快到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唐凯打来的。他很激动，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热情。他说，“罗静怡，你的方案得分95分，是所有公司里的最高分。你很厉害啊！我太开心了，我今晚请你吃饭吧。”

    “好啊，但是是我请你，为你庆祝。”我说。我还在想着他送给我父母营养品的事，想趁机还他人情。

    “那不行，必须我请你！你帮我大忙了，这个项目是我们公司今年最大的、最看好的项目了。你不知道它有多重要，我太开心了，其他股东也很满意，说我没找错人。哈哈。”他说着，热情不减。

    “那好吧，那就谢谢唐总了。”我说。

    “别叫我唐总了，你以后叫我名字就好了。”他说。

    “好吧，唐凯，那下班见。”我说。

    “下班我来接你，我现在还在返程的路上。你把你公司位置发给我。”他说。

    “不用了。你说地方，我自己去就行。”我说。

    “你就别啰嗦了，把位置发我，一脚油门儿的事儿。”他说。

    “那好吧。”我说完挂了电话，并把位置发给了他。

    唐凯的电话让我很开心，我在心里默默数了数这是第几家被我协助中标的公司，心里生出些隐隐约约的成就感。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实际上，我除了得到一份应得的报酬，熬夜熬的好几天缓不过来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收获。我想，这就是我的生活，工作是为了赚钱、兼职也是为了赚钱，可是我的钱花到哪里去了呢？我还是每天都在面对压力重重的生活。日子乏味单调，还有些寂寞。只有我的小说才能治愈我，但我却无法腾出所有的时间写作。我只能在生活的夹缝中，挤出一点点可怜的时间，书写内心，治愈自己，可我我从未真正被治愈。

    距我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唐凯的车已经停在了我的办公楼下。当我下楼走到他的车跟前时，发现他正在仰着脸睡觉。我敲了敲车窗，他醒了。一看到我，他脸上就浮现出笑容。我上车后，他简单跟我寒暄了几句后，就开始跟我讲起了投标现场的情况。他讲的很详细，似乎每个细节都没落下。我静静听着，时不时回应他一两句。

    半个多小时后，他的车子停在了一家叫做葡国的餐厅门口。餐厅里灯光微暗，营造出一种浪漫怀旧的氛围。我觉得我和他不适合在这样的氛围中吃饭。但我尽量表现的大方得体，不让他看到我的心思。

    唐凯心情很好，也很自在。吃饭时，他聊起了他冒充我男友来我家见家长的事。他说我父母人很好，热情又淳朴，还说他跟他们聊天很愉快。他说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温馨的家庭氛围了，还得感谢我给他这个机会。“虽然男朋友的身份是假的，但开心是真的。”他说。

    听他这样说，我也很愉快。在他的带动下，我渐渐放松下来。我说我父母很喜欢他，在他走后还一个劲儿地表扬他。我还戏虐地说，我母亲再三叮嘱我跟他好好处，争取尽快结婚。他听后，笑着说，“可能天下的父母都一样。我爸妈也总是在电话里催婚，搞得我很无奈。“

    出于好奇，我问他为什么对陕北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他解释说他在榆阳市读的大学，后来还在那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他又说了很多关于我家乡的历史文化和风景名胜。我发现他说的这些，我竟然一无所知。我只能时不时回应他说“是吗？在哪儿？好玩儿吗？“结果，他惊讶地问我怎么对自己的家乡一无所知，我用一种遗憾的语气简要地跟他说了我从小学到大学的求学经历。我说，“你看，我成功地绕开了我的家乡里唯一一座城市。”他说，那是因为我更渴望外面的世界。

    紧接着，他又说起了他自己的求学经历。他的家乡、他的学校、他的同学、他儿时的理想，还有他长大后在不断碰壁的现实中得出一些人生感悟。他说话既凝练又风趣，三言两语就能概括一段经历、一个理念，而且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刻又会毫不做作地展现他幽默的一面。

    我几乎被他吸引了。在这个灯光暧昧的餐厅里，我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感觉。我知道，那感觉曾是李莫尔带给我的。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突然就强烈地思念起他来。我想，此刻他在哪里？他是否在跟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共进晚餐？他是否在说一些充满智慧的话，就像他曾对我说的那样？他会不会在某个瞬间，突然也被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包围，然后在一瞬间陷入回忆，思念起我来？

    也许我沉默了几秒、也许我的神情暴露了我的内心。总之，唐凯突然说了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偶尔会突然走神儿，这是我的坏习惯。“我振作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片科普的文章，我记得里面好像说是人的大脑在一秒钟内，可以产生好几万个念头。你刚才是不是属于这种情况？“他说。

    听到这句话，我愣了一下。我记得清清楚楚，李莫尔跟我说过相同的话。当时我们好像产生了点小争执，是情侣间那种故作姿态的吵闹，并不是心里真的生气。当我正准备冲他撒娇的时候，他深情又机敏地看着我问，“你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呢。”我拽着他的一只胳膊说，“我没有。”紧接着，他就说了这句“人的大脑在一秒钟内，可以产生好几万个念头。你说你没有，我才不信呢！”然后，他一把搂住我，吻了我。

    我在心里暗笑着自己怎么总是会在一些突如其来的时刻，沉醉于过去的某个瞬间、某种感觉。我脸上露出了另一种此时此刻应有的表情，那是一种清浅的、毫无情感的笑容。我抿了口酒，看着唐凯说：“是吗？一秒钟这么多念头，那大脑能忙得过来吗？”

    “我记得是这样，不过我有些记不清了。而且，那篇文章也不一定靠谱，网络上的信息真真假假的。”他说。

    这时，他又聊到了他过去的一些工作经历，以及他和家人之间的关系。他好像总能够自如地穿梭于各种话题中，衔接自然，切换自如，就好像话题本来就延伸到了这个方向似的。在我们的交谈中，唐凯一直处于活跃的状态中，我被他引导着，越聊越起劲。我几乎忘记了我们才认识十来天，忘记了他只是我的客户，以至于除了我的那段隐秘的恋情之外，我对他几乎畅所欲言起来。我们时而对饮，时而欢笑，相谈甚欢。

    酒喝到微醺的时候，我感觉唐凯看向我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眼神中充满柔情。我回避了他的目光，低头又渴了口酒。在我放下酒杯的一瞬间，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了。他说：“罗静怡，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抬起头，几乎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担心是我因为喝酒的缘故幻听了。当我充满疑惑地看着他时，他用一种严肃的语气，面带笑容看着我，重复了一遍我刚刚听到的话。

    也许是因为餐厅暧昧的灯光和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因为他在交谈中流露出来的风度与学识、也许是因为他在我父母面前的完美表现、也许是因为他在跟我的合作中表现出来的爽快利落与充分认可、也许是因为他面容标致、身材健硕，总之，我答应他了。没有犹豫、没有疑问，我就答应他了。实际上，那天晚上，只是深爱着李莫尔的那个我又在我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中复活了。我之所以那么痛快答应一个我刚刚认识十多天的男人做他的女友，仅仅是因为他说了一句“人的大脑在一秒钟内，可以产生好几万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