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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我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整个冬天。在此期间，我们经历过一次较短时间的离别和一次较长时间的离别。较短的那次是他回公司总部开会，并在家呆了两三天的样子（我记不清了）；较长的那次是2012年春节假期。我记得非常清楚，在他提前放假回青岛后，我还在他租住的房子里住了三天。之后，我也回家了。那个假期对我而言并不漫长，因为有家人陪伴在身边。但当我在收假返回西安，再次回到他的住处时，我的感觉瞬间就变了。

    我到他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多。我拿着他给我的钥匙打开门，一股闷热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还是我走时的样子，只是茶几和餐桌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我把行李箱放到沙发边上，就朝窗口走去。我把两个卧室的窗户全打开了，然后关上了卧室的门。接着，我来到客厅，将阳台侧面的两扇窗户也打开了。

    李莫尔的住所在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一到晚上，窗外的景致流光溢彩。我站在窗口，远眺几公里外的高新区CBD。突然间，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今年我要换工作，我要去CBD上班。这样，我的下班时间就会缩短，我跟李莫尔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变长。（当时，我住在高新区，上班在浐灞区，每天往返的通勤时间在4小时左右。有一次，李莫尔开玩笑，说我上班起的比鸡早。）这个想法一萌生，我就激动起来。我掏出手机，对着远处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拍了一张照片。我当即就把照片发到了李莫尔的微信上，附加一句“今年，我将在这里工作。”

    我心满意足地遐想着新年计划，从阳台回到了客厅。我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玩儿手机，一边等待李莫尔的微信。电视打开着，声音调的不大，里面正在重播春节联欢晚会。我没看电视，但我喜欢电视开着，这样房间里就不至于冷清。

    大约一个小时后，李莫尔发来了微信。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等我来了再聊，勿回。”

    我被他泼了一盆凉水，心里感觉不是滋味。但我转念一想，也许他现在不方便跟我聊天，便也不再纠结他给我的简单回复。毕竟，这是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恋爱法则。

    那是在我们同居的第一个晚上，也就是他来我家参观，然后提议我去他家过冬天的那个晚上。电视开着静音模式，我们坐在沙发上，他说他有话跟我说。我满脸欢喜地看着他说：“你说吧，我听着呢。”他侧着身子注视着我，无论是他的嘴角还是眼睛里，都没有一丝笑意。他看起来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我很好奇，他究竟要对我说什么。“总不至于是向我深情表白吧。”我暗自揣度着，不禁笑了。他仍旧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他说：“静怡，有件事情，我觉得我们得事先说清楚。我觉得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他的话让我有些忐忑，我收起了笑容，好奇地看着他说：“什么事情，你这么严肃？快说吧！”

    他的嘴唇微微开合了一下，然后又眨了眨眼睛。他顿了一下，嘴角浮出笑意。他说：“你知道的，我有未婚妻。我得跟你再次强调这个事实。”他抿了抿嘴，继续说：“所以，我们在一起并不容易。”他又停了下来，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似乎他还没有想好下一句话用什么合适的语言来表达。

    我看得出来，他在费力地搜索合适的词。我咬了咬唇，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当然，咱两对彼此的感觉也是一样的。我们都很喜欢对方。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缘分。但是，不管怎样，嗯——，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交往，有一个基础和规则。”他又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这个基础就是，你得接受我有未婚妻的事实。所以，我可能每天都得跟她电话或者视频联系。我们一直都这样。她一般是在晚上联系我，她知道我白天工作很忙。但这个时间也不是固定的。我刚说的是通常情况。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我和她每天晚上视频通话——我们姑且认为是每天晚上吧。还有，就是我每个月都会回青岛一到两次，每次大概三五天的样子吧。在这期间，我希望我们尽量不要联系。除非是你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联系不可。我做这些，只是想让她安心，毕竟我们每个月大部分时候都是分开的状态。她跟我来过一次西安，我的同事们都认识她。所以，我们平时要是在我公司附近活动的话，就要稍微注意一下。这你知道的。我说的这些，希望你可以理解。你能理解吗？”他说完，痴痴地望着我。他的眼神泄漏了他内心的忐忑。

    我知道，他或许会认为我根本就不会接受这样的要求。虽然我听到他慢吞吞地说完那番话的时候，心里有些难过和不悦。但我能理解他的感受。也许是因为我爱他吧，他做什么，我都能理解他。这一点，从未改变。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凑近他，倾斜着身子，将侧脸贴到他的肩上。我的眼睛盯着他灰色卫衣上的褶皱。我充满温情地说：“我能理解，也愿意接受。”我本想说，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这是我的心声，但我没有说。我觉得即使我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直到现在，我永远比他了解的我更爱他。

    “谢谢你，静怡。”他说着将我拥入怀中。

    我一直陶醉于我们的爱情中。至于我们之间的秘密约定，我只将它视作甜蜜生活中的一根刺。虽然，它每天都会扎我一次，但好在李莫尔会竭尽所能将它尽快从我心口拔出来。

    他跟他的未婚妻视频的时候，我有时候把自己关在另一个房间里玩儿手机，有时候干脆躲到楼道里，或者楼下的凉亭里去玩儿手机。我不想听到他跟她说话的声音。那声音让我心里非常难受。我担心我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宁愿躲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但有时候，我也非常好奇他们究竟会聊些什么。我很想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怎么样，是否真的如李莫尔所说的那样平淡如水，只是彼此适合。但遗憾的是，在我躲在另一个房间里的为数不多的几次中，我没有一次能听清楚他们的聊天内容。

    当晚，我几乎一夜未睡。我的脑子里来来回回盘算着，我去CBD上班后的种种好处。最主要的是我可以节省大把大把的通勤时间。我想像着，每天下班后，李莫尔再也不用留在办公室里，等我两小时了，我们只需半个小时就能见面。然后，我们可以悠哉悠哉地吃个晚饭，再去遗址公园散散步。或者，他要是想跑步的话，我也可以陪他跑步。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他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他。

    自从李莫尔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发现我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的生活了。春节过后，他迟迟没有返回西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他家，总感觉房间里空荡荡的。每天晚上，我看电视看到很晚才上床。上床以后，我也很难入睡。我不得不玩手机消遣，直到眼睛酸痛，才不得不放下手机，再次尝试入睡。

    我的情绪一直不好，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李莫尔一直没有消息。自上次那条简短的微信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他不在西安，每天，再也没有人在车站等我下班，也没有人早上送我去车站。

    我很生他的气，我赌气不给他发一条信息。我开始揣度他消失的原因。我一会儿想，他大概是想跟我分手，但他又不想直说，所以用这种方式让我感受到他的态度，从而主动退出。我一会儿又想，如果他把我们的相遇视作一段露水情缘的话，他又何必让我住进他的家里，或者他干嘛要把他家的钥匙给我一把呢？而且，如果他不在乎我，干嘛要跟我提前约定呢？他想干嘛就能干嘛，何必在乎我的感受？更何况，他上次给我回的微信是等他来了再聊，这说明他还是想跟我继续的。可他为什么不联系我呢？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想我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他根本不爱我，根本不在乎我？

    在李莫尔出现之前，我的心里每天都在重复着这些猜测。我时而怨他，时而想他。就这样，日子总算一天天熬过去了。李莫尔在元宵节当天返回了西安。

    他是上午到的西安。飞机落地咸阳机场后，他给我发了微信。微信也很简单，他说：“静怡，我回来了，刚下飞机。今晚，我们一起过元宵节。”

    看到他的微信时，我高兴的差点儿在办公室里叫出声来。我对着手机笑的合不拢嘴。身旁的同事好奇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我赶紧收起笑容，说没什么，只是刚看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那时候，我跟李莫尔的地下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后来，唯一一个知道我的秘密恋情的人，就是我的表妹艾青。不过，当时她还在BJ。）

    碰巧的是，元宵节这天，公司为所有员工放了半天假。所有人都很开心，但我的开心比他们翻了无数倍。我早早地为自己补好妆，收拾好东西，准备一到12点，就第一个冲出办公室。我没有将公司放假的消息告诉李莫尔，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猜他会从机场直接回家放行李箱，然后不徐不疾地走到办公室，简单处理一下工作，之后，就是喝茶等时间——等我下班的时间。然后，他会在收到我的微信后，走出办公室，去楼下的广场上，等我从某一辆公车里下来，出现在他面前。过去的两个多月里，他每天都会这样等我。

    但我想给他的惊喜怎么会成为惊喜呢？我们之间是地下情，我无法在没有获得他的允许的情况下，就冒冒失失地跑去他的公司，在他的所有下属的注视下，走近他的办公室，出现在他的面前。我到他楼下后，不得不发微信告诉他，我在楼下等他。我的微信一发出去，他就秒回我。他并没有很惊喜，至少他在微信里没有流露出来。他只说：“你上来吧。今天过节，我给大家放了半天假。他们都回去了。”

    我激动不已，快步走进大楼。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20层眨眼间就到了。我走出电梯，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不是紧张，是激动。我快步走到2015，按响里了门铃。透过玻璃门，我看见李莫尔小跑着来到门口，按了旁边的开关按钮。

    玻璃门徐徐开了。李莫尔面带微笑，站在门内。在门完全打开的一瞬间，他面向我张开了双臂。我微笑着，从门外扑进了他的怀里。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狂热地亲吻起来。之后，他相拥着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关上了门，拉上了百叶窗。我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目光再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再次见到他，我有一种眩晕的幸福感。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起来，它们都渴望与他抱在一起、黏在一起。当他再次来到我身边时，我看到他的情欲在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次投入他的怀抱。在他的办公桌上，我们肆意地宣泄着彼此的爱与思念。

    我们在他的办公室一直呆到傍晚才离开。期间，他点了外卖，我们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在他的办公室喝茶聊天。我有很多事情想跟他分享。我兴致勃勃地跟他讲述了，我在家乡过春节的细节。我给他看我拍的年夜饭照片，并且告诉他每一道菜的做法和口感。我还给他看了我和家人去亲戚朋友家拜年的照片，把每一个曾在我的童年里对我产生正面或者负面影响的人，一一介绍给他。他听的饶有兴致，时不时地还向我提问。

    当我准备跟他谈论我换工作的打算时，他说他支持我，毕竟我每天通勤时间太长，太幸苦了。但他在我强调我们可以因此多出很多时间在一起时，他表现的很平淡。他说：“静怡，你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你做出的决定，应该是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而不是别的。总之，你不应该让感情影响了前程。”我笑笑回应了他，并且很不以为然地对他说：“好，好，我知道啦。”

    傍晚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我们找了一家附近的餐馆吃饭。餐馆里一派热闹的节日氛围。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边吃边聊，好不开心。偶尔望向窗外，还能看到天空中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雪花。我感觉幸福极了。那是我春节返城后，第一次这么开心。李莫尔时不时为我夹菜。他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点的全是我喜欢吃的菜。他为我夹鱼肉的时候，还会挑出鱼刺。

    一顿美餐之后，我们准备回家了。从餐馆出来，我挽起他的胳膊，提议道：“我们走回去吧，这里到家，也没多远。想象一下，我们在雪花纷飞的夜晚走着回家，该是多么浪漫的体验啊！”他看着我，笑着说：“好啊。那我们就体验一回雪中漫步！”

    就这样，我们紧紧挽在一起，走在马路上，穿过人行道，来到枫林巷。路灯下，雪花翩翩飞舞。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我们幸福地走在路上，夜色温柔。