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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西安的冬天,很多时候雾霾浓重,能见度不足五百米,手机天气预报里时常显示四个字“中度污染”,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阴郁的氛围中。但还有一些时候,天气会突然好起来,碧空如洗,城市好像突然焕发了活力,人的心情也会随之好起来。或许,能够被天气影响心情的也只有我。有时,我会这样想,甚至还会为自己的敏感而羞愧。

    2020年春节前夕,我又去了一次艾青家,但只做了短暂停留。我把公司发的一些福利还有我自己买的年货,给她送了一些。她看着陕北的黄馍馍和炸油糕,欣喜不已,让我立刻去厨房给她热几个尝尝。

    她一边吃一边说:“年三十,你来我家吃饭吧,大家一起跨年,热闹。”

    我拒绝了她,我说我想体验一下一个人跨年是什么感觉,还说我大年初一就去她家看她。她撇了撇嘴,不太乐意,但还是答应了。

    她了解我的脾气。她说:“好吧,那就随你吧。让你跟杨阳,还有我婆婆公公一起过年,估计你又该不自在了。”

    紧接着,她冲我抱怨了几句,说她不能亲自下厨,年夜饭会少一些家乡的年味儿。她说虽然杨阳跟她都是北方人,但有时候还是吃不到一起去。

    “你知道的,我不挑食,所以平时就迁就着他的饮食习惯了。但是过年的时候,餐桌上要是没有家乡的味道,总感觉这个年都没过好。多亏你还给我带了点老家的吃食,要不然,我要馋坏了。”她说着说着就笑了,好像桌上那一袋黄馍馍就能带给她无限满足似的。

    “今年,就我一个人过年,我什么食材都不想准备了。而且,没有你在我旁边指导,我要么做不好,要么不会做,所以我打算全部买现成的或者速冻的,回家炸一炸、热一热就能吃了,我最多炒几个素菜。”我说。

    “你呀,吃饭就喜欢迁就。唉,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吃饭都是嫌浪费时间?是不是觉得有那时间还不如写写东西、看看电影?”她笑着说。

    “才不是呢!你知道的,我可是很注重仪式感的。平时,我的日子过的是凑活了点儿,但遇到过节我可是从来不含糊。不信你等着瞧吧,到时候我给你拍照或者视频,让你看看我的餐桌上有多丰盛。”我说。

    “你呀,就喜欢搞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营造什么气氛。”她笑着说。

    “哈哈,被你言中了。”我说,“好了,我该走了,年前事情多。”

    “嗯,你去忙吧。”她说着用一只胳膊撑着椅背,一只手叉着腰,站了起来,准备送我。

    “你坐着吧,我走了。你现在可千万要小心,马上到预产期了。”我说着走到门口穿鞋。

    她站在我身边,我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她的肚子高高耸起,像一个小山包似的。她说:“我会小心的,我还有些紧张呢!”

    “别紧张,你都准备好了,不用紧张。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我一准儿踩着风火轮,火速赶到你面前。”我说着,拿起挂在门厅衣架上的皮包,准备开门。

    “静怡,你说我不会有事吧,我有点害怕。”她说,声音里充满忧虑与胆怯。

    “你不用害怕,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你一定会顺顺利利的。”我说。我又走到她跟前,抱了抱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也是。我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确实不用担心什么。而且,杨阳也在我身边。”她说“而且,还有你呢!有你在,我不害怕。”

    “嗯,不用害怕!加油!”我很快松开了手,又转身走到了门口。

    她看着我,脸上挂着依依不舍的笑容。我冲她笑了笑,关上了门。

    下楼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儿。在我们读初中之前,每次母亲领着我们从外婆家离开时,艾青脸上都会出现这种失措又难过的神情,紧接着就会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溢出眼眶,止也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掉。我知道,那时候她的不舍之情更多的是针对于她的姑姑,也就是我的母亲的。因为,儿时的我们时常会为了姨妈们给的一件漂亮衣服暗暗耍心机或者正面挣抢,所以有时候,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喜欢我。

    后来,外婆去世了,我们也长大了。我们不再会为了一件衣服、一条裙子暗自较劲。实际上,我们连见面的机会也变少了。我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她喜欢了很多年的男人,她可能会留在BJ。即使姨妈不在她身边,她也早都拥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毕竟,她的工作、人脉、朋友们都在那里。或许,我需要感谢张骁的地方,绝不仅仅是他曾带给我的温暖,更应该感激他把我最亲爱的表妹拉回到我的身边,让我们重拾童年的友谊。

    我知道,自从我的那场可怕的割腕事件之后,艾青与我的感情愈发加深了。或者说,我们现在的友情早已超越了童年时期的感情,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我们都深知我们再也不会分开,而且无法分开。刚才我在艾青脸上看得到的神情,让我有些难过。但是我并不想让自己陷入负面的情绪中。我转念一想,“你看,艾青现在多幸福,而且,她的小家庭里很快就要有新成员了,多好!艾青那么喜欢小孩儿!她现在只是有些情绪波动,杨阳会安抚好她的,他很爱她。”我又想了想她坐在餐桌前吃黄馍馍的情景,感觉心情好多了。她的肚子比上次我们见面时更大了,她的脸红扑扑的,气色很好。“一切都很好,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想。

    回家后,我心血来潮般在家里开始了大扫除,可能我是想用体力劳动消耗掉我大脑中蠢蠢欲动的各种念头吧。我打开电脑,连上音响,将音乐声调的很大。接着,我打算分区打扫,一样一样来。可是,当我拿着个大号的鸡毛掸子将所有墙壁上的灰尘打扫完,准备投入到下一项任务擦玻璃时,我发现我高估了自己的劳动效率。天几乎要暗下来的时候,我才勉强擦完了客厅的落地窗。

    正当我疲惫不堪地瘫坐在沙发上,准备歇一会儿再接着干活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唐凯打来的。

    “你忙吗?”

    “我正在大扫除。”

    “大扫除?”

    “嗯,过年不得大扫除啊!”

    “哦哦,那是。那你快打扫完了吗?”

    “估计今天够呛,我才擦完客厅的玻璃。”

    “那你明天再打扫吧。你现在出来,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他是作协会员,我想,你认识他对你会有帮助的。”

    “作协会员?”

    “是啊,不过不是陕西作协的。你不是一直想出书吗?可以问问他,了解一下。或者,你想了解其他信息,也可以问问他。”

    “没什么可了解的,出书流程我已经了解过了,市场环境我也了解过了。”

    他听到我的话,有些意外。他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那你不出来了?”

    “我有些累了。”

    “那好吧,你不想出来就算了。那我晚一点去找你,现在还在谈事情。”

    “嗯”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唐凯之间会发生激烈的争吵,但那天晚上我们吵得很凶。

    我挂完电话,就没里继续做家务的心情,可能是我的热情被唐凯的电话中断了吧。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想着唐凯刚刚为我创造的见面机会——对方是作协会员,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作家,或许那确实是个我得以发展自己或者增长见识的机会。可我为什么没有去呢?我知道我根本不是因为太累了才没有去赴约,我是因为其他原因。

    我知道,我体内的自卑又开始作祟了。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网络作家,去见一位真正的出版过纸质书籍的作家,我该如何应对呢?我该说些什么才会掩藏起自己的孤陋寡闻、才疏学浅呢?我恐怕连一句有见地、有思想、有深度的话都讲不出来,我一定会在专业人士面前露怯的。更何况唐凯也在现场,我更担心自己说什么不得体的话,让他丢了面子。我觉得我不去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和遗憾。

    为了摆脱坏心情,我抱起更好,心烦意乱地抚摸着它。刚开始它很配合,也很享受,可是没一会儿功夫,它就后腿一蹬,从我怀里窜了出去,飞跑着去它的碗里喝水去了。突然,我也感觉有点饿了,就去厨房随便弄了点吃的。当我吃完饭、洗完锅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感觉心情好多了,但我不想写作。我又坐到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我想找一部可以振奋精神的电影看——我时常能够从电影或者书籍中,寻找生活的勇气与力量。

    《柯莱特》,我按住电视遥控器的语音按钮大声说。这部片子我前两年看过一次,是由凯拉·奈特莉主演的,当时看的备受鼓舞。我很喜欢这类传记电影,以前我时常要求李莫尔陪我一起看,他很乐意,而且看完后,我们有时后还会饶有兴致地讨论一番。后来,在家看电影就成了我一个人的体验。我发现,除了李莫尔以外,我似乎再也没有遇到与我在电影题材上趣味相投的人。

    电影快要结束的时候,门铃响了。我透过猫眼看了看是唐凯,便按下了门把手。一开门,唐凯身上的酒气就扑鼻而来。我被那味道熏的往后躲了躲。我拿手扇了一下鼻子前面的空气,有些厌烦地说:“哎呀,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他并没有喝醉,神志清醒。他快速地闪进门内,笑咪咪地看着我说:“没少喝,不过我酒量好,没醉。你知道的,年底应酬多。”

    我撇了撇嘴说:“那你也悠着点儿,别把胃喝坏了。”

    “没事,你放心吧。”他说。他换鞋的时候,我走进了厨房,帮他弄了一杯柠檬蜂蜜水。我端着杯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沙发上。他斜着身子,将上半身完完全全地贴在沙发靠背上,一条腿搭在沙发上,一条腿垂在地上。他看上去很疲惫。

    “给,喝杯蜂蜜水,解解酒。”

    “你先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喝。”他说,“先让我靠会儿。”

    我把杯子放下,绕过茶几,坐到他身边。他身上的酒气让我很不舒服。我的鼻炎让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我继续看电影了,快看完了。”我说着,按了按遥控。

    “好,你看你的。”他说。他的身子一动不动,但他抬起一只手臂把我往他身边拽了拽。我往他跟前凑了凑,我们的身子贴在了一起,他顺势将头倚在我肩上,但是这个动作他做起来相当吃力,因为他比我高很多,整个脑袋几乎是强行弯到我肩膀上的。他的那只手臂搭在我的胳膊上,手有些凉凉的。我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进一步亲密的动作。我继续看着电影。

    “这电影演的什么?”

    “一个法国女作家人生。”

    “真实故事?”

    “嗯”

    “叫什么?”

    “柯莱特”

    “没听过。”

    我没再说话,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他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松开那只手,从沙发上直起身来,前倾着身子,端起了那杯柠檬蜂蜜水。

    “嗯,好喝。”

    “那你喝完,我再给你弄一杯去。”

    “不用,等你看完,咱两聊会儿天儿呗。过两天,我就要回威海去了。”

    “好,那我陪你聊会儿。”

    我说完继续看电影,他没再说话,一直等到电视里音乐声响起,片尾字幕出现。

    那晚,是我们第一次深入地谈论起我写作这件事。起初,唐凯表现的的很随意,就好像那个话题是他不经意间发掘的,并没有刻意要提及它。但是随着我们交谈的深入,他似乎越来越认真严肃起来。

    他起先跟我说起了当天晚上的饭局——参加饭局的人和那些人能够为他在生意上带来的好处。他说,他年后想要运作一个很大的文化旅游项目,如果成功的话,公司将有希望成为文旅产业的独角兽企业。他还说了很多目标远大的话,我静静听着,没有参与其中。我更多留意到的是他跟我描绘他的宏大目标时,眼里闪烁的光彩。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被他说话的样子迷住了。

    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好像被热情点燃了似的。他的眼睛也在一直盯着我看,似乎在期待着我做出热烈的回应。但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我觉得他可能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对现实添加了太多幻想的成分,以至于那些美好的构想在经过大脑加工后,便几乎等同于现实了。我不想打击他或者否定他,尽管我曾供职于好几家创业公司,见识了商海沉浮。我想,明天他完全醒酒后,就会意识到夜晚——尤其是喝过酒的夜晚,容易让人陷入幻境。

    唯一让我以外的是,他的美好构想中居然提到了我。他说:

    “等我的公司发展壮大,你以后就可以来我这里上班了,做我的策略顾问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我会给你发挥才华的舞台。”

    “我才不想跟你做同事,更不愿意做你的下属。”

    “为什么?”

    “因为这会破坏我们的关系。”

    “我不觉得。我会尊重你,给你足够的空间。你要知道,你的才华绝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策划。”

    “那我还能是什么?”

    “你可以最终成为我公司的合伙人,我们会成为大股东。”

    “行了,我们还是先别说这些了,跟梦话似的。”

    “你不愿意?”

    “嗯”

    “为什么?”

    “因为这会破坏我们的关系。”

    “你又来了。”

    我沉默下来,不想再回应他半醉半醒中说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们洗洗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我还想坐会儿。今晚我很开心,唯一的遗憾就是你没来。”

    “我来不来,又不重要。”

    “你很重要。”

    “看来你现在的酒劲儿上来了。”

    “我这都喝完酒多久了,还酒劲儿呢!我说的是认真的。今晚的饭局上,有位作家,他说他出过很多书。不过,他已经转型了,现在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文化商人。”他喝了口水,继续道,“如果我拿下那个文旅项目的话,我会跟他在很多方面深入合作。我跟他提起了你。我说,‘我的女朋友也是一位作家,在网络上人气很高。’他听后很感兴趣,追问我你写过什么作品,在哪里可以看到。我说我不知道,他嘲笑我一点也不称职。哈哈,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他又喝了口水说,“你在哪个平台写作?你现在告诉我一下,下次可别让我再出糗了。”

    “很多平台。“我说,“你以后别跟人胡乱吹嘘了。我就是个扑街的网络作家,哪里来的人气,我是为我自己而写。”

    “为你自己写?别这么清高了,你难道不想出名?不想用小说挣钱?不想有朝一日名利双收?”

    “这些东西是想不来的,所以我不去想。”

    “那你还想出书干嘛?”

    “因为我想见识一下,我的文字变成铅字,我的小说变成一本厚厚的书。”

    “就这?”

    “是啊,就这。”

    “那不是白费力气吗?你又何必每天把自己搞的这么累?我看你写不出来的时候,还是挺痛苦。”

    “是啊,但当我把心中所想的用恰当的语言表达出来的时候,心中也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满足感。总之,写作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是能够让我的生活有价值的那部分。”

    “你不写作,你的生活就没有价值了?”

    “有点儿。我时常会在荒废时间的时候感觉到愧疚。”

    “愧疚?对你自己吗?”

    “可能有两个我吧,不想写作或者写不出来的那个我,会对渴望在写作中找到满足感的那个我产生愧疚。”

    “静怡,你真是个怪人。算了,不跟你讨论你写不写作的问题了。”他说,“其实,我对你有个请求。下次,有那个作家参加的饭局,你能不能一起来?我希望你跟他多聊聊,这样有利于我们进一步达成合作。你们都是作家,有共同语言。如果你能够让他对你产生认同,我想他还会帮助我们促成这个文旅项目的。因为这个项目的主导人是他的大学同学,这也是我在这次饭局上见到他的原因。”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我意识到唐凯先前对我的邀请是出于他自身的利益,而不是对我的写作梦想的关心。我很失望,几乎感到心凉。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这一面,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身上一些冰冷可怕的东西。

    我不由自主地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说:“原来你想要引荐我认识这位作家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

    “这对我们两都有好处,不是吗?”

    “我不稀罕这样的好处。”

    “但我稀罕这次合作。”

    “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你很会把你自己撇清啊!难道我们不是恋人,不想拥有一个共同的未来?”

    “共同的未来是出于爱,而不是利益交换。”

    “你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既然你说到爱,我倒想问问你,你真的爱我吗?你可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有跟我说过这句话。”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也许我不爱你,也许我有那么一点点爱你,但仅是一点点。”

    “哼”他冷笑了一声说,“你总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了。我早都知道了,我在电视收藏夹里,看到你以你前任命名的收藏家,里面六百多部电影。你今晚看的,就是其中一部吧?”

    “不是,这部电影2018年才上映。那时我跟他早都分手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对电影没研究,我也没兴趣去验证。”

    “我从来没对你说过假话。如果有些问题我不愿意回答,我所做的也仅仅是避而不谈,而不是像你这样理所当然地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

    “去见那位作家的事,你没骗我?”

    “随你怎么说。你简直不可理喻!人之常情到了你这里,就会变了味儿。”

    “什么是人之常情?是互相利用吗?”

    “叫互相扶持,共同成长。”

    “哼”我冷笑了一声。我感觉我心里的一些东西正在崩塌、瓦解。我曾一度以为,唐凯将是那个把我从回忆拽回现实,并且肯定现实、甚至爱上现实的人。现在看来,我又错了。我没再跟他继续争吵,而是当着他的面一件件脱去所有衣服,用力仍在沙发上,走进了洗手间。

    我狠狠地打开浴霸,水流哗哗地顺着我的身体流淌着。水温刚刚好,是我早就调好的。那晚,我完全没有心情享受寒冬里温暖舒服的沐浴时光。我匆忙冲了个澡,把头发吹的半干不湿,脸上没做任何皮肤护理,就裹着浴巾上了床。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忍受心里那些曾经试图建立起来的情感一点点塌陷,就像是一座山体突然遇到了泥石流一样,泥沙俱下,锐不可当。唐凯洗完澡推开卧室的门时,我依旧醒着。但我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假装自己睡着了。他在我身边躺下了,然后伸出一只手臂试图抱我,我躲开了。他没再坚持。不一会儿功夫,我就听到了他粗重而均匀的呼吸声。

    唐凯在腊月二十八就回了威海老家,但他说正月初三就会回来,陪我过完剩下的假期。他回家前一晚上,我抱着更好去他家过夜。只有那天晚上,我对唐凯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情感——我有点舍不得他离开——在那之前,我从未对他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的双臂环绕在他颈间,有些哀伤地说:“我会想你的!”他几乎是有些惊讶地盯着我的眼睛,咧嘴笑着说:“静怡,你这是怎么了?我就回去五天时间,还没有我出差时间长呢!”但他紧紧地抱住我,热烈地亲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